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肖恒之事與司夫人牽連多少宋南枝不清楚, 如何處置她也無權過問,但司錦先前到底救了紀野,她沒必要咄咄逼人, 也不想再添亂了。

趙清是沈洲派來的, 宋南枝想着待崔三郎的案裁決之後他也該回去了,遂當下也沒有将人趕走。

她伏在案桌上給梅花雀喂食, 一邊問:“肖恒既然就是持那玉印之人, 為何現在還沒偶聽見定罪的消息?”

趙清一時走不成, 便也答了她:“此事說來有些複雜,那肖恒是太子手下的副率。”

宋南枝握着長柄匙的手頓了一下, 副率便是太子身邊的親衛兵,沈洲查了幾年都沒能查到的兇手,最後竟然會是太子的人。

如此一來,何止是複雜, 恐怕也不會那麽容易結案。

雀鳥司的人說梅花雀翅膀恢複如初的可能性不大, 但它卻控制不住的在籠子裏撲騰,宋南枝無奈, 只得提着籠子拿到院子裏走走。

趙清瞧了一眼那撲騰不起來的梅花雀,說:“屬下家裏也養了些鳥,宋姑娘若不嫌棄可以讓屬下試試。”

宋南枝也沒拒絕,傍晚回去的時候便讓趙清将梅花雀提了回去。

距離重陽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晚間的時候宋昌平特地來問宋南枝,“你三叔當初随太子去赈災是你的主意?”

宋南枝不敢隐瞞:“是我去求了世子, 他想的辦法。江州貪污案牽連了三皇子,我和三叔都擔心你在诏獄出不來.....”

“那當初的供詞亦是你拿給世子的?”

“是。”

宋昌平嘆了一口氣, 心中除了對宋南枝的愧疚,也有些不解。沈洲作為北玄司指揮使知道女子不能參與朝政, 可江州貪污案,輿圖之事加上崔三郎的案子,似乎自己這個女兒樁樁件件都參與了,也都是他私自告知她這些。

既然兩人都互相信任,又何至于鬧了和離。

宋昌平也問道:“你與世子之間發生了何事會鬧到和離的地步?便是因為世子當初封了寶齋嗎?”

宋南枝垂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宋昌平解釋說:“北玄司獨立于三法司,直接受命與聖上,一舉一動都要聽令聖上,所有案件也皆由聖上親自定罪裁決。為父知道你覺得委屈,世子也并非是認為你便是藏輿圖之人,只是當日輿圖牽連寶齋,也涉及了太傅與太子,世子當即封查才是為他們洗脫嫌疑的辦法。”

宣帝疑心重,除去紀太傅的職位不讓他再幹政,一方面是因為當初謝榮貪污對太子不利,紀太傅一心只為太子谏言而被人上奏稱為同流合污;另一方面,則是宣帝有意打壓太子。

“我知道。”宋南枝說,“是我與世子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與沈洲的和離的原因是他的不信任,以及總是高高在上審視人的冷硬态度,還有他任何時候都将權力利益放在首位......或許正是因為他是北玄司指揮使,職責如此,性情如此,但她接受不了。

“爹不是說最讨厭被權勢利益熏心之人嗎?女兒也不喜歡,尤其是在了解朝堂上那些你死我活的暗中争鬥,更不想卷進去了。世子能幫咱們宋家便是看中了三叔,看中了宋家有可利用之地,否則何故幫咱們?”

這一點宋昌平沒法反駁,但他知道沈洲此人絕非如此,只是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你當真不想回頭,便也罷了。”

見宋南枝如此堅持,宋昌平也沒再勸,只道:“朝堂之事咱們宋家本就不該過多的參與,但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仰仗太子殿下與世子,你若當真不打算再回王府,便該對世子好好說清楚,保持禮數規矩而不是閉門躲着,那樣反倒理不清事。”

......

這哪裏是她沒有說清楚。

而是沈洲這人太過厚臉皮,她不躲着,便要被他占盡了便宜......宋南枝沒有将此事告知宋昌平,只低頭繼續獨自煩悶。

宋昌平後來倒是親自去見了沈洲,告知了宋南枝的态度,以為能勸動,但無功而返。和離一事暫時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所以宋家也沒敢再安排。

過了兩日,因紀夫人生病紀野與太子一同出宮探望,宋南枝順便也去了紀府,回來時,紀野突然提出要去見邢祁。她一心要撮合兩人,早在出宮的時候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一出紀府便帶着宋南枝只奔國子監。

邢逸接見了幾人,并且得知太子還要撮合自己弟弟與宋南枝,很是為難。不敢違抗太子的命令,又怕得罪沈洲,遂應下後趕忙派人去瑞王府通知。

邢逸正在書房與太子談論着國子監事宜,紀野則與宋南枝在外面的校場,因為邢祁還未下職,遂在那等着。

紀野從旁邊的草框裏随手拿了一把弓箭,在手中比劃了一下,一邊試問道:“沈洲糾纏你這麽些時日,當真是喜歡你麽?”

宋南枝對着突如其來的話給問怔住了。

“沈洲在北玄司這麽些年,做過最多的事大概就是對着诏獄裏罪犯殘酷刑問,他的手段在朝中可謂是無人能比。而且他這人城府也深,除非是願意信任你,否則他要做什麽你永遠猜不到,這樣相處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兩人一起長大,紀野十分了解宋南枝,知道她向來喜歡真心實意待人的,遂繼續勸她:“邢祁為人不錯,殿下也時常誇他行性純善,你不妨考慮考慮他?”

宋南枝沒接話,低頭去尋弓箭。

紀野見她如此清淡反應,明顯不是很有興趣的态度,替她着急:“你與沈洲和離一事能不能成?總不能一直這麽耗下去?”

若是旁人或許可直接以權壓人逼迫退婚和離,但他是沈洲,只要他不想,聖上都無法逼迫他。紀野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如此替宋南枝操心。

她盯着宋南枝兀自琢磨了一會兒,有點不可思議:“你當真決定與他耗着?”

宋南枝不想老是圍繞着沈洲說話,便坦言對紀野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這眼下相看實為不妥,容易教人拿住把柄,連累了邢祁。”

沈洲大張旗鼓告知沒有同意和離,她再用相看來逼退他,已經不合适了。

“你盡管顧好你自己,不要老是操心我了。”宋南枝轉而問她,“上回見你時氣色尚好,怎麽今日見着好像憔悴了好些?”

“......有嗎?”紀野下意識摸了摸臉,有些緊張,“抹了脂粉也能看得出來嗎?”

宋南枝點頭,正欲追問,紀野已經往回走了。

邢祁也從校場另一頭走向這邊。本就約好了今日練箭,所以也沒什麽多餘的寒暄。

“試試這把弓。”先前托人給宋南枝制造的弓箭沒帶在身邊,邢祁便為她挑選了一把差不多趁手的。

宋南枝應聲接過,拿在手中。邢祁也轉至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張弓搭箭,然後矯正她的姿勢。

這是習箭必不可免的接觸,但邢祁盡量保持只觸碰到她的手,心無旁骛一臉認真指導她。

不過此番場景在遠處瞧來,兩人身子幾乎已經貼在了一處,加上邢逸身形本來就壯碩,他站在身後握着宋南枝的手便似完全将她包裹在懷裏,過份親昵了。

紀野坐在遠處,與剛來的沈洲一同望向校場的兩人。知道他為何而來的,笑着揶揄他:“世子是不是也覺得挺般配的?”

沈洲收回了視線,語氣淡淡:“紀良娣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些?”

“怎麽,就允許你相看,不允許南枝她相看了麽?”紀野見他今日如此淡定,心裏不爽,又道,“實話告訴你,南枝她打小就有喜歡青衫小哥哥,那人也像邢祁一樣溫柔體貼。所以即便沒有邢祁,她也一定會去找她的小哥哥,你別做夢癡纏她了!”

沈洲頓了一下,沒接話,再度望向對面的兩人,手指卻蜷緊了。

陰天風涼瑟瑟,宋南枝的手也很涼,邢祁适才幫她拉弦碰到她的手背,到底不忍心,“今日風有些大,要不要進去?”太

“無妨。”

宋南枝再次搭上箭羽拉弦,因擡手姿勢與拉弦時的力度不夠,邢祁便又托着她的手肘調整了一下,然後糾正道:“你不必緊張,可稍稍用些力。”

這般說着,其實他自己也做不到那麽坦然,他不敢去碰她的手,因為那雙手柔軟細嫩如同花瓣一般,而他掌心粗糙不堪,又握慣了刀劍生怕經不住一點力道給弄折了,所以只敢輕輕擡着她的手肘,再告知她手臂如何發力。

幾輪下來皆是如此小心翼翼。

宋南枝見他如此難為情的樣子,以為自己當真很沒有天賦,也遭受了一些打擊,遂試了幾下便也放棄了。

她将弓箭都放回去,溫聲道:“抱歉,近些日子連累邢大人了。”

邢祁愣了一下:“宋姑娘怎麽突然這麽說?”

宋南枝直言相告:“相看一事原是我的不對,不該随意就答應了,所以今日來是想要與你謝罪的。”

邢祁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宋南枝這話的意思。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抱希望,只是有那麽一點私心,是他極為膚淺的得面前的人太過好看了。

雖然如此,但他卻沒想過要給宋南枝造成困擾,“哪裏來的罪,就當是尋常朋友.......宋姑娘今日也只是來練箭的。”

宋南枝淺笑應了聲。

再擡眸時便見沈洲站在了不遠處,邢逸也派人來請,說是時辰不早,紀野與太子也不能耽誤太久,該回去送送。

宋南枝并不知曉沈洲會來此,所以又被她堵在廊下時,一點防備也沒有。

邢祁先揖禮:“世子。”

“箭術練的如何?”沈洲臉上好像沒什麽異樣,仿佛随口一問,目光從邢祁臉上緩緩挪向宋南枝。

她如實說:“今日才練,并沒有什麽進展。”

沈洲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伸手抓來握着,攤開一看,果然紅了一大片,他用指腹來回摩梭着那泛紅的地方,低聲問:“疼麽?”

邢祁目光落宋南枝的手上,那冰涼柔潤的質感還殘留在自己掌心未散,可此刻卻親眼看着被沈洲抓在了手裏肆無忌憚的揉捏。他覺得這畫面太過刺目,撇開頭繞過兩人進了廳堂。

宋南枝抽回自己的手,也被他這明目張膽的調戲覺得煩人,她含笑着回了他一句:“邢祁教得用心,所以我沒感覺到疼,要不是世子打擾,我還能再練一會兒。”

“用心”二字這般聽來,便是手把手,前胸貼後背,臉貼臉的用心。沈洲自知無法大度接受兩人這般親密,卻也知道那不過是尋常的練習箭術,他不至于失了氣度。

他也知道宋南枝這話明顯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可他當真從她眼裏看見了頗為可惜的神色時,也真的被激惹到了,目光逐漸陰沉暗下。

宋南枝将他神色看在眼裏,以為他就要惱恨到甩袖而走,卻只見他沉默半晌後,悶聲問了一句:

“你當真是喜歡他這樣的?”

.......沈洲這樣的表情很是反常,還有些奇怪。

宋南枝沒理他,直接進了廳堂。太子與紀野、邢逸都已經在了。她朝幾人屈膝然後坐在左側的椅子上,侍從将沈洲椅子放在了太子下方,但他卻沒有上前,反而坐在了宋南枝的旁邊。

幾人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一時無言,邢逸見此倒先尋了個話題:“宋姑娘的兩個堂弟近來學業進步很大,不過我最欣賞的還是他們的作畫水平,當是手宋姑娘的指點罷?”

宋南枝回說:“謬贊了,我那些都是不入流玩鬧,盡顯俗氣了。”

邢逸道:“宋姑娘可過謙了,你那寶齋可是名盛京城,凡有此愛好珍藏者皆趨之若鹜,豈能算作不入流,必是大雅!”

說話時他擡眼看向沈洲,适才他進來時便用那幽深發沉目光剜了自己一眼,盯得他汗流浃背,眼下自然要趕緊找補回來。

“對了,前些日子邢某送去給姑娘賞閱的畫作,宋姑娘覺得如何?”

那些畫分明是邢祁執意要拿去給宋南枝的,但邢逸卻将其改成邢祁是代他跑腿的,将這般來往變成為古玩珍藏者之間的交流,替自己弟弟減輕幾分了罪孽。

沈洲抿了一口茶,臉色果然緩了些。

邢祁自進來就垂眼悶聲不吭,紀野見他如此暗暗覺得他也沒出息,想要說什麽,卻被太子一把給摁住了。

太子繞有興致的接話道:“不知是何珍藏稀物,也給孤說道說道。”

那一大箱子的古玩畫宋南枝确實已經看完了,她将其中幾個較為有趣的詳細描述了一下。

太子聽完也很感興趣,當即也要邢逸拿來鑒賞,然後在等待的期間,他又看向宋南枝道:“學箭術并非易事,在于勤習。邢祁過些時日要去工部任職,怕是餘不出時間來,不如就讓沈洲教你罷。”

太子端嚴坐在上方,語氣肅然帶了幾分命令,顯然不容拒絕。

宋南枝卻答:“臣女愚笨,學不好箭術,就不勞煩世子了。”

學射箭本就是苦累,太子瞧她似有放棄的念頭,也不好勉強人,只看了眼沈洲,一副表示已經盡力的表情。

又略坐了一會兒,太子與紀野便被催促着要擺駕回宮,幾人便到門口相送,随後也各自回去。

宋南枝要回寶齋,而沈洲毫無例外又跟上了馬車,外頭駕馬車的侍從見狀小聲問了一句:“姑娘去哪?”

“回寶齋。”

見慣了沈洲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無賴,宋南枝并不打算理他。但意外的是他這一次倒只是安靜地坐着。

她知道沈洲不會這麽湊巧也來國子監,定是邢逸通風報信了,他才會一副要抓奸的神情看着她與邢祁。可眼下這般反應,莫名讓宋南枝有些不安。

“你喜歡什麽樣的?”他沒來由地問了這麽一句。

宋南枝又看見他這奇怪的表情,也覺得她問得奇怪,她答:“反正不是世子這樣的。”

她以為一句話便堵死了他。

沈洲卻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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