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宋南枝捧着錦盒回了宋府, 那淚珠子在上馬車前就止住了。氣沈洲耍無賴親她,無論如何不肯和他同坐一輛馬車,他後來便騎馬随在一側。
但娘親的東西失而複得, 她還是高興大過于生氣的。
外頭雨停了一陣兒又開始飄起來, 沈洲在外頭與她道:“這幾日興許都有雨,停兩天練箭歇着吧。”
其實也是怕人累着, 畢竟宋南枝白日在寶齋忙前忙後, 還得餘出時間來練箭。偏她又是不認輸的, 玄衛在他手裏尚知道叫苦喊累,她卻咬牙忍着。今日去寶齋尋她, 見她躺在那還以為是累病了,擔心了好一陣。
宋南枝應好,然後順勢道:“我并沒期望自己的箭術能練多厲害......只是情急時能自保便可,而且世子不是說基本功尚要練一年嗎?其實我在府裏也可以的, 從前三叔也會在後院裏尋個地方練刀槍。”
宋南枝自認基本功掌握的還行, 所以可以先在家練習。
“世子因為郡主報答我,而這些時日的練箭, 就已經足夠了。”
她其實一開始也是這麽打算的,并沒有想着要和沈洲一直學下去,到如今這個程度,剛剛好。
“做事哪有半途而廢的,你既然都已經學了這麽些時日,突然斷了自學, 豈能成事?”沈洲扯了扯手裏的缰繩,有些嚴肅。
“還是說你在擔心別的什麽?”
宋南枝覺得他明知故問。
“你也不用這麽遮掩, 咱們之間早就坦誠相待過,你知我什麽心思, 我也知道你怎麽想的。既然你覺得咱們之間還有交易在,那便以這交易關系繼續下去,練箭又何妨?”
“.......”
宋南枝知道沈洲是故意如此,若她答不行,好像就是她承認了自己有什麽旁得想法。
她掀開小窗的簾子:“既然是交易,那世子便該分清楚。”
錦盒裏的東西她感激他能讨回來,但如他所說,這也只能是交易,她會還他的。至于旁的,她不想接受。
沈洲道:“你若擔心我同你來往會惹來旁人謠言,大可放心,我已經宣告過不會再娶別人。”
宋南枝覺得他胡攪蠻纏:“自然不是因為這個,世子應該明白,我與你不合适。”
馬緩了蹄,沈洲看着她:“那誰合适?你上回說的那個溫柔又體貼的人?”
宋南枝不知道他為何總說起這麽一個人,落下簾子不再理他。
可想想又覺得不對,她每次要與他說清楚,每次都被他帶偏了,心裏很不暢快,便冷冷地回了一句:“我自然會找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嫁了。”
沈洲目視着前方,沒有作答,唇角卻不自覺揚了些。
宋南枝以為他聽進去了,誰知道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沒頭沒尾的回了一句:“我會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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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逢宋南枝的生辰,趙氏他們也都在等着她回來。宋南枝一回府,便捧着錦盒裏的東西要給宋昌平,卻被告知她回來的前一刻,她爹便匆匆去了紀府。
“二叔,我爹他沒說是發生了何事嗎?”應該是有什麽急事,否則不會大晚上就去。
二叔臉色凝重:“太子那恐要出事了,太傅找你爹去商議。”
這麽一說必然是因為肖恒,他是太子的人,他犯了罪,太子自然也得擔些責任。
“會很嚴重嗎?”
“此事說來有些複雜。”二叔不想在生辰日讓宋南枝擔心,便安慰說,“不過太子他們自有應對之法,無需擔心,只等明日定罪後,崔家一事便該告一段落了。”
“好了,先用膳吧。”
正說着,趙氏也走過來将兩人對話打斷,又吩咐下人把提前備好的晚膳傳了上來。
本是要給宋南枝慶生辰的,但宋昌平不再在,她心不在焉,草草用過膳之後便回了房。
上回去紀府的時候,她無意聽見了太傅與他爹說過關于肖恒的事,大意是若真到情急時刻,哪怕豁出性命,他也要站出來為太子求情。
所以她猜測肖恒所犯下的罪,定然不只是牽連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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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洲把人送回府後便要回王府,不料半路玄衛突然來禀,說崔家進了宮接着宣帝傳了旨,明日早朝要将肖恒提到殿前去審。
案子已經證據确鑿,宣帝多此一舉要在殿前審,看似是要給崔家一個交代,卻處處透露着反常。
但該來的終究是要來。崔三郎的死對崔家來說無疑是沉痛的打擊,而崔相的死則會讓崔家在朝中低位大受影響。
從前崔相在時對各方都持中立态度,如今人死了,崔家的那些人,為求利益權勢穩固,必然會選擇有利的一方站隊。至于他們會如何決定,沈洲無法阻止與左右。
沈洲扯着手裏的缰繩,掉轉頭回了北玄司,在早朝之前,他進牢房見了肖恒。
牢房的甬道四周無光,玄衛将手裏的油燈挂在牢房門口,推開了牢門,方才看見裏面的人盤腿坐在地上,閉眼入定。因宣帝沒有下旨意便也沒有再用刑,肖恒的傷養了幾日,已經好轉了不少。
但這并不能改變什麽。
沈洲見他如此閑散,開口道:“沒有人會救你。”
肖恒一直不肯說出殺崔三郎的背後主使,便是希望那背後之人能救自己,但他卻不知早朝後就是死期,已然沒有任何被解救的希望了。
可雖是如此,沈洲還是希望他能領悟到其中厲害,從而坦白一切。
肖恒渾不在意,嘲諷說:“世子不是一直都盼望如此嗎?你殺了謝榮,試圖奪權越過太子,今日又何必來假惺惺!”
這話和當初謝榮所說的是一樣的。都是因為宣帝對沈洲太過倚重信任,是以太子身邊的人都認為他會對太子造成威脅。
沈洲并不理會他,繼續道:“所以當初選良娣時,太子在紀家與肖家之間選了紀家,你便心生怨恨,起了背主的心思。”
這兩年肖家并沒有發生什麽大的變故,排除那些不可能的,便只剩了這一個理由。
肖恒并不作答。
但他的表情與動作等同于是默認了。
沈洲冷笑:“被人利用至今,還如此冥頑不靈!若非崔三郎多活了兩年,想必你兩年前就該死了。你以為你做到如此地步,他們便能救你,保全你肖家?你可有想過此番得罪太子,将來太子會如何?”
肖恒對于沈洲的這些話絲毫不在意,他看着面前的人亦笑道:“眼下的局面誰死誰贏尚未可知,世子怎知我就沒有賭對?”
肖恒并非不知道自己所犯之罪會有什麽後果,可事到如今他覺得,如今之局顯然是五皇子的贏面最大。五皇子需要他才能贏回這場局,所以必然會救他。
而若他賭對了,何愁沒有翻身的機會?
寅時末,玄衛便将肖恒帶出了诏獄,送至宮門口,再由領路的禁衛帶入宮。到金水橋畔時,天還未露白,隐見橋頭處,五皇子在那等着了。
禁衛停在原處,給肖恒解開了手铐腳鏈,随後橋頭處走來的宮人眉眼展笑,“肖大人此番受苦了,殿下說待今日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只是今日還需仰仗肖大人。”說罷遞了一盞茶,肖恒端起茶望着橋頭的人,仰頭而盡,算作應答。
禁衛領着人饒開金水橋,肖恒走在前面,他目光還未離開那橋頭的身影,便聽得後面的宮人陰冷冷地朝他喚了一句:
“腐心毒無解,兩個時辰之後便會毒發身亡。肖大人,只有一死才保得全家性命。”
肖恒步子一沉。
新生朝陽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卻一腳邁進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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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昌平亥時才回來,也果真如宋南枝所預料的一樣,是因為肖恒之事,但意外的是,崔家認定了與太子有關。
至于結果如何還未可知,但若以按照以往,太子與沈洲應該會有應對之法,宋南枝決定暫時不去想。如往常一樣,按時去了寶齋。
約莫到了午時,春杪從外頭帶着食點回來,一邊給她擺膳一邊将外頭聽來的新鮮事說給宋南枝聽:“奴婢聽說,昨兒夜裏丁齊死在了牢中,真是罪有應得。”
宋南枝頓了一下,“你從哪兒聽來的?”
“外頭都在傳呢!說是牢中惡疾嚴重,沒抗過去。”
這顯然有些不通,宣帝既然看在安國侯的面子上饒丁齊的性命,那在牢中有惡疾豈會不給醫治?
總不能是安國侯在邊境造反了,宣帝突然殺了丁齊。
這念頭一出,宋南枝心莫名一沉,她笑說:“興許是消息有誤吧......”
春杪将午膳擺完,宋可還沒有動筷,紀護野也火急火燎趕來,“南枝!出事了.......”
“怎麽了?”
紀野臉色煞白無比,手都是顫抖的,“我仔細告訴你,但你得冷靜......”
“今日在朝殿上肖恒撞柱自絕,死前他誣陷一切都是太子殿下所指使,崔家亦是咬定當初崔相所查到的一切都是與太子有關,将所有滅口之事皆推到了太子殿下身上。聖上龍顏大怒,責罰了太子......此是其一。”
“其二......三日前邊關便傳來消息,北境邊地已經由衛将軍駐守,安國候死于你三叔的刀下,你三叔如今正拿着虎符回京......情況十分不好的是,你三叔此番立功殺了反臣,他們絕對不會讓你三叔回京。因為他們要廢立太子,置太子殿下于死地!”
宋南枝有些沒站穩。
倘若丢了虎符,不僅太子,三叔,恐怕整個宋家都得滿門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