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叛徒
叛徒
傍晚, 明月照高樓,冷銀色的光落在浮動的竹葉之上,略有肅殺之意, 狄辛伴随夜風而來, 他遠遠看見會客堂一角, 心中不免有疑惑。
“這麽晚了,玄陽法師為何要叫我們來呢?”
“可能是有要事宣布。”沉雪薄唇輕啓,英挺的眉眼受林間的銀月映照,仿若浮光掠影,“玄陽法師德高望重, 斷不會做出惡事,我們盡管放心去。”
“話雖如此, 不過…”狄辛嘆了口氣, 收起心中的憂慮,“也罷, 多想無用,還是着手将眼前的事解決了。”
“狄師兄,你總是瞻前顧後, 平白為自己添煩惱。”沉雪看了狄辛一眼,毫無顧忌的說出狄辛最顯著的特點。
今天還沒過去,他便開始擔心明天的事, 自從入世後,狄辛這種特征便愈發明顯。
“呃…”狄辛被沉雪的話噎了一下, 他環顧四周,确定沒人後才小聲說, “沉師弟,這話你我二人私下說說就算了, 可別當着他人的面說出來。”
尤其是在宋麟智面前…他還是很注重形象的。
“好。”沉雪點了點頭。
狄辛看着沉雪不輸楚淵的臉,心裏泛起了嘀咕。
這孩子,樣貌好,天賦也好,就是這張嘴不好,什麽都敢說。
以後可怎麽讨對象啊?
狄辛左思右想,忍不住提醒他。
“沉師弟,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是人人都像師兄這樣的,你若是遇見喜歡的人,可千萬不要硬着來。”
沉雪腳下頓了一瞬,罕見的有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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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着來?”
“是啊,你把人惹生氣了,可不得哄哄。”
狄辛一本正經的教起來,說着說着突然覺得不對。
沉雪這般回應…難道是有了心上人?
“沉師弟,你近日可有看着順心的人。”狄辛試探性的說。
沉雪思考了一會兒,決然道。
“有。”
“哦,那你喜歡嗎?”狄辛雙眼一亮。
“喜歡。”沉雪垂下眼眸,嘴角卻浮現幾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話多,動作也多,像宗主養的小狗。”
方俊和活蹦亂跳,一張嘴叭叭個不停,到哪兒都不閑着,精力旺盛過頭,常常引起他的注意。
宗主的靈寵也是如此活潑,他們的相同點便是擁有充沛而純粹的熱情和善意,很容易令人放松。
沉雪十分想摸摸那只靈寵,靈寵卻總是兇巴巴的朝他叫,方俊和也一樣,随時随地都能與他吵起來。
但這并不妨礙沉雪覺得他很可愛。
“哪有你這麽形容的。”狄辛嘿嘿一笑,眼中滿是八卦的興味,“有什麽進展?來跟師兄講講。”
“我想跟他多說點話,但他好像不待見我。”
說到這兒,沉雪皺了皺眉,終于向狄辛求助。
“狄師兄,你有什麽法子能讓他跟我說話?”
“沉師弟,想追人可不能跟以前一樣冷冰冰的,你說話生硬的很,定是講了那人不愛聽的話。”狄辛十分篤定沉雪不會講好聽話。
身為沉雪的師兄,他自然會為師弟解惑,雖然他也沒經歷過情愛,但比起木頭似的沉師弟,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我該怎麽做?師兄請講。”沉雪不由得放慢腳步。
見沉雪對他如此信任,狄辛的責任感瞬間被拉到頂格,他輕咳一聲,緩緩道。
“自然是…”
*
宋麟智遵照蕭正國的話,與楚淵提前到會客堂,此時,玄陽法師還未來,堂內有一些陌生修士正議論凡世大亂的消息。
“陰癸教迫害凡人…”
“入世後兇險萬分…”
宋麟智草草聽了幾句,便知曉這些人也到過人間。
顯而易見,玄陽法師今夜叫來的人可能都親眼見過陰癸教。
宋麟智心生探究,楚淵見他盯着那些人,出口道。
“師兄想去問話嗎。”
“是的,我想了解大崇各地的情況。”宋麟智看着幾人,心裏有了主意。
“師兄,你去吧,我等你。”楚淵緩聲道。
宋麟智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力量,他朝楚淵笑了笑,後大步走上前,幾人紛紛聽到他的動靜,一個個扭過頭來。
“各位道友可是去過凡間?”
宋麟智雙眸一轉,仿若璀璨的流光劃過玉器內壁,煜煜生輝,這些人皆被他的氣質所鎮,一個個都愣住了。
“初次見面,在下天元派宋麟智。”宋麟智抱拳行禮,笑容更是溫和,宛若三月春風,簡直吹到人心裏去。
“原來是宋道友,失敬失敬。”
“我們早早聽說過你,可惜沒見過幾面。”
幾人反應過來,便與宋麟智聊起來,其他人見楚淵獨自一人,紛紛前來問好,宋麟智見楚淵也有探知的意思,便問道。
“幾位最近可曾入世?”
“自然是有的。”其中一人點點頭。
“我們還在凡世見到那陰癸教,它們作惡多端,我們幾人忍不住出手,卻沒能徹底消除那些精怪。”有人直言道。
這些人來自萬蠱門,與宋麟智的經歷如出一轍,他雙眼一亮,知道問對了人,便道。
“這些精怪雖身死,那幕後主使卻安然無恙,有意将我引入京城,我意欲歸門,沒有追查下去。”
“那些精怪也提出了京城二字。”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向宋麟智道出實情,“宋道友,實不相瞞,我們下回正要去京城瞧瞧。”
“若你我行程時間趕得上,一起去也來得及。”宋麟智笑着說。
“好啊。”
“我正有此意。”
幾人一拍即合,很快便成了朋友,就在這時,蕭正國與萬蠱門長老走進會客堂,其他門派有話語權的長老紛紛入內,宋麟智在這些人中看到了薛崇陽,但不知為何,薛崇陽面色沉重,看上去心事重重。
方俊和與葉川也跟着入場,見到宋麟智揮手打了招呼。
偌大的房間一下子進了不少人,宋麟智與萬蠱門修士回了一聲,便去尋楚淵。
楚淵也想到宋麟智回來找他,正站在牆角等待。
“人已經到齊了,玄陽法師還未出面。”宋麟智有些好奇,“不知法師有何事要說。”
“我們靜觀其變。”
楚淵話音剛落,玄陽方丈便現身會客堂,蕭正國等人一見他,立即将玄陽方丈迎進來。
“方丈大師請坐,來人,都愣着做什麽?快上茶!”蕭正國環顧四周,見所有人都站着未做,有些不滿下人招待。
“不必如此興師動衆,蕭家主,你讓他們出去吧。”玄陽方丈赫然開口。
“好。”蕭正國使了個眼色,那些下人魚貫而出,最後一個出去還不忘關上房門。
“各位豪傑,因事态緊急,貧僧借蕭家鑒寶會來向各位宣布事宜。”
玄陽方丈剛一出口便引起所有人注意力,他正襟危坐,面向衆人道。
“今日在場所有人都見過陰癸教,還有一些小友入世查探,與陰癸教直接交手,對它們有一定了解。”
會客堂鴉雀無聲,宋麟智微微皺眉,漸漸琢磨出玄陽方丈要說的話,不禁留意起其他人的反應。
“方丈大師,您今日…”萬蠱門的李長老看着玄陽方丈,欲言又止。
“貧僧此次前來鑒寶會,正是為了陰癸教一事,玄陽寺失蹤的弟子受陰癸教迫害,玄陽寺早已發現屍體,只是沒有外傳。”玄陽方丈緩緩道。
“什麽?”
“玄陽寺找到屍體了!”
衆人面露詫異,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蕭正國更是百思不得其所,幹脆問道。
“方丈大師,既然找到屍體,為何不澄清他們失蹤的消息?”
旁人一直以為玄陽寺弟子可能會被陰癸教擄走,若是發現屍體不報,這也太奇怪了。
萬蠱門的長老也有些疑惑,此時,薛崇陽突然開口,問出所有人的心聲。
“大師,可否告知玄陽寺弟子因何而死?”
“弟子屍身尚算完整,但他們自戳雙目,用功力震碎耳膜,被發現時七竅流血,全身筋脈寸斷,經由護法探查,是自殺。”提起死去的玄陽寺弟子,玄陽方丈好似壓抑着憤怒,眼底有幾絲疼惜與不忍。
“怎會是自殺?”傅長老忍不住反問。
“是啊,方丈大師,這些弟子不是受陰癸教迫害而死嗎?”蕭正國也跟着問道。
“陰癸誕生于貪嗔癡中,有人逼迫玄陽寺弟子破戒,才令陰癸有機可乘。”玄陽方丈聲音陡然一轉,“而玄陽寺弟子寧死不屈,甘願身死,也不讓陰癸教的奸計得逞!”
“方丈大師說有人逼迫弟子破戒…”
“難道說!”
有人聽出玄陽方丈的意思,眼中閃過了恐懼,萬蠱門兩位長老對視一眼,悄悄放出法寶護身。
“方丈大師,你的意思是!”蕭正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恍然大悟,連連看了周遭好幾眼。
“我們之中有了叛徒。”
相較他人的慌張,玄陽方丈十分平靜,他歷經滄桑的眼睛逐一看過每個人,口中徐徐道。
“貧僧知道你的身份,你身為正派之士,卻與那作惡多端的陰癸教勾結,殘害無辜弟子,貧僧不知你有何目的,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修真界也有修真界的規矩,你藐視諸多門派,企圖改變修真界局勢,貧僧不巧看出你的異心,斷不會袖手旁觀,任由你胡作非為!”
這一刻,所有人都靜下來,宋麟智眼觀玄陽方丈言語堅決,面上毫無畏懼,竟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你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貧僧不想讓你身後的門派為難或蒙羞,今晚便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天亮之前,貧僧在會客堂等你。”
說完,玄陽方丈口中念念有詞,他身上頓時佛光大作,無數金光散出,令其他人閉上雙眼。
下一秒,衆人頓覺身上一輕,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出現在會客堂外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