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好
安好
公主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在不停地尋找着什麽,她很焦急,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霧,仿佛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
還不容易聽到了前方傳來兵戈鐵馬的聲音,公主欣喜若狂,不管不顧地向前沖去。
剎那間,不知從何處射出一道暗箭,在公主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人緊緊擁入懷中。
公主瞳孔驟縮,這溫柔的懷抱,這熟悉的味道……
“公主,別怕……”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秦鳶……”
公主立回抱住她,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還未等她松懈下來,觸手是一片溫熱的黏膩,鼻尖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秦鳶!”
公主惶恐不安,大霧散去,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況,秦鳶滿身是傷,背上被數十支箭射中,鮮紅的血液蜿蜒而下,縱使如此,她也未曾放開公主。
秦鳶——
“秦鳶!”
公主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心髒狂跳不止。
“瀾兒!你醒了!”
聖山神色擔憂,公主立刻握住聖上的手,聲音顫抖道:“秦鳶……秦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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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她把話說完,憂急攻心,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瀾兒!”
“太醫!快傳太醫!”
公主視線一片模糊,恍惚中,她看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禦街打馬向她飛奔而來,可是那人卻徑直掠過了她,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秦鳶……”
秦鳶……
不要走……
戰場上刀槍無眼,秦鳶把胸前的箭矢給拔了下來,哪怕臉色蒼白,她的眼神也沒有動搖半分。
秦鳶又重新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戰場,為了保護身後的百姓不受蠻夷侵犯,也為了……深愛的公主,高坐明堂,不染風雪。
她帶領夜方的軍隊所向披靡,敵軍送來降書,秦鳶一把丢進火裏。
西涼人狼子野心,若是不将他們鏟除幹淨,後患無窮,她不能給公主買下任何隐患。
所以,這一仗,她不僅要贏,還要贏得徹底!
西涼王被秦鳶大軍逼到懸崖之上,他一身狼狽,也已無路可退,他眼裏滿是對秦鳶的怨恨。
“秦鳶!本王詛咒你,所求之事皆不如願!所愛之人皆不善終!你以為能名垂青史嗎!真可笑!一個滿身殺戮的人怎配有始有終!”
他狂笑不止,眸中一片猩紅,謾罵的詛咒聽得人膽戰心驚。
“本王就看着!看着你依賴之人舍棄你,信任之人背叛你,忠護之人猜忌你!本王就看着!哈哈哈哈哈!”
秦鳶神色安然,仿佛那幾句詛咒對她無關緊要,她素手挽弓,一劍封喉。
捷報傳回王城之時,秦鳶正帶領着夜方軍隊橫掃戰場。
“将軍!稚子何辜!”
副将跪在秦鳶面前,懇求她放過無辜的人。
不知從何時起,那英姿飒爽的秦鳶将軍變得冷心無情,一向善待俘虜的她竟然下令屠城!
西涼王室已經被她斬殺殆盡,現在還剩下城中的老弱婦孺,将軍竟然也不肯放過。
秦鳶的長槍沒有挪動半分,她的瞳色越來越淡,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眼。
“你何時變得如此婦人之仁了。”
秦鳶的聲音毫無波瀾。
“唯有永絕後患方能高枕無憂!”
“将軍!”
他阻止不了,西涼城牆破開,登高望遠,一片煙火海。
秦鳶知道自己不對勁,她控住不住自己,血腥味令她血液沸騰,她想投入無窮無盡的殺戮中。
“将軍!”
“将軍住手啊!”
秦鳶眼中滿是癫狂,緊緊掐着心腹大将的脖子,再快要将人扭斷的時候被人及時打暈了。
“軍醫!軍醫在何處!”
秦鳶中了一種奇怪的蠱,将蠱種在人的心脈中,經年日久,便會将人馴化成一個殺人的工具。
“可有解法?”
秦鳶臉色蒼白。
軍醫搖頭。
“此蠱無藥可解,它寄養在宿主體內,已完全融入血脈之中,會激發人的血性,使人陷入癫狂,無時無刻不想投入殺戮之中。”
軍醫聲音顫抖。
秦鳶輕合雙目,睫毛輕顫,似乎心中已有猜測。
她道:“此事不可對外聲張。”
秦鳶下令屠城的消息傳入關中,一時之間,民間對她的評論陷入兩極分化。
有人指責秦鳶手段太過殘暴,這樣的作風與那些蠻人有何區別。
有人也贊同秦鳶的做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公主什麽都不想去聽了,她只想讓秦鳶回來。
可大捷過去整整三個月,令大軍班師回朝的聖旨送了三道,秦鳶都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拒絕。
秦鳶為什麽不回來?她到底發生了何事?公主日夜憂心不已,哪怕她給秦鳶送去無數封私信,得到的只有一句安好,勿念。
大戰勝利五月,秦鳶再次抗旨不回,甚至請旨一路西征,讨伐西境蠻夷。
這下子,有的朝臣坐不住了,紛紛上奏秦鳶有不軌之心,沒有人喜歡打仗,費錢費人費力,更有甚者,直覺之處秦鳶有謀逆之心。
秦鳶沒有,她也不會有的。
公主知道,她相信她。
可她的父皇,高堂上的天子,卻未必這麽想。
一些對秦家早有意見的臣子,每日進出宮門,一再煽風點火,控訴秦鳶抗旨的罪行。
“父皇,秦鳶不僅是你的臣,更是你的妻,你也懷疑她有謀逆之心嗎?”
公主看着這一道奪回兵權的聖旨,以及那個從小疼愛自己,此刻變得有些陌生的父皇。
聖上眸色深幽,“瀾兒,你是儲君,應當明白江山之枕,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公主只覺得心寒,她可是秦鳶啊,百日夫妻竟也抵不過君臣之別。
在聖上的默許下,朝廷明裏暗裏的給秦鳶使絆子,本該送往邊境的軍糧日益減少,甚至開始斷糧。
哪怕邊境無戰事,再如此下去,蠻夷小國卷土重來,戰士們該如何是好?
公主不止一次勸說聖上,得到的卻是一次次狠厲的拒絕,甚至因為觸了聖上的黴頭,被下令禁足。
秦鳶為何會留在王城,為何成為新後,為何願意出征,都是因為她。
可她……卻眼睜睜看着秦鳶在邊疆餓死,卻無能為力。
公主失望了,看着桌上自己七年前為秦鳶的所畫的畫像,對父皇的期盼與恭順,在他默許朝廷給秦鳶斷糧的那一刻終于死心。
她必須開始行動,秦鳶為她做了這麽多,這世間,只有她能護住秦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