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宮
這下看她還有什麽招數。
傅珍得意地看着對面傅瑤,雖然不願将秦爽牽涉其中,偶爾共沉淪一下也是好的,她實在很想見見傅瑤吃癟的模樣。
“五姐姐是在威脅我麽?”傅瑤凝視着她。
是在佯作鎮定吧?傅珍稍稍揚起下巴,“是又如何?”
“那姐姐可錯了,”傅瑤嫣然一笑,“你不是在威脅我,是在威脅傅家。一旦我被太子殿下厭棄,甚或治罪,你以為傅家能不被連累?就連五姐姐你,照樣逃不脫幹系。”
傅珍瞪大了眼。
傅瑤緩緩從她身邊走過,輕輕說道:“我的事不過是空穴來風,五姐姐的事情可是板上釘釘呢,關于那條絲帕的事,你不會忘了吧?”
傅珍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怎麽會,她如何會知道?那條繡有秦爽名姓的絲帕,她明明沒讓任何人瞧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與其日日想着怎麽針對我,五姐姐還是自求多福吧。”傅瑤撂下這句話,翩然而去。
只剩下傅珍呆呆站在原地。
她僵硬地轉首,透過碧色的紗窗,看到裏頭身形疏朗的男子。長衫公子形貌落寞,寂寂如雪。
他依舊毫不知情。那條感情激蕩下所繡的絲帕,傅珍從來沒鼓起勇氣送出去,因此現在已無可挽回了。
秋竹追上步伐健朗的小姐,不無欽佩地贊道:“小姐,原來您還記得那條絲帕的事呀?我還以為您早就忘了呢。”
“當然不會忘。從前不說,是因為沒那個必要,可她若步步緊逼,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傅瑤莞爾一笑。
換做從前的傅瑤,大概會永遠把這件事爛在心裏,可惜她不是。她所信奉的準則,只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忍氣吞聲從來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秋竹若有所思,“小姐的性子,和從前還真是不一樣了……”
“進了宮,自然不能和從前一樣,你以為宮裏很好過麽?”傅瑤頭也不回說道。
秋竹信服了這個理由。
她雖然沒去過皇宮,可也聽一些老人們說過,宮闱之中最是血雨腥風,但凡能爬上高位的,腳下無不是白骨累累。不中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她的想象中,自家小姐已過上了地獄般的生活。
秋竹淚眼盈盈說道:“小姐,您帶婢子入宮吧!”
“嗯?”傅瑤詫異回頭。
秋竹堅決地抓着她的衣袖,“無論什麽苦難,婢子都願意同小姐一同分擔。小姐一個人孤零零呆在宮裏,未免太難捱了。”
雖然不知道她誤會了什麽,傅瑤還是笑了一笑,“也好,只是此事仍需太子殿下允準,待我禀報太子再做決定。”
秋竹懷着悲壯的心情磕了個頭,“多謝小姐。”
她利落地爬起來,“小姐現在想去哪兒?”
“去找哥哥。”傅瑤說道,“他答應的東西還沒給我呢。”
她們在馬廄外逮住了傅湛。
傅湛大約真是剛喂完馬,象牙白的衣衫有些髒相,他吃驚說道:“妹妹,你怎麽在這兒?”
“不然我該在哪兒?在書房同你那位秦賢弟細訴衷腸嗎?”傅瑤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真是不明白,哥哥為何将我往火坑裏推?”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傅湛忙辯道:“阿瑤你誤會了,我是真想着過來喂馬,我也不知道你們會撞上啊!”
“哥哥你還诳我!”傅瑤生氣說道,“明明就是你們商量好的,你把我叫過去,自己又借故跑開,好讓那秦爽跟我敘話,是不是?”
傅湛垂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大孩子,他弱弱說道:“我也是想着……”
傅瑤幹脆的打斷他,“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只是希望哥哥能認清楚,我如今已經出閣,且是太子良娣,凡事不該別人評說,自己須先知道避諱,你以為天家的規矩都是擺設嗎?”
傅湛默然無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夠了。傅瑤放緩聲氣,“我知道哥哥你面硬心軟,別人但凡說兩句好話,你就招不住投降了。可有些事你須有自己的主意,譬如這回,那秦爽但凡露出一點異狀,你就該嚴詞回絕了他,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傅家,明白麽?”
半晌,傅湛軟趴趴說道:“是,我知道了。”
總算知錯能改,還有得救。傅瑤瞪他一眼,“既然知道錯了,你準備怎麽補償我?”
“啊,還要賠禮啊?”傅湛吃驚地張大嘴。
“當然,否則我的名譽白白被玷污不成。”傅瑤伸出兩只又細又白的手,“快點,先前不是說帶了好東西給我賞玩嗎,快拿出來就是了。”
“那個……”傅湛支支吾吾。
“你該不會是诓我的托詞吧?”傅瑤豎眉說道。
她迅捷的轉身,“我這就告訴母親,說你聯合外人,想毀了我的清名。”
“哎!”傅湛忙拉住她,“你別急啊,我這就把東西給你。”
現在是來不及,只好先将她穩住,另外派人到街上買去。
“那好,”傅瑤看着他說道,“我要你房中那幅許自山的寒梅圖,還有博古架上那個汝窯燒制的彩繪瓷瓶,還要那扇翡翠屏風。”
“诶?”傅湛傻眼了。
“你不願,那好,我跟母親說實話好了。”傅瑤又要轉身。
傅湛只好苦着臉認輸,“我又沒說不答應……”
他看着傅瑤臉上燦爛的微笑,森森覺得,自進宮以後,兩人的智商差距越來越大了。
這真是一件稀罕事呀。
元祯從皇帝處回來,看着依舊空空蕩蕩的宮殿,下意識問道:“傅良娣還沒回來嗎?”
“還沒。”張德保鼓着笑臉應道。
“都回去這麽久了……”元祯随口嘟囔一句。
張德保小心地提醒主子,“傅良娣才回去兩天而已……”
“廢話,孤當然知道,孤就是想念她罷了!”太子不耐煩說道。
現在的人都這麽不含蓄嗎?
張德保詫異地看着主子,覺得自己的老思想跟不上潮流了。
主子的心願,做奴才的理應竭盡全力完成。他鼓足勇氣說道:“太子殿下,不然奴才去接傅良娣回宮。”
說是這麽說,他自己知道絕無可能。就算是民間小夫妻,妻子歸寧數日,那做丈夫的也不好意思催她回來——何況威嚴赫赫的太子,成什麽樣子!
“不用。”太子擺了擺手。
果然,這麽大張旗鼓的事,太子是拉不下臉面做的。張德保松了一口氣,旋即就聽元祯說道:“孤親自接她回宮。”
張德保的眼睛瞪得有銅鈴般大。
這這這,太子好像完全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呀!就算兩人真好得如膠似漆,也不用喧嚷的衆人皆知吧?
元祯目光森冷地看着他,“怎麽,你有異議?”
“沒有沒有。”張德保連忙搖頭。在這宮中當差,要緊的是言聽計從,主子說什麽就得做什麽,太子殿下都不要臉面了,他還能吝惜這張老臉嗎?
少不得舍命陪君子罷了。
家中的傅瑤也在收拾東西。
陳氏一邊将包裹折好,随手将幾件大毛衣裳塞進去,一邊說道:“你真要回去啊?”
“當然,女兒如今既已出閣,東宮才是女兒的家,能偶爾回來看看,女兒已經很高興了。”傅瑤手上沒閑着,聲音也很幹脆。
何況家中的兄弟姊妹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她也怕鬧出什麽幺蛾子。若再來一個秦爽,她實在怕招架不住——不是愛惜聲名,而是關乎性命呀!
是以她回宮的決心相當堅定。
陳氏有些依依不舍,“你這一去,又不知幾時能回,那宮裏更不是什麽好地方……”
傅瑤抓着她的手勸道,“娘,女兒如今也是大人了,凡事總能照顧自己的,您不必擔心,安心養好身子,等這個孩子出世就是了。”
倒也是,陳氏垂下眼睑看着肚子,走了一個,好在馬上又會來一個呢,老天爺也算對她很好了。
她還要囑咐女兒一些人生箴言,就見秋竹慌慌張張跑進來,說道:“夫人,小姐,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殿下?”陳氏愕然擡首。
“是、二門上的小厮是這麽說的。”秋竹顯然也有些緊張,說話更是難得結巴起來。
陳氏下意識看着女兒,太子好好的怎麽會跑到他們家裏來?別是有人假冒的吧?
可是,天下誰人有膽量冒充太子?
傅瑤臉上卻是一副相當無語的表情:她倒是不懷疑此人身份的真假——本來也很像元祯會做的事,一樣的沒頭沒腦,沒皮沒臉。
她大概嫁了個假太子。
消息此刻也傳到五小姐房中。
傅珍猛地将蒙頭的棉被掀開,吃驚問道:“你說太子專程來接傅良娣回宮?”
她才剛剛經歷一場離奇的失戀,這兩人不是故意來秀恩愛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哼!孤就是來秀恩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