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建議

她不禁贊道:“渺兒真是越發清俊了, 走路也走得穩, 說話也說得清楚, 是個好苗子。比起來, 我們皎皎就差遠了。”

陳氏說道:“渺兒年紀到底大些, 你家那個還小, 再長些日子不遲。”

“也就大差不多半歲。”傅瑤有些不滿,仿佛存心軋苗頭似的。

陳氏笑道:“半歲已經很多了。”

說話間, 秋娘抱着女嬰進來,陳氏望了望便說:“我瞧着皎皎倒是好得很,這樣雪白細嫩的臉頰, 幾個孩子生的有她這般漂亮的?你也忒不知足。”

母親都巴不得別人誇贊自己的孩子,傅瑤聽了細細笑着:“人總是想更進一步嘛。何況皎皎已經一歲了,走路也走不穩, 說話也不會說, 叫我看了怎麽不急?”

陳氏嗔道:“你整日讓乳母把她抱在懷裏,她能學會才怪。”

“看來還是得多練練。”傅瑤笑道,“可是娘你不知道,太子他頂疼這孩子, 上回皎皎走路摔了一跤, 太子恨不得把整個東宮的下人都重責一頓——您想想,這樣別人哪還敢讓皎皎下地走動?”

陳氏觑了她一眼,“太子也是真心疼你,才會力排衆議立你為太子妃。總算你自己的福澤也深,遇上這樣的玄機, 真是老天庇護。”

她的目光投向傅瑤腹部。

像陳氏這樣的婦人,大抵對鬼神之說信之不移,傅瑤卻不便對自己的至親撒謊,忙岔開話題,“秋娘,把孩子放下來,讓她自己走走。”

皎皎的兩條小胖腿顫呼呼地着地,她蹒跚着向與同齡的傅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這孩子倒不怕生。

兩人古裏古怪的對視了一會兒,傅渺張了張嘴,想打聲招呼——傅瑤心中一提,擔心他喊出“妹妹”,那就又錯了輩了。

顯然她低估了傅渺的智力,傅渺眉眼彎彎,清晰地喚道:“皎皎。”

傅瑤喜得恨不能鼓掌,“這孩子真是聰慧。”

陳氏也有些意外,“真是,我也沒教他認得,他自己倒聽去了,難道真有慧根?”

傅瑤盈盈笑道:“娘您想有一個文才出衆的兒子,說不定渺兒可以圓您的心願。”

那邊廂兩個小朋友仍在好奇地對望着。

皎皎仿佛意識到對方在向她打招呼,微微啓唇,含糊的吐露幾個音節。

傅瑤在一旁嘗試教她,“皎皎,這是你舅舅,來,跟着我喊——舅舅。”

還是只能聽到模糊的聲音:“皺……皺……”

陳氏提議道:“小孩子發育不全,口齒不清是常事,不如你教她幾個簡單的試試。”

傅瑤想了想,自己平常總叫她念父親、母親,好像是有點拗口,于是摸了摸她的頭,面朝着皎皎說道:“皎皎,叫我‘阿娘’,做得到嗎?”

她自己先示範一遍:“阿……娘。”

皎皎也跟着念,“阿……娘……”

傅瑤喜上眉梢,“好像真的有用。”

陳氏含笑道:“既如此,你就慢慢教起,假以時日總能學會的。”

說話間,忽見一個身穿蓮青衣裙的女子進來,輕聲喚道:“母親。”

傅瑤輕輕擡頭,看見是赫連清。比之宮裏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的赫連清卻憔悴極了,盡管多了一份沉靜之美,卻失去了她特有的那股勃勃生機。

她也瞧見傅瑤,有些赧然的招呼:“太子妃。”

傅瑤向她微微颔首,“公主。”

無論如何,赫連清如今已是傅湛的妻子,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陳氏說道:“你也進來坐會兒吧,正好太子妃與你也是舊識,大家一起說說話。”

赫連清臉上微有些窘,“不用了,我還有些事要忙,得先回房去了。”

她匆匆離去。

傅瑤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輕輕說道:“大哥去往冀州上任之後,九公主一直都是這副模樣嗎?”

陳氏眸中微有憐憫,“一直如此。我原本擔心,都說這位北蕃公主脾氣壞,怕她攪得家反宅亂。誰知來了這些日子,她都是安安靜靜,對我和你爹也總是恭恭敬敬,每常都閉門不出,人倒是一天比一天瘦了,我有時也擔心,怕別人說咱家苛待這位公主,後來想想倒笑了,她壓根不出門見客,旁人哪裏知道她的情況?”

“那她都在做些什麽?”傅瑤咦道。赫連清也不像擅長當家理紀的人,總不至于忙碌操持府中家事吧。

陳氏嘆道:“她整日把自己關在屋裏,整理你哥哥從前入試時用過的的經史文卷,說等你哥哥從冀州回來,這些東西也不至于荒廢。”

“整理這些?”傅瑤訝道,“我記得赫連清不怎麽識字吧?”

“所以我也派了個通文墨的丫頭供她使喚,有不懂的只管請教,我瞧着她模樣還挺認真。”陳氏說道。

傅瑤心下不禁唏噓:赫連清也算是落入情網了,如今她無力挽回,只好用這些強迫性質的手段折磨自己,長此以往,沒準她會虛耗而死。

她陪陳氏坐了一會兒,便借口更衣走出去,自己向院中來,誰知就見赫連清站在庭中一棵枇杷樹下,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

她忐忑叫住傅瑤,“太子妃……”

原來她還沒回房,似乎是有意在這兒等着傅瑤。

傅瑤走上前去,笑道:“公主有什麽話,只管明說便是。”

赫連清鼓足勇氣擡眼,“太子妃可否告訴我,夫君他在冀州的近況。”

傅瑤詫道:“哥哥沒寄信回來嗎?”

“夫君寄來的多是給二老的家書,裏頭自然只有報平安的,還有,我想知道……”赫連清的聲音漸漸微弱。

傅瑤瞧出她擔憂什麽,不禁笑道:“我哥哥在冀州很好,公主大可放心,還有,他一向都是獨身自愛之人,不會做出有失分寸之事。”

赫連清忙辯道:“我也不是怕……我就是……”

她自己都說不下去,漸漸低了頭。怕什麽,不就是怕傅湛外頭有了女人?身為公主,她大可以要求夫君不許納妾,任何女人都威脅不了她的位置,可她最怕,還是傅湛與她漸行漸遠——或者說,傅湛的心從來不在她身上。

傅瑤柔聲說道:“公主現在知錯了麽?”

“我錯了,不該逼令他娶我,不該強迫自己嫁給他。”赫連清的聲音帶點哽咽,“他本來就不喜我,現在更要對我恨之入骨了。”

傅瑤有點好笑,這姑娘現在是鑽入牛角尖裏了——話說多讀些書果然是有用處的,赫連清說話也變得文绉绉起來。

她說道:“公主錯了,但并非錯在嫁給他,是不該先斬後奏地嫁給他。成親是要兩個人共度一生,哪能容你這般草率決定?我瞧着我哥哥對你并非無意,若你跟他有商有量,而非刻意拿聖旨壓他,他未見得不會同意——公主之錯,錯在太心急了。”

赫連清靠着樹身,嗚嗚咽咽啜泣不止。

傅瑤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輕言細語的說:“好在現在也還不遲,公主若願意挽回,不如親自去向他解釋。你不是想知道哥哥在冀州的境況嗎?不如幹脆去見一面,如此你也能安心。”

“見一面?”赫連清愕然收住淚。

傅瑤點頭,“公主不是想知道我哥哥對你究竟如何感覺麽?自己去問一問就知道了。這答案或許令你難受,或許令你欣慰,但無論如何,總勝過現在不清不楚的強。之後是去是留,你盡可自己決定。”

她拍了拍赫連清的手背,“去吧,去嘗試讓他接納你,若連試都不試都自認失敗,未免也太無能了。”

赫連清受了這一激,緊緊地咬着唇沒說話。

傅瑤離去時,還看到她站在樹下幽然出神。

赫連清當晚就向傅家二老請辭,提出去冀州看望傅湛。陳氏本來不同意,怕路上出什麽亂子,還是傅瑤好說歹說勸服她,說赫連清再這樣下去,只怕會生出大病,這公主暴斃的罪名傅家可擔待不起,沒準還引得兩國失和,爆發戰亂。

就是這聳人聽聞的話語吓住了陳氏,她只好同意大媳婦的請求,于是赫連清收拾起簡單的包袱,帶着她那兩個北蕃侍女就出發了——反正她有一身武藝,沒什麽可怕的。

傅瑤暗暗決定,請元祯派一支護衛跟随——确保赫連清的安全,不至于真鬧出亂子。

赫連清的辭行沒在傅家濺起半點水花,差不多的人都不知道這事。赫連清初嫁過來時,衆人尚對她有點興趣,後來見她總是躲着不見人,也就不記得這茬了,加之傅湛也不在家,衆人甚至忘了還有這一對夫妻。

傅瑤促成這事的原因很簡單:赫連清是公主,傅湛是不可能休妻或者和離的,何況赫連清并未犯七出之條。這樣僵着也不是辦法,主動權在赫連清手裏,傅瑤必須迫使她作出決定,要麽,她用自己的心意感動傅湛,從此皆大歡喜;要麽,她從此對傅湛心如死灰,主動提出分割。

無論哪一條,都是為傅家今後的安定着想。

她美美地睡了一覺,次日一早起身,正準備去看看自己可愛又聰慧的弟弟,誰知卻見三夫人一臉谄媚地上門來,手上還牽着一個女孩子。

三夫人推那女孩子,“琳兒,快上去叫姐姐,你姐姐現在是太子妃了。”

傅瑤扳着指頭算了算,傅琳已滿十五及笄之年,是該說親了,無怪乎這位三嬸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不知她又有什麽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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