第10章 狗皇帝
狗皇帝
謝骥一聽皇帝又要将蘇吟押回宮中,心知這次皇帝不是想殺蘇吟,而是欲對她行那等龌龊之事,當即氣得嘔出一口血來,連聲大罵皇帝無恥。
禦前侍衛聞言拿着布帛上前去堵謝骥的嘴,謝骥怒而反抗。雙方拉扯之時,一塊赤玉佩忽從謝骥腰間掉了下來。
聽見這道清脆響聲,寧知澈将目光從蘇吟那雙通紅杏目之上收回,淡淡往謝骥那處掃了一眼,見謝骥正滿臉心疼地拼命掙紮着去撿地上那塊赤玉,不由眸光微動,吩咐道:“将那塊玉佩拿來給朕瞧瞧。”
話音落下,謝骥霎時又急又怒,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個瘦瘦高高的禦前侍衛領命将玉佩從他腳邊撿了起來,小跑着過去将玉佩呈給皇帝,與此同時,他的嘴也被布帛堵上了,連開口讓那個皇帝別碰他的赤玉佩都做不到。
寧知澈面無表情地看着上面雕刻的那匹栩栩如生的千裏馬。馬兒畫風熟悉至極,讓他只一眼便看出這塊玉佩出自誰手。
他胸間戾氣頓生,攥着玉佩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冷玉般的俊顏之上卻詭異地綻出一個笑來,嗓音溫柔:“何時送他的?”
蘇吟将視線從謝骥身上移開,默了默,随即開口:“回京那日。”
寧知澈聽罷靜了幾息,追問道:“因何而送?”
說完他話音稍頓,緩緩補了句:“夫人最好別對朕扯謊,否則若叫朕發現,朕尚未嘗夠夫人的滋味,舍不得對你用刑,但對謝愛卿……可就不一定了。”
面前之人是當朝天子,天底下就沒有皇帝查不到的事。蘇吟明白自己騙不了寧知澈,雖知他定會發怒,也只得實話實說:“六日後是謝骥二十歲生辰,這塊玉佩是我贈他的及冠禮。”
“及冠禮啊……”寧知澈眉眼含笑,瞧上去如清風朗月般,對蘇吟溫聲細語,“這玉佩是夫人親手雕的罷?骥為千裏馬,夫人好巧的心思。”
蘇吟長睫輕顫。
寧知澈盯着她看了片刻,眸光漸冷:“三年前朕及冠之時,你狠心送朕一杯毒酒;今時謝骥及冠,你卻親手雕了塊暗含他名的美玉贈他。”
“夫人,”寧知澈朝她淺淺而笑,嗓音卻寒如冬日霜雪,“朕當年亦是你夫,你的心也未免偏得太過了罷?”
蘇吟面色微白,抿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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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是。”寧知澈溫聲開口,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謝骥是你的前夫,朕只不過是你前未婚夫,待遇自然不一樣。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與他同床共枕三年,如此算來,你們二人足有三百年的情分了,而朕只不過是與你青梅竹馬短短十五年而已,在你心中哪裏能與謝骥相提并論?”
蘇吟被他話裏的濃濃嘲意刺得深深垂首,半晌才低低說道:“臣女先前已将當年苦衷向陛下陳情過一回,雖為作戲,但也是句句出自真心。那晚臣女便已說過,陛下若要報複臣女,臣女無話可說,只求陛下看在你我昔日情分……”
“你我昔日情分?”寧知澈嗤笑一聲打斷她的話,語氣咄咄逼人,“夫人自己将你我的過往忘得一幹二淨,與別的男人你侬我侬恩恩愛愛,卻想讓朕念舊情?”
蘇吟一噎,識趣地将嘴阖上,再也沒有開口。
寧知澈定定看着面前這個垂下眼眸不再理會他的女子,與蘇吟激吻後稍稍平複的灼痛感重又覆來,疼得他眼眶發紅,過了許久才從那陣劇痛中緩過來,冷聲道:“朕給你一刻鐘整理儀容,一刻鐘過後便随朕回宮。”
蘇吟愣了愣,恭聲應是,去妝臺前重梳了個發髻,理好衣襟,看着鏡中歸于素日端莊儀态的自己,不由暗舒了一口氣。
她若亂着發髻松了衣襟被禦前侍衛押出府門,實在太過容易令人浮想聯翩,定會被道旁看熱鬧的路人指指點點。
自己雖已成罪人,沒什麽臉面尊嚴可言,但她曾祖父蘇逾大學士是一代杏壇泰鬥,她不願因自己之過而堕了曾祖父的清名。
看來寧知澈縱是性情大變,也仍保留了一分君子風範,全了她最後的體面。
蘇吟從妝臺前站起身來,瞥了眼滿臉是淚的謝骥,旋即垂下眼眸,步步走至帝王身前,輕聲道:“陛下,臣女已妥當了。”
寧知澈看着眼前矜雅的年輕夫人,靜了須臾,将目光移至禦前侍衛統領祁瀾臉上。
祁瀾會意,叫了一個女侍衛過來,後者掏出繩子走到蘇吟面前,恭恭敬敬說了句:“姑娘,得罪了。”
蘇吟颔首,站在原地任由女侍衛将她的雙手縛至身後,跟着一衆侍衛出了府門。
禦前侍衛個個高壯,将蘇吟牢牢圍在中間,讓外頭的人只能從這十餘人的縫隙中隐約瞧見女子雪色的衣角,根本無法窺探其面容。
寧知澈将目光收回來,側眸看向恨得咬牙切齒的謝骥,讓人将他嘴裏的布拔出來,漠然道:“謝骥,朕最後問你一遍,你當真要死皮賴臉纏着她不放?”
謝骥冷笑一聲:“陛下此言差矣,什麽叫死皮賴臉纏着她?蘇吟是臣的妻子,那晚是因她不忍臣受她牽連,拿匕首抵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臣不得已之下才寫了和離書予她。若非如此,臣縱死也不願與她和離。”
寧知澈聽得薄唇一抿,臉色鐵青看他片刻,抑下心間翻湧的妒怒,沉聲道:“她那晚為了不牽連你,拿匕首抵在脖子上以死相逼?”
“是。”
寧知澈定定看着謝骥,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撒謊的痕跡,卻以失敗告終。
體內餘毒霎時大盛,滔天恨意翻湧而至。寧知澈忽覺有些好笑,便真的就這麽輕笑出聲:“好啊。”
昔日蘇吟為了保住自己和全家的命,毫不猶豫下毒殺他;今時她卻為了保住謝骥的命,不惜以死相逼。
何其不公。
青梅竹馬十五年,竟真的比不過區區三年的夫妻之情。
謝骥眼見皇帝此刻十分不對頭,心下警惕:“陛下曾金口玉言要給蘇吟一個痛快,還望陛下莫要出爾反爾,莫在殺她前還折辱于她。”
“她若與你了斷,從此不再想着你,朕自會說到做到。”寧知澈嗓音沉冷,卻又勾起一抹笑來,“不過就算她沒有,朕也可給她個痛快。”
謝骥聞言呆了呆,不解其意。
寧知澈擡步走近,屈尊俯身湊至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謝骥聽得瞬間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這個一派光風霁月之象的帝王,氣得連牙齒都在咯咯作響,怒吼道:“無恥!無恥之尤!”
他瘋了般撲向這人面獸心的男人:“狗皇帝!爾敢!”
禦前侍衛個個聽得直冒冷汗,暗道這定北侯當真是不要命了,立時将失去理智的謝骥按住,不容他冒犯天子半分。
謝骥拼盡全力卻連皇帝的衣角都碰不到,看着寧知澈這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一陣又一陣無力感狂湧上心頭,不由滿腔悲憤。
他保不住他的夫人了。
皇帝恨蘇吟至深,即便因舊時執念和蘇吟的美貌而對她的身子存幾分興趣,又如何會讓她好過?不過是将她帶回宮當禁脔,待膩了便會将她殺了。
禁脔……
想到此處,謝骥頓時心如刀割,一時間只覺生不如死,苦苦哀求道:“陛下,您放過吟兒吧!就當看在謝家兩百年來代代忠于天家的份上,求求您高擡貴手放過她吧!臣……求您了!”
“朕就是因為謝家代代忠心才留你至今,”寧知澈冷冷道,“否則你早在蘇吟回京那晚就已沒命了。”
想起那晚在窗外看到的那雙交合的影子,寧知澈面色瞬間陰沉下來:“好好在府中思過,什麽時候想通了,朕什麽時候放你出來。”說完不再看怒不可遏的謝骥一眼,拂袖而去。
*
蘇吟靜坐在寬敞華貴的天子馬車中,低眸看着自熏爐飄出的袅袅香霧出神。
忽然間馬車外傳來動靜,明黃的車簾被人掀起,一道清濯出塵的身影映入眼簾。
見皇帝一上來便死死盯住了自己,眼中帶着森森怒意,蘇吟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被綁在身後的素手緊張到掌心微微滲汗。
寧知澈看着蘇吟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臉色又沉了幾分,薄唇緊抿成線,步步靠近,将她逼至角落。
蘇吟心髒狂跳,長睫顫如蟬翼,試圖制止:“陛下……”
她才剛說了兩個字,眼前忽地一暗,面前之人緊緊扣住她的腰俯身覆來,重重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