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人不見了一整日, 能去哪?
沈柯很少與宋南枝講從前的事,所以她一時也想不到沈柯會去哪,只能讓春杪回去安撫瑞王妃, 再有別的消息及時來回, 然後自己去找妙娘幫忙。
妙娘在京中人脈廣,各個坊間都有鋪面, 找她尋人總快過出動官府, 還能找的細致一些。
宋南枝坐在馬車裏一路都心神不寧, 她知道沈柯平時不怎提起崔三郎,可心裏必然是念着, 割舍不下的。
當初崔三郎被打至重傷殘廢,他忍着将玉印藏了兩年不肯拿出來,便是怕真相對沈柯不利,也怕她知道後傷心自責。所以當初把玉印交給自己的時候, 甚至還要沈洲繼續幫着隐瞞。倘若沈柯知道這些, 如何能夠承受。
宋南枝心急,喚馬車行快一些, 可剛駛進南街便被兩輛馬車給堵住了去路。
南街本就比其他街道熱鬧,人來人往又有兩輛馬車停在路上,便沒有多餘空間再過一輛馬車,宋南枝讓随從前去看看能不能往前挪讓一些。可随從沒有勸動,還被人訓了一頓。
宋南枝聽那斥罵的聲音覺得耳熟,掀開車簾, 便看見了丁冉的丫鬟,接着丁冉便從身後的首飾鋪裏出來, 她身後跟着幾個常服打扮的太監宮女。
丁齊被關進牢房之後,丁冉便一直被太後留在宮裏不準她出去, 今日能出宮也是因為太後向宣帝求情,才準許她去牢獄裏面探望丁齊。她這會兒買完東西便是要回宮的,哪知冤家路窄撞見了宋南枝。
她自也知道丁齊這次被人害到進大牢,與宋南枝也脫不了幹系,遂一見面便惱怒怨恨直沖腦門:“怎麽,真當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高門小姐了?這一整條路都得給你挪出來?”
宋南枝冷笑:“這條街自然也不是你安國侯府的專用街道道,速速挪開,別擋路了。”
堵在街道上的其中一輛馬車是與丁冉同行的是別家的姑娘,她不似丁冉那般蠻橫,就要去吩咐自己的随從去把馬車給挪開。丁冉不肯,把人給呵住:“誰敢給她讓路,就是和本姑娘作對!”
那姑娘一時不敢再言,只對宋南枝微微屈膝,表示歉意。
宋南枝沒功夫理丁冉這個瘋女人,她還要去找沈柯,只讓自己的車夫前去把馬車前開就是。
丁冉見此氣急敗壞,直接走到面前,抓住宋南枝的手不讓她走,還一邊嗤笑:“宋府的方向在那頭,你一直往反方向跑,可是又要趕着去私會哪個野男人?宋南枝你便是和離了也如此不知羞恥!”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丁冉的臉上,她捂着臉一時沒反應過來,再反手要打回去,卻被宋南枝一把給抓住了手腕。
“不知羞恥的難道不是你丁冉嗎?作為官家女子你言行舉止粗俗不堪,不分青紅皂白張口便污蔑人。知道的說是安國侯府教養不了一個得體的女兒,不知道的便該說太後也管教不了你這樣的蠻橫性子,跑到大街上來撒野堵路了!”
丁冉回京後的大半年一直都是在太後宮裏,便是為了她要嫁人,太後把人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規矩禮儀的。她的行為舉止無疑也是代表了太後的臉面,可其卻毫不自知,次次愚笨到要來與自己找茬。
若是先前宋南枝尚不會如此激進,但現在她急着要去尋人,便顧不得許多。
宋南枝抓着丁冉的手,自她耳邊輕聲勸道:“你知道你哥哥為什麽會蹲在牢獄嗎?就是如你這般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你與其在這逞口舌之快,不如想想将來丁齊要是沒辦法從大牢裏出來,你該如何自處。”
宋南枝的話說得很緩,卻字字往丁冉的心窩子裏戳。她才十六歲,自小又被嬌寵過了頭,只讓人稍微哄哄,便再不會往不好的方向想事情,更不會考慮後果,可宋南枝眼下的這番話卻是吓到了她。
哥哥會出不來嗎?
她恍然想起那日丁齊從床上爬起來的驚慌模樣,內心也不由得惶恐起來,也再無剛才嚣張的氣焰,推開宋南枝:“你胡說!你就是嫉妒我!”
太後對她,對安國侯府都是極為袒護的,怎麽會忍心看着哥哥就這麽被關在牢房裏。更何況,她爹還是手握兵權為大興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功臣,聖上怎麽可能為這麽一點事就處罰了哥哥?不可能的!
趁着丁冉慌神的功夫,宋南枝的随從已經将馬車挪開了,她趕時間要去尋人,不敢耽擱。
一到了茶館說及了沈柯不見的事情,妙娘便開始散消息去尋人。宋南枝也知道要謹慎,并未讓妙娘告知沈柯的真實身份,只是大約形容了一下外貌年齡,便也是足夠的信息了。
安排好這些之後,宋南枝也并沒有回宋府,準備留在茶館裏等消息。約莫等了一個時辰,春杪回來了。
“怎麽樣,可是有消息了?”
春杪搖頭:“世子進了宮想必還沒這麽快回來,倒是王妃讓奴婢給您帶話,說別太擔心,她已經派人去尋了。”
怎麽可能不擔心。
外頭天已經黑透了,再不找到人,她一個人在外面便很危險。
宋南枝等了半個時辰,妙娘這邊便先傳來消息,說是申時末有人瞧見了沈柯去花卉鋪子,買了好些茉莉花。
沈柯喜歡茉莉花,便應該是她了。
“可有見她去哪了?可是出城了?”
“這倒沒有,時下天黑的早,東城門申時便已經關了。她從花卉鋪子離開時約莫酉時三刻,鋪子裏的老板娘見她一個小姑娘家還飲了些酒,便多留她一會兒。”
妙娘也不知情況如何緊急,見宋南枝面色如此不好,便安慰道:“你放心,人應該沒有出城。距離她走也才兩個時辰不到,我再多派些人去找找。”
宋南枝眼下無論如何放心不了了,她吩咐春杪把知道的消息去告訴沈洲,然後自己也匆匆從出了茶館。
不可能沒有出城的。
沈柯在王府的時候也種了好些茉莉花,說那些花就是崔三郎,所以經常夜裏偷偷的坐在院子裏喝酒。如今買了茉莉花便是要去見崔三郎的。
崔家的祠堂沈柯如今是進不去的,但崔氏的墓地是在城外。
她知道這些事情,沈洲卻未必知道。她也不過才是個十六歲的姑娘跑到城外去喝酒,若有什麽事是萬萬沒辦法逃離的。
沈柯的事情宋南枝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遂辭了妙娘,帶着宋府的幾個随從出了城。
月色寒涼,但好在亮堂,照得見出城的路。按照打聽的方向,崔家墓地在五裏外,應該是先見到幾處莊子,然後再沿着莊子進了林,便能見到崔家的墓園。
但剛行到莊子門口,便見到了沈柯的馬車側翻在了那,缰繩亦被割據馬匹不見,就連買的茉莉花盆栽也倒在了地上。側如此平路坦坦,不曾下雨亦不見坑窪,何故側翻了?
前去查看馬車的随從回來說:“回姑娘,馬車像是被人重力撞番的,地上還有些血跡。”
另一個随從則尋了馬匹離開的蹤跡,他道:“馬應該是往前走了,小人一路跟過去看看。”
宋南枝眼睫抖了抖,已經不敢想沈柯到底遭遇了什麽:“你去往前去看看,若是看見郡主遭遇什麽不測,能救人一定要先救人。”
随從應是順路往前走了。
宋南枝下了馬車,随從将燈籠給舉着,引路進了農莊子裏。莊子是崔家的,但已經荒廢無人打理,遂并沒有人在此守着,四周黑漆漆,只聽見周圍草垛裏的蟲鳴聲。
兩人走進院子裏,燈籠照見了地上的好些腳印,皆是寬大的男子腳印,随從忽然示意噤聲,讓宋南枝在外面等着,自己拿着燈籠從院子裏進屋。
宋南枝提着燈籠往牆邊挪了幾步,腳底不知踩到了什麽硬物,險些讓她滑倒。她把燈籠遞上前照了一下,一根花玉金釵。
沈洲尋得那兩根釵子,将花玉金釵送給了沈柯,她一直是帶在頭上的,如今竟然落在了這牆角。
宋南枝心陡然提起,她彎腰撿起時,忽然聽見屋子裏一陣骨頭脆裂的聲響,那随從只慘叫了一聲,便再無聲音。宋南枝吓得渾身都抖了兩下,把手裏的燈籠也抖在了地上。
燈籠落地,火瞬時把燈籠外圈的紙抖給燒了起來,那一陣光亮照起,宋南枝看見了那牆角地上橫數豎躺了幾人,旁邊披在樹枝的杏白外衣順着風晃動了兩下,落在了地上。沈柯尋常喜愛穿杏白的衣裙,因為與茉莉花同色......
宋南枝握着手裏的金釵,腦中茫然一片,眼淚瞬間就淌了下來。她想起初見沈柯時她躲在了桌子底下,滿臉的恐懼不願意任何人近身。因為對崔三郎的愧疚,便将自己關了兩年,折磨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有。
她好不容易走出房門,好不容易亦接受了崔三郎的死,度過了那一段撕心悲痛的苦日子,為何還要讓她遭受如此苦難?都說神佛祖上庇佑,這崔家的墓園,崔三郎你為什麽不保佑她?
燈籠還燒着,宋南枝挪了幾步想上去看看那白衣底下的人,卻不料屋子裏的人已經走了出來。
黑暗中那臉上橫着刀疤殺氣盡顯的獨眼面容顯得尤為可怖,他大步走來緊逼宋南枝,手裏拿着繩索,要來捆綁她,一邊森笑:“你怎麽又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裏去?”
宋南枝知道自己跑不了,強忍着鎮靜:“你到底是何人?是誰派來的?”
京畿之地必然不可能有劫匪怪盜,也不可能只一個人,觀那地上橫陳的人多半已經是屍體,那眼前的人估摸着便是被人指派來的滅口的。
“取你性命之人罷!”男子踩滅了那燈籠的餘火,拿着繩索靠近。
宋南枝聽見這話卻是一頓,眸子裏忽然亮起一抹光,當即後退了幾步。
借着月光她看清面前的人每走一步,腳底便留有血印,濃郁的血腥味也逐漸濃郁,她猜着面前的人應該是受了傷。否則要殺人滅口,不會用言語來恐吓她。
宋南枝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很大膽的念頭。
男子以為面前的人是吓傻了,竟然一動不動還走神,便也放緩了些動作。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而已,他犯不着那般警惕,遂擡起沒有受傷的那只胳膊。宋南枝見他身手過來,吓得往後縮,退到了角落裏,然後擡起右手要擋住他過來。
男子第一反應以為面前的人又要逃跑,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人。他正得意的想笑,卻突然感覺呼吸一窒,猝不及防地脖頸裏插入一個什麽東西。喉嚨裏湧出的血瞬間堵住了他的氣道,他跪在地上急切地想要呼吸。
宋南枝卻拔出那金釵,再次用力插了進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