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圈套

小香領着兩人來到秋竹的卧房中,果然在箱籠裏找到了那對镯子。崔嬷嬷火眼金睛,立刻認出這镯子正是她遺失的。

“嬷嬷,想不到這丫頭手腳這麽不幹淨。咱們一定得禀告良娣,将這個小偷小摸的秋竹攆出去才好。”小香鼓動道。

崔嬷嬷觑了她一眼,“你仿佛很不待見她?”

小香被說中心事,有些讪讪:“哪裏……婢子只是覺得,似這等人留在良娣身邊,只會有污良娣清名……”

果然還是有仇吧。

崔嬷嬷沉吟一會,仍舊将镯子放回原位,小香驚道:“嬷嬷,您不打算追究了?”

“怎會?”崔嬷嬷老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微笑,“只是現在搜出來,就沒什麽意思了。”

她轉向小香問道:“你敢不敢到皇後娘娘面前作證?”

不過是一對镯子,有必要鬧到椒房殿去嗎?小香投來疑問的一瞥。

崔嬷嬷循循善誘,“你想,秋竹是打小兒伺候傅良娣的,倘若傅良娣念及舊情,難免寬宏大量,可這事若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娘娘公正無私,一定會從嚴處置的。”

的确,這樣一來,便是傅良娣也沒法為秋竹求情。小香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累及傅良娣?”

“你這傻孩子!”崔嬷嬷溫和笑道,“這醜事是秋竹做下的,與你家主子什麽相幹?倘若仍舊讓她留下來,沒準還給傅良娣惹來更大的禍事呢,你也不想眼見那一日吧?”

一席話說得小香頻頻點頭,覺得崔嬷嬷所言甚是有理。

真是個傻丫頭。

方姑姑微帶輕蔑地看着她。怎麽可能不累及傅良娣?奴才不懂事,自然是做主子的管教無方,傅良娣想獨善其身,做夢去吧!

兩人從偏殿出來,方姑姑便湊趣笑道:“這外頭來的就是眼皮子淺,傅良娣對秋竹那蹄子百般重用,沒想到會自打耳光罷。”

“你以為真是她做下的?”崔嬷嬷目光沉沉。

“難道不是?”方姑姑咦道。

崔嬷嬷凝思說道:“我看不見得,東西落在外頭,誰都有可能撿着。也許真是那秋竹拾去,也或許——是有人嫁禍與她。”

“你是說,是小香那丫頭有意誣陷?”方姑姑一驚,“看不出她還有這份心胸!”

“可能吧,”崔嬷嬷随口說道,“但不管怎樣,此事于我們有利就是了。”

她借着淺淡的月色打量遠處的椒房殿——雖說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楚。可她能準确地體會到裏頭人的心意。

姓傅的女人不為皇後所喜,她就要替皇後除了這個禍害,這是她分內之事,責無旁貸。

不知怎的,她心下卻有一絲不安的悸動,也許事情不會如她想象中那般順利?又或者,她其實鑽進了旁人的圈套?

這個念頭使她更不自在。

罷了,反正她總不會吃虧的。丢镯子的是她,她才是受害人,就算一時心切冤屈了旁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這般勸慰着自己,崔嬷嬷終于安定下來。

次日一早,趁着那主仆二人去了禦花園,崔嬷嬷徑直來偏殿尋找同夥。

小香端着一盆淨水,正在忙着擦洗桌椅——由于抹布在裏頭反複浸泡的緣故,那盆水已變得黑乎乎的了。

可憐的丫頭,自從秋竹奪了她的寵愛,落在她身上的活計粗重不少呢。

崔嬷嬷微感憐憫地想。

她喚道:“小香。”

小香連忙出來,将濕手随意在身上揩了兩把,露出笑臉說道:“嬷嬷,咱們現在就去見皇後娘娘麽?”

居然一臉喜悅。大概從未見過國母,覺得十分榮幸。

崔嬷嬷點了點頭。

“诶。”小香忙答應着。不知是否心情是否太過激動,越過門檻時,卻被絆了一跤。

那盆污水直直扣在崔嬷嬷身上。

崔嬷嬷渾身濕淋淋的,直如落湯雞一般。她目光陰沉的盯着眼前的丫頭,真是蠢得可以,難怪傅良娣不肯重用。

小香自知惹禍,誠惶誠恐地上前來,用淨帕細細擦拭她身上的水漬。奈何那盆水實在髒的厲害,縱然弄幹了,崔嬷嬷衣上還是留下一道道深紫發黑的污痕。

這樣子怎麽面見皇後?崔嬷嬷烏眼雞似的瞪着她,恨不得一口吃了她才好。

“嬷嬷,不然您先來我房中換件衣裳吧,正好我也要更衣。”小香殷勤說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誠意致歉,崔嬷嬷也只好讓步,跟着她進去。

待換好出來,崔嬷嬷摸着身上衣料,只覺絲絹柔滑,光可鑒影,竟是上好的料子,不禁問道:“你哪來這麽好的衣裳?”

“是傅良娣賞的,上個月蘇州進貢了幾匹雲錦,太子殿下讓我們良娣自己挑選,良娣也給我做了身衣裳。”

想不到傅良娣出手這般闊綽,做她的房裏人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崔嬷嬷不無羨慕的想。

轉念又記起自己不該背叛皇後殿下,敲了敲腦門,沒好氣說道:“走吧。”

小香卻又躊躇起來,“嬷嬷,不然你自去吧,若皇後娘娘需要傳召,我再去不遲。”

崔嬷嬷瞧她牙關打戰,便知她生了怯意——真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若她以這副姿态面見皇後,只怕反惹得皇後不喜。

崔嬷嬷便說道:“也罷,那你在這兒候着,無事不要亂跑,等會大約要你去作證的。”

她獨自來到椒房殿,可巧郭賢妃也在,崔嬷嬷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皇後沉吟不語,“真是那新來的宮人做下的?”

賢妃性急,立時冷笑起來,“這還有什麽可說的,宮裏做久了的,誰人眼裏沒見過幾樣好東西,只有那外頭來的破落戶兒眼皮子淺,手爪子又輕,見着什麽就撈上了。”

皇後聽她說得粗鄙,不覺皺眉。

“娘娘,不是老奴喜歡為小事計較,但那镯子是娘娘您賞的,偷了镯子,等于打了皇後您的耳光,所以老奴才不敢大意。”崔嬷嬷伏在地上,誠心誠意說道。

她故意把這件事提升到踐辱皇後威嚴的程度——皇後當然明白她是什麽用心。

趙皇後淡淡說道:“那就傳吧。”

宮婢答應着出去。

屋子裏反倒陷入安靜。明眼人都清楚這不算什麽大事,不過是一個宮人小偷小摸而已,故意鄭重以待,還不是為了那姓傅的——至少屋子裏的三個女人都不喜歡她。

說曹操曹操到,當事人傅瑤反倒先進來了。她穿着一身淺黃色宮裝,明媚鮮妍如春天初放的花朵——雖然已經是秋天了。

她先恭恭敬敬地向兩位長輩請了安,接着便展示秋竹手上端着的托盤,裏頭淺紫深黃,各色菊花整齊地碼放着。

“臣妾早起往禦花園去,見裏頭的菊花開得甚好,所以乘興折了幾朵,以供娘娘您簪鬓之用。”傅瑤說道。

偏趕着這時候過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皇後颦眉。但總歸是一片孝心,不好拒絕。

她正要吩咐侍婢接過,就聽傅瑤說道:“花朵甚多,賢妃娘娘也不妨挑幾枝簪上。”

廢話,她根本就沒打算謙讓!郭賢妃哼了一聲,伸手就去夠盤中的花朵。

傅瑤好心提醒她,“娘娘,皇後娘娘還沒挑選呢。”

賢妃臉上一僵,這該死的小蹄子!轉臉瞧見趙皇後容色淡淡,漠然看着她,忙賠笑說道:“臣妾僭越了,娘娘請用。”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僭越。

趙皇後也不客氣,吩咐侍女将整個托盤端過來。她知道賢妃粗蠢,壓根是無心之過,可是再蠢的人也該有幾分自知之明,賢妃卻屢屢冒犯自己,的确令人不快。

傅瑤在旁站着,只是微笑。

宮婢領着小香上來,傅瑤一見她便訝道:“你怎麽來了?”

“傅良娣不用驚惶,因宮裏出了點小事,所以叫這個宮女來問問,并無他意。”才得了別人的好處,現在又來挑別人的錯處,就連鈍皮老臉的趙皇後也有些不自在。

她高高在上看着底下人,“本宮問你,崔嬷嬷說本宮賞的一對镯子不見了,你說是秋竹偷的,可有此事?”

“嬷嬷的镯子被人偷了?”小香臉上的驚訝一點也不摻假。

這丫頭現在裝什麽糊塗!崔嬷嬷氣結,“你不是早知道了嗎?還是你同我說的。”

“沒有啊。”小香呆萌的搖了搖頭,“我根本沒聽說什麽镯子。”

簡直無賴!

崔嬷嬷忙向着趙皇後叩頭,“皇後娘娘,這丫頭本來答應過來作證,現在不知怎的又反悔了,其中定有什麽名堂。”

傅瑤輕輕笑起來,“崔嬷嬷,你這話才叫古怪。我的侍女,為何要同你作證?難道這件瞞人的事,是針對我而來的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