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宋南枝自然沒辦法待這裏如從前一般, 她并膝坐在那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沈洲也顧自忙着手裏的事,兩人互不打擾,也沒又再說話。
但這太安靜了。
安靜到讓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也不知怎麽突然就被困在沈洲的書房裏了。
沈洲在書櫃上尋了好些書籍, 身邊無人接着, 便看向那坐着的人,“有些書籍需要你帶回去, 過來幫忙接着吧。”
宋南枝聞言, 起身走到了沈洲的身邊, 伸出雙手去接,書籍放得久了落了些灰, 她鼻子又向來對這些細塵敏感,沒忍住打了幾個噴嚏,手中的書也不甚抖落在地,正好砸在了沈洲的腳面上。
四五本書籍砸在腳想必是疼的, 宋南枝忙彎身去撿起來, 起身時又撞到剛好也要彎腰的沈洲,她的頭撞在他的下颌處, 然後又聽見一聲“嘶”氣。
“世子......沒事吧?”
宋南枝的發髻上是有發飾與簪子那些的,雕刻着的花紋樣式也都帶着尖銳,那一撞當真将他下巴給劃花了。宋南枝拿出身上的手帕本想遞給他,但反應古來他可能看不見,便擡手去替他擦淨滲出來的血跡。
沈洲垂眸去看面前的人。宋南枝微微擡起臉,清湖般明淨的眸子落在他的下颌處, 唇瓣輕抿着,他久違地從她臉上看到了一絲緊張。突然笑說:“所幸這幾日不必出去見人, 不然可說不清楚了。”
那劃痕細長,乍看着像是被哪個姑娘的指尖給劃的。可堂堂瑞王世子, 北玄司的指揮使,誰能近身到他面前給他來這麽一指甲劃痕呢?
勢必要遭人胡亂猜測一番的。
宋南枝頓了手,立馬就要收回,沈洲都沒來得及拉住她,只握住了那帕子。她窘迫躲避,耳尖微紅,一一都被他瞧在了眼裏。
沈洲低頭問她,突然逼近了幾步:“你的耳尖從剛才開始就這麽紅,是在緊張什麽?”
“……”
不知是何種羞赧滋味,聽完沈洲這麽一問,便愣在那連躲都忘記躲了,被他禁锢在臂彎裏。
宋南枝直勾勾地盯着沈洲,抿着唇不知要不要解釋,而适才抱着的書再次從手裏滑落了下去。
這會兒砸的是她自己的腳。
她皺了皺眉,沒有吭聲,倒是回過了神。
急着鑽出他的臂彎,走到了離他一丈的距離。這會兒她實在不想再這麽等下去了,提出要從王府後門離開。
沈洲知道,她眼下雖沒有表露什麽情緒,但的的确确是沒有了耐性的。但他自然不會讓她屈身從瑞王府的後門回府,收了心思也不逗弄她了。
“腳疼麽?”他問了一句。
宋南枝沒答話。
沈洲也沒再多問,起身吩咐人去大門口看看人可都離開了。過了一會兒何管家來回說,“諸位大人還在王府外面未曾走,還說若是世子不肯相見,他們便一直在這等。”
這何沈洲适才說的一點沒錯,太子面臨廢立,而沈洲又是唯一的希望,這些大臣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遂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王府門口候上兩天兩夜,希望讓沈洲心軟,能替太子求情。
“瞧見了,本世子無法相送,便讓許嬷嬷送你回去吧,若是旁人問起就道是母妃讓你來的。”
沈洲其實一早就替她想好了出去的應對辦法,但存着心思要将人留一會兒。他将适才拿出來的籍冊一并交到了宋南枝的手裏,“這些東西本就是你爹當的,如今都該還給他。”
還是昔日瑞王爺借的一些書籍,過世後一直留在了王府。
宋南枝接過小心抱在懷裏,然後邁步離開了書房,步子走得快,像是極為難為情。許嬷嬷跟在身側還要裝作一臉不知情剛來的驚訝狀,然後趁機問問她适才發生了什麽。
宋南枝随口應了一句:“沒什麽.....我只是怕我爹在家等得急了。”
沈洲望着她的背影笑得狡黠。
.
宋昌平看着宋南枝拿回來的這些書籍,很快猜到了她去瑞王府,見了沈洲。
宋南枝将三叔的情況以及沈洲目前的情況都告知了宋昌平。
“不說此刻聖上還在氣頭上求情無用,就是聖怒已經消了若由世子出面去求聖上也必然會引起懷疑,終究是無用功,所以世子閉門謝客是最好的方式。只是此番有崔家幫着,太子要想翻身難上加難,”
宋昌平嘆了一口氣:“你紀伯伯也為此憂心不已,昨日已經病倒了。宮裏也是适才來人說,紀良娣在宮中也受着難,太後來傳來話,要派人進宮去服侍。你這幾日若有空,便進宮去照顧照顧,也讓你己伯伯安心一些。”
宋南枝問:“太後派人的嗎?”
太後斷不會有這般好心,但能得太後主動提出要人進宮服侍,想必是出了什麽事。宋南枝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可有說小野她怎麽了?”
“這為父不清楚,像是因為太子之事憂心病倒了。”
紀野其實也就看着人大大咧咧的,其實身子從小不好,如今受了這般打擊,怎能不病倒呢?
第二日宋南枝要從紀府進宮,紀夫人兩眼淚花,一直囑咐宋南枝在宮裏要小心些,然後又讓她記得派人回個信,告知她紀野的情況。
宋南枝都應下,便坐着馬車進了宮。她本以為會是紀野的貼身侍女知夏來接她,誰知竟是太後身邊的宮女。
因為是宋南枝來東宮,太後便派了人去看着她,順便囑咐一些她宮裏的規矩,“宋姑娘來了這東宮就不能随意往外走了,且這宮裏的事宋姑娘也不可擅自打聽。若有什麽事需要禀報的得先派人要去回了太後,得了太後的點頭,方才能出去。”
宮女停在了廊下,指了指前面的寝殿,“那兒就是紀良娣的寝殿。奴婢就送到這兒了,太後娘娘允姑娘在這留兩日,所以後日這個時候便會派人來把姑娘送出宮的。”
說完,宮女再不肯邁前一步,臉色也多有嫌棄之色,轉身匆匆走了。
宋南枝從進宮的時候心就提着,此刻更是沒來由得心跳個不停。
從剛才近來這東宮她就沒見多少宮人,太子被關緊閉東宮受冷落尚能理解,可紀良娣明明生病了,為何這殿外沒有一個人守着,就連知夏也不見。
宋南枝沉着步子往前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在殿門口就聞見了血腥味,推開殿門時,裏面悶着濃濃的血腥與苦澀藥味,與那銅香爐裏飄出來的香交雜在一起。
小宮女見宋南枝來了,方才從那塌前起身,過來行了禮,輕聲問:“你是哪個宮裏的?可是太醫來了?”她事先并不知道太後會然宮外的人來看望紀良娣,所以也不認識宋南枝。
宋南枝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那床榻之上的人,虛弱地喚了她一句:“南枝......你怎麽來了?”
聲音無力,極是嘶啞。
宋南枝頓在原地,步子沒能邁開。她看向旁邊的小宮女,想要她解釋一下。小宮女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撲騰一聲跪下地,“宋姑娘,良娣她......小産了。”
紀野來不及阻止,小宮女已經将事情都告知了宋南枝:“良娣自打懷孕以來便食欲不佳,昨兒又聽了知夏姐姐說了殿下的消息,便開始腹痛......”
宋南枝走近了前。似是經過了長久的折磨,紀野的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竭了,臉色無半分血色,眼睛也險些睜不開,氣若游絲,“無妨......我還能扛得住。”
“你先前為何不同我說。”那日在國子監她便發現了紀野面容憔悴,想必那個時候就有了身孕。宋南枝握着她的手,冰涼一片,“若是身子不好,為何要勉強懷孕......”
被褥上的血污還在,宋南枝眼眶已經紅了,但沒有眼淚出來。
她轉頭問小宮女,“你适才說太醫沒有來可有去喊了?”
小宮女說:“奴婢适才讓人去了,可不知為何太醫遲遲沒來。”
“知夏呢?這寝殿裏為何就你一人在?”
“太後說知夏姐姐害得良娣小産,被人帶走了......別宮女為何走了,奴婢也不知道。”
紀野也握了一下宋南枝的手,虛弱地閉了眼,“你別問了,就在這兒陪我一會兒。”
宋南枝沒再問,坐在床邊,替她掖被子。等人暈睡過去了,才輕步走到了外殿。
小宮女亦跟了過來。
“良娣有身孕之事多久了?太子知道嗎?”
身為太子良娣,要懷皇家子嗣自然是無比重視的,至少懷孕前應該調理好,或者看看合不合适。
“已有兩個月了,殿下不知,這東宮上下也就只有奴婢與知夏姐姐近身伺候,無人知道。”
宋南枝皺眉:“為何不告知他們?”
小宮女哽咽着:“太後說殿下馬上要迎娶太子妃,良娣不能先懷有身孕......遂近半年喝了好幾次的避子湯!”
“荒謬!”宋南枝忍了這許久,終是這離譜荒謬的規矩給氣着,險些提不來氣,“那避子湯寒毒,良娣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