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貴徵
元祯扳着指頭數說:“孤記得, 你這個月的月事就沒來, 近來常常食欲不振, 方才還嘔吐……”
“停!”傅瑤紅着臉命他打住, 再說下去, 她自己臉上都快挂不住了。
怎麽會有這種男人呀, 連女子的月事都算計得一清二楚。
元祯還是像沒事人般,眼巴巴地望着她:“阿瑤, 你是不是有了?”
算了,反正她已經習慣此人的厚臉皮。其實傅瑤自己也有點疑心,因為元祯說的樣樣皆準, 不過身孕這種事,總歸還是謹慎點好。
她躊躇說道:“請張太醫過來瞧瞧吧。”
張太醫得到消息,很快就從太醫院趕了來。經過一番診斷後, 摸着長髯說道:“不錯, 良娣您已經有一月出頭的身孕了。”
他最近在服用一種首烏汁,據說可以使須發變黑,如今看着仿佛有些效果。
傅瑤将注意力從張太醫的胡子上拉回,慎重問道:“确定如此麽?”
張太醫本想生氣, 想到自己上回的失誤, 脾氣便發作不出來,當然他的信心還是很充足:“良娣放心,這種事我還是拿得準的。”
他留下幾劑安胎藥的藥方,囑咐傅瑤按方子抓藥煎服,說道:“微臣這就回太醫院拟了脈案, 向聖上禀報。”
宮中女眷有了身孕,循例都有太醫院做了登記呈上。
元祯想了一會,“你一并彙總即可,父皇那兒,孤會親自去說。”
張太醫有些納罕,但轉念一想,大約太子是想自己将這好消息彙報給皇帝,便答應下來。
張太醫去後,元祯喜形于色,要不是怕傷着孩子,真想把傅瑤抱起旋上幾圈。
他眷眷地環着傅瑤依舊纖細的腰身,聲音裏滿是溫存的喜悅,“阿瑤,這樣真好,咱們又有孩子了,皎皎也會多一個兄弟姊妹,這東宮是該熱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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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也在笑,只是不及他那樣外露——或者說,她歡喜的程度也不及元祯那般深。
她算不上多麽喜歡孩子,當然有了孩子也照樣高興,只是這次的身孕對她而言已經無可無不可了:她與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以後也沒希望坐上那位置,多個孩子,對她而言只是多一份負擔。
元祯歡喜得不知所以,恨不得昭告天下這消息才好——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他偎在傅瑤耳畔,低聲說道:“阿瑤,孤真的很高興,你接連懷上孤的骨肉,是孤的大福星,孤要重重的酬謝你,孤要……”
他想不到一件表示感恩的行動——如今的傅瑤衣食無憂,家中出息,似乎什麽也不缺。
他只能簡單說道:“孤要上奏父皇,封你為太子妃。”
這句話帶給傅瑤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吓,她忙脫離懷中,急急說道:“殿下切勿如此。”
為了前頭皇長孫變皇女孫的烏龍,成德帝只怕已經惱了她了,若元祯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此事去打攪,只怕反引得皇帝不喜,得不償失。
元祯卻是自信滿滿,“你放心,這回孤一定會說服父皇,你在此靜候佳音即可。”
他着意安撫了一番,便起身更衣向禦書房去。
傅瑤能做什麽呢?她只能眼睜睜看着——當然是不抱希望地看着。
兩個丫頭格外狡猾,方才太子在的時候,她們不敢進來打擾,卻敢遠遠地在外頭偷聽。這會兒元祯一走,兩個丫頭便一溜煙的竄進來。
兩人照例恭賀了一番,秋竹便笑盈盈說道:“小姐您的機會來了。”
傅瑤臉上仍是淡淡的,“你們也覺得我能當上太子妃嗎?”
小香天性樂觀,“陛下之前就有嘉許之意,若良娣您這一胎誕下皇長孫,未嘗沒有可能。”
“那若這一胎仍是女胎呢?”傅瑤觑了她一眼。
兩人啞口無言,經了上次的事,張太醫的醫術也不能作準了。何況現在日子尚淺,壓根什麽也斷不出來。
傅瑤翻了個身,從榻上坐起來,“把皎皎抱進來,我想看看她。”
指望肚子裏的這個是不成的,還是抓住已有的比較實在。
元祯進來禦書房時,趙皇後已經待了好一會兒了,她正在絮絮叨叨地向成德帝進言,指責高氏狼子野心,勸其将孟扶男許給太子。
成德帝顯然聽得很不耐煩,置若罔聞地批着折子,任憑趙皇後累得口沫飛濺。
元祯察言觀色,大致猜出兩人的談話。他不動聲色地給雙親請了安,這才笑道:“恭喜父皇,恭喜母後。”
兩人俱是愕然,“何喜之有?”
“兒臣宮中的良娣傅氏,她又有了兒臣的骨肉。”元祯執手穩穩說道。
現在聽到這消息,趙皇後已無多少動容,就好像農村裏的老太太聽到雞窩裏多了一只蛋一樣平常。
她淡淡說道:“那又如何?”
“兒臣懇請父皇允準,立傅氏為太子妃。”元祯微微俯身,恭敬提出請求。
成德帝放下奏折看着他。
“父皇上次已經答應兒臣,若傅氏誕下皇長孫,就立其為太子妃。如今還請父皇慈悲,再賞兒臣一個恩典吧!”元祯說道。
趙皇後嗤的一笑,“胡鬧!即便你父皇答應你,你又怎知傅氏誕下的是男兒?連張太醫那樣高明的醫術都出了岔子,可見傅氏是不得上天眷顧之人。”
“但今次不同。”元祯神情鄭重,“傅氏有孕之前,曾夜夢蒼龍盤于其腹,兒臣以為,此乃貴徵,為上天之兆。”
趙皇後呆住了,她想過元祯會找些莫須有的借口,卻沒想到是這般說辭,而且瞧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說謊。
連成德帝也起了好奇,“竟有此事?”
元祯臉上一片莊嚴,“兒臣不敢妄言,那夜之後,兒臣還特意找宮中相師問詢,俱言是大貴之相,不可輕慢。”
成德帝陷入沉思之中。
禦書房的異動很快傳入漪瀾殿。
高貴妃正在與兒子商讨迎娶孟扶男的事宜,聞言嚯的站起,失聲道:“太子真這麽說?”
那內侍點了點頭,“一點不假。”
“那皇上呢?皇上怎麽說?”高貴妃急急問道。
“暫且不知,但據回報,聖上頗有動容。”
高貴妃神色複雜地擺了擺手,“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祈見她一臉惶然,很是不解:“母後關心這個做什麽?傅氏做不做太子妃,對您都沒什麽妨礙。”
他雖然也不喜傅瑤,但傅瑤當不當太子妃,都不關他的事——反正她已是太子的女人。
高貴妃橫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知道什麽!你以為此事僅僅關乎太子妃之位嗎?若陛下真信了此話,那麽傅氏腹中孩子的地位将貴不可言,你想想,蒼龍盤于腹上,只有皇帝才配稱為真龍天子。若真是天意,那麽傅氏的孩子将成為以後的皇帝,而太子的位置也将不可動搖——哪還有你什麽事?”
元祈聽得呆住,他以為太子只是在為傅瑤謀取太子妃之位,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許多關竅。
他也跟着着急起來,“這種虛無缥缈的話,父皇該不會相信吧?”
“誰知道?”高貴妃滿臉的嫌惡,“他不信則已,若是信了,咱們可就不好辦了。原以為你與孟家的親事可以壓太子一頭,沒想到還是被他們占據先機,真是晦氣!”
她不知此事是元祯的想法,還是那傅瑤撺掇太子行事,但無論如何,這兩個人她本就不喜歡,如今只有更加厭憎。
明明是堂堂太子,作風卻一點都不端正,偏會使這些鬼蜮伎倆,連女人都沒他那麽多心眼。高貴妃想起就覺得荒唐。
元祯從禦書房經過一番深談出來,就看到趙皇後仍站在丹墀下,只好上前笑道:“母後怎麽還未回宮?”
趙皇後臉色鐵青,劈頭問道:“方才那話是誰指示你的,是不是她?”
“母後這是何意,本來就是實情,何來指示一說?”元祯好脾氣的笑着。
“你還裝蒜!我不信這些鬼話,還貴徵,便真有貴徵,也不會出在她身上!”顯然引起趙皇後懷疑的并非事情本身,而是不相信傅瑤會撞這樣的大運而已。
元祯收起嬉笑,正色說道:“兒臣所言确有其事,阿瑤她上月蒼龍入夢,次月就驗出身孕,這不是征兆是什麽?且母後您想想,若非上天庇佑,傅家怎會出得一位武狀元?時間安得如此之好。樁樁件件聯系在一起,便是您也不得不信服吧?”
一席話說得趙皇後也疑惑疑惑起來,她觑着兒子說道:“你真沒捏造?”
元祯無奈的嘆口氣,“真的沒有,母後若有疑心,只管去問宮中相師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