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宋南枝看着沈洲這般闖入, 皺眉問道:“世子何意?”

剛才讓問話又不問,這會兒又跟過來,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沈洲臉上正色, 頗是平靜道:“你換吧, 我瞧瞧你身上有沒有傷。”

“……?”

宋南枝解釋說:“我沒受傷,世子用不着擔心, 可以下去了。”

沈洲瞧着她:“他便是右臂受傷了, 可另一只手豈會由着你傷他?”

宋南枝知道那獨眼刺客右臂受傷, 遂趁着他拉住自己手臂時,她迅速将釵子紮進他的脖子裏。那刺客雖受傷, 可習武之人若在危機性命時刻,本能反應下會用沒受傷的手攻擊身前的人。

這一點宋南枝沒有預料到,但沈洲一看那屍體傷口便知道她是如何下手的,且她适才手抖的那麽厲害, 便起了疑心。

沈洲驀地握住宋南枝的肩膀, 她當即疼得抽氣。

那金釵插進刺客脖子的同時,她的肩膀也受了刺客一掌。雖沒有用全力, 但當時也疼得難忍,遂宋南枝刺了第二次。

“不過是小傷,我并不在意。”至少她沒有輸,宋南枝仍是倔着。

“是,你如今是厲害了。”

沈洲松了手,輕輕捏了着她的肩膀, 一點點捏過去,要查看到底傷在了哪一處, 可有筋骨撕裂。

身前的人不适應,想推開他, 沈洲道:“總歸是要回去讓大夫診看,我幫你你看看,不也是一樣的嗎?”

.......根本就不一樣,卻叫宋南枝一時辯駁不了。沈洲确也如同大夫一般,幫他捏骨看傷。只是手指異常用力的按着,疼痛比剛才還難忍,可宋南枝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不算很嚴重,回去抹些藥酒就行。”

親自檢查了傷勢,沈洲才安了心,他轉而看向宋南枝手裏的衣服,又道:“你要是沒辦法,可以讓我為你代勞。”

宋南枝沉着臉:“世子變得如此無賴。”

沈洲淡然:“自也是好心,怎麽就是無賴了?”

也就這會兒還能看得見人,沈洲确實賴了一會兒。可他不知為何,宋南枝适才捏骨都不喊疼,這會兒突然眼淚瑩然,委屈地快要哭出來。

可沈洲不會明白,她面上雖鎮靜從容,實際今日所遭遇之事早令她恐懼,情緒一直處于即将崩潰的邊緣,而一直強忍着,就是不想讓人看見。

眼下沈洲這般脅迫她,不管不顧的又來糾纏,她怎麽也有些忍不住。

沈洲望着那可憐又含着些怒的眼眸,到底敗下陣來,沒有賴着,離開了馬車。

“知道了,大夫盡完職責,該走了。”

.

崔相剛剛重傷不治而亡,宣帝正悲痛着,忽然又聽見回禀說沈柯遭刺殺,憤怒已極。

堂堂內閣相輔在西郊獵場遭刺殺而亡,相當于是死在他這個君王的眼皮子底下。也就是說刺客今日能混入皇家獵園,他日便能出現在他的禦塌前。

這麽一看已經不是但是什麽爾虞我詐的暗中争鬥了,而是膽大包天的挑釁。宣帝惱怒的也正是此,随即下令要北玄司查崔三郎的案子。

當夜玄衛便将此刻屍體帶回了,因刺殺崔相與殺害郡主的罪名可不小,玄衛順着這此刻的身份去查,很快查到了江湖上一家專門行殺人越貨的暗樓。

暗樓遇上大名鼎鼎北玄司,如同小妖見了大妖,生怕被一鍋端了,趕忙供出了前來買兇殺人的主,只求留一條活路。沈洲得了他們的供詞,轉頭便讓玄衛連夜剿殺了。

沈柯近幾日的狀态也很不好,瑞王妃知曉她遭人殺害亦是夜夜驚夢,偏自己身為母妃又勸不好,遂讓許嬷嬷前去請宋南枝,想讓她來安慰。

宋南枝也擔心沈柯便也沒有推辭,當即和許嬷嬷來了瑞王府。

去了王府自也少不了見瑞王妃,幾月不見她依舊和從前一樣,沒有絲毫生分,拉着宋南枝的手噓寒問暖。

她倒也沒說從前的那些話,自也是怕宋南枝覺得尴尬,遂只道:“柯兒那孩子看着性子大大咧咧,卻也是個愛逞強的,崔三郎的死對她打擊不小。可她心裏再怎麽難過卻從不與我多說。”

從前沈柯将自己關了兩年,連瑞王妃這個母妃她也不願意多見,更別提談心解開心結了。沈洲也無可奈何,只能看着沈柯一天天消瘦,最後連太醫都說,若心結不解,恐撐不了多久。

所以若不是宋南枝嫁進了王府,把沈柯帶出了房門,她真的不敢想自己女兒最後會發生什麽。

“她這幾日不知為何,又把自己悶在屋子裏,問她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肯多說。我見她與你親近,最近也常常往你那跑,想來是極其信任你,煩你去幫我看看。”

崔三郎之事以及那晚遇此刺一事想來瑞王妃還不知曉,宋南枝也沒有多話,只屈膝道:“王妃客氣了,我與郡主亦是朋友,應該做的。”

聽她這般答,瑞王妃含笑着點頭,心裏卻也多了些酸楚,趕在自己眼淚快要忍不住掉時,讓許嬷嬷先帶了下去。

許嬷嬷應是,便領着宋南枝去了沈柯的院子裏。那院子冷清清的,從前種的茉莉花如今一株也沒有瞧見,

“前日回來不知為何,郡主把它們都撤走了,然後便在屋子裏不出門,也不許旁人近身。”許嬷嬷解釋了一句。

宋南枝覺得奇怪,那日沈柯分明還說要給崔三郎報仇,怎麽好好把花兒給撤走又悶在屋子裏了?

走近前,宋南枝敲門喚了幾聲,都沒有應答,她便推門進去。

入眼是滿房間的畫紙,讓人無處落腳,宋南枝拾起一張來看,皆是男子的相貌,以及一些不太好的血腥畫面。

沈柯全神貫注伏在案桌上畫得入迷,全然沒有發現屋子裏來了個人。

“你是在回憶那天所發生之事嗎?”宋南枝走近前,看着面前一張怒目猙獰的男子畫像,出聲問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柯倏然擡頭,“南枝姐姐,你怎麽來了?”

“王妃說你這幾日茶飯不思,且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擔心壞了所以叫我來瞧瞧你。”

“我沒事.......只是不想讓她們打擾到我,還有就是我不想讓母妃知道這些。”說到此,沈柯急忙問,“南枝姐姐母妃可有問你什麽?”

宋南枝道:“你放心,我知曉你們沒有告訴王妃,沒說呢。”

沈柯擱下筆,來到宋南枝身邊,指着她手裏的畫像,解釋道:“三郎是被這人鉗制才重傷的,我記起當時他們當中就他一人有些功夫,也只他一人專門往狠了打。”

她邊說邊紅了眼眶:“三郎抓住了他們其中一人身上的玉印,想必這兇手身份來頭都不小,所以知曉玉印在三郎手裏,便要殺崔相和我滅口。我豈能如他們的願,定然要畫出他們的樣貌,讓哥哥去查。”

那些慘烈驚恐地回憶一遍一遍在腦海裏滾過,無疑如同千萬把刀子在心口紮了一遍又一遍,宋南枝看向沈柯如此也滿眼心疼。

“郡主不必如此的,世子定然能查出真相,還崔三郎一個公道。”

“可是南枝姐姐,我不想再等了。三郎他為了我将此事苦瞞了兩年,他為了我連命都不要,我只做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沈柯沒有被擊潰,反而變得堅毅:“崔相死了,如今三郎的申冤只能由我來接手。”

宋南枝道:“聖上準許你如此,世子卻未必能同意。”

幾番刺殺便足以說明背後之人的心狠手辣,毫不顧及。若再卷進其中,危險不知會有多少,沈洲必定是不會同意的。

宋南枝也覺得不妥。因為沈柯若面聖,便要将從前之事一一都坦白,對她的名聲會有影響。這也不是崔三郎希望看見的。

沈柯道:“我心意已決,哥哥不同意,我也要如此。”

宋南枝沒法再勸動,便也只讓她按時用膳,“若要替崔三郎讨回公道,首先你自己也不能累垮了身子。”

那一屋子的畫紙都是廢棄的,想來是沒畫好要點,宋南枝便主動幫她,要和她一起畫。

時近申末,兩人在房中待了幾個時辰,待親眼見沈柯用完膳食,且答應她不會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宋南枝才準備離開。

許嬷嬷一早在門外等着,見人要走,又道瑞王妃還有事情需要麻煩,便又随着去了東院。

去了才知也并沒有什麽事,只是瑞王妃備了好些禮要感謝她。宋南枝不肯收,推辭了好一會兒,于是又耽擱了小半個時辰。

正準備離開,外頭有人來禀,說是司夫人已經進了府,宋南枝不想與人撞見,面露難色,随即欠身告辭。

瑞王妃倒覺得無所謂,宋南枝願意來王府,她自是尊重愛護的,沒必要避讓。只是見宋南枝執意不肯,遂讓她去旁邊園子裏避一避,然後再回去。

旁邊的園子是通西院的,宋南枝從前去向瑞王妃請安便經常要路過此地。她坐在花亭裏等了好寫時間都沒人來告知她能不能走了。又過了一會兒,瑞王妃與司夫人從東院轉到這園子裏說話。

避都避了,總不能這會兒讓人看見,宋南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過月門進了西院那頭。

腳邁進去的瞬間,她又當即頓在那了那。

那迎面走來的人,驚訝又欣喜的模樣看着她,朗聲便要開口:“你怎麽……”

話未及口,宋南枝幾步上前踮腳把他的嘴給捂住。

她沒想太多,只道若是司夫人見她在這,恐怕是要大鬧,若鬧到太後那,她可就麻煩了。

沈洲見她如此驚慌,本是不解,轉而聽見那一牆之隔間,有人談笑聲傳來,随即豁然。

冰涼細軟的手貼在唇部鼻間,讓人吸得心酥骨軟。沈洲視線落在她那蹙眉緊張的面容上,忽然低頭去她耳側:“宋姑娘怎麽怕了?”

宋南枝一時無言。

她本就是與他和離了的,誰人不知?可眼下她這般鬼祟又慌張的模樣,反而做賊心虛了一樣。

與他對望的眸子,漾着細微水光,潋滟動人,随即垂下眸去,尴尬無比。

她緩緩要松手,沈洲卻一把抓住。

隔牆間,司夫人因得知沈洲曾去翠微山救宋南枝一事,忐忑不安,特意前來打探消息:“那丁齊罪惡滔天,想必世子只是為了替聖上懲治他,才順手救了那宋南枝罷?”

瑞王妃也是才得知有此事,面容上久違的露出一抹喜色。

司夫人沒瞧見,又顧自道:“世子向來穩重自持,遂規矩就是規矩,斷不會玩笑視之.......”

說着兩人腳步往前,靠近。

聲音近到就在身後,只需兩步,便能看見她與沈洲在此。

宋南枝緊張得不行,可沈洲不松手,她急得扯住他要往旁邊躲去。可絲毫沒有扯動面前的人,反而被他拉回懷裏,掌着她的後腦勺,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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