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想我嗎?

想我嗎?

蘇吟脫下的鬥篷和裙襖就丢在寧知澈面前的黃梨木透雕雲紋衣架上, 女兒家的冬衣毛絨絨,顏色溫柔,面料也軟, 還帶着縷縷馨香。在這樣冷的冬夜,讓人一看就覺得暖。

方才咻地一下鑽進被子裏的女子此刻正趴在榻上盯着他瞧, 雙眸亮晶晶, 眼神直勾勾, 意圖十分明顯。

寧知澈脫氅衣的動作就這麽停了下來,靜了片刻,平靜道:“那你在這裏睡,朕去側殿。”

“不要,”蘇吟爬起來, 作勢要下榻, “我跟你一起。”

寧知澈眉頭擰起, 轉身離開,走到一半聽到身後竟真的傳來了腳步聲, 回頭看見蘇吟穿着單衣抓起鬥篷就匆匆忙忙追了出來,鞋也沒穿好。

外間開着一扇窗通風,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将她凍得直哆嗦,寧知澈霎時間氣血蹭蹭蹭往上湧, 大步過去拎起她走回內室, 咬牙切齒将她塞進被子裏。

“好冷,”蘇吟死死抓着寧知澈的手腕不讓他走,“你也上來。”

寧知澈額心跳了跳:“這是朕的寝殿, 有地龍有暖爐, 你在被子裏還冷?”

“就是冷。”蘇吟将他往下拽,面不改色耍無賴, “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或許是生了孩子之後比從前更怕冷了罷。”

寧知澈沉默了半晌,想起她懷華曜時大着肚子連走路都艱難的模樣,緊繃的雙肩松弛下來,啞聲妥協道:“先松開,朕還未沐身。”

蘇吟彎了彎眸,依言收回手:“去罷,我等你。”

“嗯。”

蘇吟觑了他一眼,得寸進尺:“洗幹淨些。”

寧知澈靜了兩瞬,轉身就走。

皇帝沐身用的浴湯是提前備好了的,蘇吟躺在榻上數着時間,等數到三千一百一十二的時候才終于看見寧知澈穿着一身雪白中衣從浴房出來。

對上蘇吟意味不明的目光,寧知澈鎮定解釋:“天冷,沐浴會慢一些。”

蘇吟忍俊不禁:“有道理。”

“……”

怕男人一個惱羞成怒又要跑,蘇吟趕緊收了笑,往裏挪了挪:“快上來快上來,別凍着了。”

寧知澈薄唇一抿,上榻躺在外側,懷裏立時鑽進來女子玉軟花柔的嬌軀,僵硬須臾,擡手将她摟緊。

蘇吟昂頭吻了上去。

男人的軀體還帶着剛沐浴過的熱氣,白皙的肌膚透着紅,身上清香好聞。

蘇吟見寧知澈雖不似從前那般稍一撩撥便克制不住,但也沒再躲開,一動不動由着她親,便離開他的唇瓣,湊到他耳邊笑盈盈道:“騙你的,你這裏溫暖如春,我不冷。”

寧知澈見她這般得意,腦門突突了兩下,當即就要走人。

蘇吟哪裏肯放他走,将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雙臂摟着他脖子,死皮賴臉追問:“為何大晚上不睡覺跑芷蘭殿外面站着,嗯?”

寧知澈眼底劃過一絲惱怒,沉聲道:“松手。”

他這副黑臉模樣放在去年剛重逢時還能吓住蘇吟,如今蘇吟已知道這個男人拿自己毫無辦法,只當沒聽見他的話,繼續道:“是舍不得我搬走嗎?”

“是想我了嗎?”

“是沒有我在身邊便會睡不着嗎?”

寧知澈被她問得心裏鈍痛難忍:“不是,朕想女兒了。”

“是嗎?那你跑什麽?”蘇吟将臉貼在他胸膛上,輕輕道,“我好想你,昨夜沒睡好,今夜好不容易有了點困意,睡一陣又清醒了,原想出門逛一逛,過來紫宸殿看看你有沒有乖乖歇覺。你若沒睡,我便哄你早睡;若睡了,我便悄悄爬上來。”

她捧起寧知澈的臉親了親:“方才在芷蘭殿外面站了多久?冷不冷?”

寧知澈斂眸:“不冷。”

“怎會不冷?”蘇吟又捧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啄,“方才你的手都凍紅了。”

溫熱的唇瓣一下下親着寧知澈微涼的手指。他長睫一抖,心也跟着顫動,沒再反駁。

蘇吟将他拉回榻上蓋好被子,“真的不想我嗎?”

寧知澈凝望着她那雙溫柔得似要将他溺死的水眸,沒有吭聲。

“想不想我?”蘇吟壓着他親了又親,“想不想?想不想?想不想?”

寧知澈在蘇吟的攻勢下無從躲逃,索性翻身将她覆在身下,低頭堵住她的嘴。

他的吻帶着橫沖直撞的怒火,像是發洩,又像是渴了很久一般瘋狂從她的唇舌間掠奪甘甜。

蘇吟的身子漸漸軟下來,聽見男人愈發急促的呼吸聲,适時解開自己的中衣系帶。

大片大片的雪膚闖入寧知澈的視野,羊脂白玉般,比上等宮緞還要細膩柔滑。

寧知澈忽然想起老住持的話,“無論公主是否重生,侯爺此生都有一女。”

老住持言之鑿鑿,看他神情,聽他話音,謝骥不僅今世仍有一女,而且還是親生的。

蘇吟是謝骥第一次心動的姑娘,是謝骥的發妻。謝骥對蘇吟的執念不亞于他,當真會與別的姑娘成婚生女嗎?

若不會,那個孩子是如何來的?

蘇吟柔軟的掌心撫上他精壯的身軀,提醒他回神:“子湛。”

寧知澈捉住蘇吟亂摸的手,壓低眉眼與她對視:“你已是朕的皇後,即便你再如何舍不得前世那個孩子,朕也不會放你出宮與謝骥生女。”

蘇吟一愣,點了點頭:“我知曉。”

寧知澈細瞧蘇吟神情,卻少有地看不出她心思:“你可難過?”

蘇吟坦誠道:“并非每個婦人從一開始便會愛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晞兒,我也是在胎動後才漸漸對她生出母女之情。我這輩子沒有生養過那個孩子,莫說她的模樣性子,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除卻前世母女這層身份,她于我而言與陌生人無異,着實談不上有什麽難過。”

寧知澈靜了片刻:“若你想知道她的名字,朕可以說與你聽。”

“不必,”蘇吟迅速拒絕,“不用告訴我。”

若知道名字,她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謝骥很疼孩子,那孩子有個無底線寵愛她的父親,有顯赫至極的母族,定北侯這一支只有她一個女兒,整個侯府都是她的,她前世定是過得很好。

這樣便夠了,她與那孩子的母女緣分就這般止于前世便好。

寧知澈默了默,又問了句:“當真不難過?”

蘇吟親親他俊美的側臉,“這輩子能和你白頭偕老,我高興得很。”

寧知澈定定看她許久,驀地托起她的臀,将纖白玉腿分于身前,勁腰往下一沉。

“啊……”蘇吟瞬間攥緊他敞開的雪緞中衣,不受控地微微張開唇。

在被徹底被拖入熾歡之前,她忽然記起一事,忙問道:“今日你怎麽不用羊腸?”

寧知澈埋進眼前這團溫香軟玉中,嗓音已啞得快聽不清:“因為朕已服了絕子湯。”

“你說什麽?”蘇吟的神志瞬間清明了一大半,仰起身子急聲追問,“何時服的!這麽大的事怎不說與我知曉?”

“上午不是你自己說只要晞兒一個孩子?”寧知澈瞥了她一眼,不理解她反應為何這般大,“下午朕便讓人熬了藥。”

方子是前世李院首花了數月才想出來的,他直接記下來拿去給李院首看了一眼,确認無誤後便叫人抓藥熬制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吟急得聲音發顫。

“那是什麽意思?”寧知澈問道,“你想賭朕一輩子謹慎理智,連一次疏忽亂性都不會有,一輩子都不會讓你懷上第二個孩子?”

蘇吟無言以對,想到寧知澈的身子,胸間更加窒悶,澀然道:“這種東西很傷身吧?”

“不會,這與女子喝的絕子湯不一樣,藥性溫和許多。”寧知澈低頭咬了咬她雪脯軟肉,“別想了,一碗湯藥再傷身也不會比婦人懷孕生子傷身。既然主動勾朕雲雨,便該專心些。”

“今晚不要了,我回芷蘭殿睡。”蘇吟不敢信他的話,紅着眼往外爬,“等明日我問過李院首再說。”

“說了無妨就是無妨。朕還要養你和女兒,怎會因貪一時之欲而不顧惜自己身子?”寧知澈額間青筋直跳,一把将想要逃跑的蘇吟薅了回來,咬牙道,“你這時候說不做,跟叫朕死有什麽區別?”

蘇吟半信半疑。

“男子與女子不同,若真被絕子湯大傷,定會影響行房。”寧知澈将仍在掙紮的蘇吟抱起來,抵着雕龍描金的床柱重重鑿她,擁着她軟成春水的嬌軀,唇瓣松開那被含得紅潤的耳垂,啞聲呢喃,“現在信了嗎……”

*

翌日清早,王忠看着神清氣爽的主子,又瞅了眼熏爐,心下了然。

果然,只要娘娘在這裏,陛下便不用再點安神香了。

王忠不由暗道這娘娘莫不是安神香成精,才會叫陛下離了她便難以安寝。

蘇吟惦記着隐瞞借蠱蟲轉移疼痛的事,私心裏不願這麽早搬回紫宸殿,便在寧知澈命人将她的東西擡回來時制止道:“衣裳首飾可搬回來,書和筆墨紙硯便放那兒罷。歷代皇後都與皇帝分宮別住,我雖夜裏與你同榻,但也想有自己的宮室。”

“好。”寧知澈很快點了頭,“但芷蘭殿原來只是貴妃寝宮,配不上你的身份,得修葺擴建,宮名也得改。”

蘇吟笑道:“你怎麽應得這般爽快?難道不怕日後你我一拌嘴,我便躲去芷蘭殿住?”

寧知澈沒有立時應聲。

尋常女子在夫家受了委屈可以往娘家跑,蘇吟嫁了他這個皇帝,跑不了,總得讓她有個容身之地。

雖然用不上,但得有。

有了,她便能心安一些。

寧知澈當下只是道:“這有什麽,你以前在謝府不是也有自己的水雲閣?”

蘇吟心裏一咯噔:“你連我院子的名字都知曉?”

“你的事朕什麽不知?”寧知澈墨眸一眯,涼涼道,“朕還知道你在那兒挖了個小池子,池水在日光下渟膏湛碧,清澈見底。”

那一陣子他本已快忍不住了,發了瘋地想将蘇吟擄去南陽,将她拖入泥潭。若他勝,再帶蘇吟一同回京;若他兵敗,就和蘇吟一起死。

但看見那方暗喻他名字的清水池,他一顆心泡得酸酸脹脹,終是咬咬牙又忍了下來。

蘇吟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華曜瞧瞧娘,再瞧瞧爹,最後默默看向父皇寝宮裏那面刻着大昭疆域圖的牆。

寧知澈順着華曜的目光看過去:“現下是嚴冬,北境的雪有五六尺厚,最早在明年三四月便要打起來。”

他頓了頓,又道:“難怪謝骥非要改謝老将軍畫的布防圖和軍陣圖,原來是北狄也有人知曉将來之事。看來謝骥也記起了前世。”

“如此也好。”蘇吟輕聲道,“謝骥戍邊多年,無人比他更熟悉北境地形和敵人打法。他既也記起來了,大昭便能少些傷亡。”

“嗯。”寧知澈颔首,“待他得勝回來,官位也該往上升一升了。”

這些便不是蘇吟能管的了。她只抱着華曜安慰:“國事有你爹爹和朝臣們擔着,你現在就是個奶娃娃,只需乖乖長大便好。”

華曜心裏一嘆。

嬰兒的軀體限制她言語和行動的同時腦子也未發育好,她再也思考不了複雜的事,甚至變得與嬰兒一樣幼稚,會無意識地抱着腳丫子啃,看見爹娘不在就委屈地想哭。越是适應這副身子,她就愈發像個正常嬰兒。

這樣的她,也的确幫不上什麽忙了。

*

十二月初六那日,聖祖爺和太皇太後的車駕入了宮城。蘇吟換了身溫婉的藕荷色裙襖,與寧知澈一同去接兩位聖主。

象征皇家的明黃車辇停在慈寧宮門前,聖祖爺率先躬身下馬,而後朝車內伸出手,扶着老妻下來。

兒子不孝,兒媳慘死,長孫受難,接連的打擊讓兩位老人家添了許多白發。尤其是太皇太後,看上去老了十多歲。

蘇吟看在眼裏,低眸跟着寧知澈上前行禮。

聖祖爺溫潤爾雅,太皇太後溫柔慈和,兩個都是脾性極好的人,一人扶寧知澈,一人扶蘇吟,笑着說一家子不必多禮。

“你們二人好事将近,你母親走得早,只能哀家和你祖父回來操持了。”太皇太後拍了拍寧知澈的手背,又偏頭看向蘇吟,笑眯眯開口,“哀家從前還與你們皇祖父說,澈兒和吟丫頭這兩個孩子都是悶葫蘆,也不知等日後成了夫妻,會不會再生出一個小悶葫蘆來。”

說着太皇太後左瞧右瞧,“你倆生的小悶葫蘆呢?今日沒帶來嗎?”

寧知澈:“……”

蘇吟見聖祖爺在旁邊聽得一直笑,心裏的忐忑終于散去一些:“孩子還小,受不得寒,此刻正在慈寧宮裏等着給二位長輩見禮。您進去便能見到她了。”

太皇太後着急看寶貝曾孫女,一聽此言,當即牽着蘇吟的手快步往裏走,待見到那粉雕玉琢的奶團子,喜得立時伸手抱起來,來來回回打量華曜,越看越喜歡:“澈兒和吟丫頭生得好,孩子也長得漂亮。”

蘭嬷嬷抱着兩個錦緞包袱笑着上前:“這是太皇太後親手為公主做的百家衣和百家被。娘娘說民間孩子有的,咱們小公主也得有。乞百家布,求百家福,庇佑公主無病無災,健康長大。”

皇家最缺的就是親情。蘇吟心裏一暖,真心實意道:“多謝皇祖母。”

聖祖爺則将一個玉匣交給蘇吟:“這是我們夫婦的私庫密鑰,也一并給孩子罷。”

私庫裏的是兩位老人家的積蓄,蘇吟不敢接。

“拿着吧。朕與你皇祖母老了,攢再多銀錢在身上也無用,本就要留給孩子們。”聖祖爺面容溫和,“我們都分好了,小輩們都有,這一份是華曜和将來她弟弟的。”

蘇吟眼皮一跳。

寧知澈命宮人帶公主下去,而後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出一句讓兩位老人家當場呆住的話來:“不瞞祖父祖母,朕前些日子被人下了藥,如今已絕嗣了。”

蘇吟也呆住了,不敢相信寧知澈竟當着他親祖父親祖母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聖祖爺的表情崩裂許久才勉強恢複正常:“誰下的?”

“袁家幼子,旭王舊黨的後人,為了給父兄報仇入宮做了太監,潛伏在朕身邊尋機下藥,如今已被正法。”寧知澈說得有板有眼,“皇祖父若想知道始末,朕明日讓裴疏将案宗給您過目,此事是他審問的。”

聖祖爺默了默,問:“還可醫好嗎?”

“不能,連行房都不大成了。”寧知澈鎮定道,“整個太醫院都給朕把過脈了,都說無治。”

兩位老人家無聲對視一眼,最後聖祖爺拍拍寧知澈的肩:“你想開些。至于皇位以後誰來繼承……你是皇帝,自己看着辦便好。”

寧知澈應了聲是,和蘇吟陪二位長輩說了會兒話後便告退離開,留聖祖爺和太皇太後在此歇息。

聖祖爺怔怔看着孫兒和孫媳并肩而去:“澈兒為了蘇吟,當真是将我們二人當傻子。”

太皇太後自嘲一笑:“你我給澈兒生了個瘋子爹,害得他和他母親這般苦,他如今為了妻女将我們當傻子又如何,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聽她提起不孝子,聖祖爺挺拔的脊背一點點彎下去,低低道:“夫人說的是。”

“只要孫兒能安心,我樂意當傻子。”日光在太皇太後的滿頭銀發上跳躍,“他怕我知道吟丫頭當年下毒一事,我就當什麽都不知;他只想要一個女兒,我自然也要站在他那頭。我沒多少年好活了,如今什麽都不圖,就希望澈兒得償所願,和吟丫頭好好過日子。”

聖祖爺瞬間崩潰,将老妻一把攬進懷裏,渾身都在發顫:“別說這種話,求你,別說這種話。”

“哎呦哎呦,不得了,還是個皇帝呢,越老越愛哭了。”太皇太後笑着給丈夫擦淚,“你孫子孫媳想将他們的小悶葫蘆送上皇位,日後怕是有的折騰。與其在這裏哭我,你不如想想法子給小兩口幫把手,能幫一點是一點。”

*

十二月的北境冷得根本不像是人能呆的地方,整個天地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風雪大到能将成年男人吹着跑,刮在臉上真如被刀割出道道血口子一般發疼。

夜裏比白日還要冷,定國公的嗣子霍宴從小習武,自問也算個鐵血硬漢了,此刻被凍得連手指頭都不想伸出來,見謝骥大晚上的竟還在雪中練劍,頓時滿臉敬佩,暗道謝家男兒能被世人盛贊果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這體魄,這毅力,哪戶人家的公子哥能比得上?

過了半個時辰,霍宴終于看見謝骥收劍往回走,好心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九郎,快暖一暖身子。”

謝骥接過來道了聲謝。

霍宴看着營帳外下個沒停的大雪,長嘆道:“你祖父謝煜将軍可是個軍事奇才,設下的布防和練出的軍陣至今無人能破,保住了北境四十年的安穩,咱們當真要将他老人家的布局通通換了嗎?”

不是說謝骥做的新策略不好,但謝煜将軍在北境的名頭實在太響了,将軍廟的香火比佛寺還旺。過去四十多年都是那般守城的,一次都沒出過岔子,今朝被他們改了,若是不慎打了敗仗,怕是要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謝骥不說話。

換布防一事是連皇帝都準了的,霍宴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見他不理,便又換了別的話來講,揶揄道:“聽說昨晚又有姑娘圍着你跳舞?”

謝骥生得俊,又是戍邊武将,保家衛國的男兒在這裏最招女兒家喜歡。北境姑娘不似京城貴女含蓄矜持,個個熱情奔放,瞧上了哪個男人便敢攔下來表達情意。

謝骥直接将頭扭到另一邊。

霍宴一嘆:“九郎,你我也算是在軍營一起長大的,我好心勸你一勸……”

他看了看外頭,确定沒人偷聽,這才壓低聲音繼續說:“我知道她是你發妻,但你如何能争得過那一位?你這樣犟下去,那位不殺你就不錯了,難道還願将她讓給你不成?”

見謝骥還是默不作聲,霍宴恨鐵不成鋼:“不是我要咒你,咱們武将不比文官,每日在刀口上舔血,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沒了。你謝家武将個個都這般能打,可最後還不是通通戰死沙場?其中有八人甚至連屍首都找不回來!”

“九郎,邊關軍營的日子夠苦了,你難道還要孤獨到死嗎?”他苦口婆心勸道,“放過你自己,早些娶妻生子罷,也過一過夫人在懷、兒女繞膝的好日子。”

謝骥張了張唇,直到這時候才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有妻女。”

風聲太大,謝骥聲音又太小。霍宴沒聽清:“什麽?”

謝骥又不說話了,眼神卻柔和下來。

他和蘇吟前世做了好多年夫妻,生的女兒又甜又機靈,一口一個愛阿娘愛爹爹,在床上打着滾撒嬌,鬧着不肯成婚,說她有爹娘就夠了。

多好的一個家。

光是這些甜蜜幸福的記憶就已足夠支撐他熬過北境的漫漫長夜了,他現在半點都不覺得這裏苦。

守住了邊關,蘇吟才能過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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