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江雁生的生物鐘很準,早上七點就醒了。睡眼惺忪,頭發也亂糟糟地擋住半張臉,他伸手随意地往後捋了捋頭發,穿好衣服下床洗漱。

将自己困在書房一個多小時,翻着一本圖鑒,挑出其中最著名的幾件木刻藝術品,有一名大覺舍利,雕刻以微毫之末,著聖世佛陀,可見功力深厚。下樓時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發現嗓子很不舒服,像是卡了煙灰,只好耐着性子給自己調了杯蜂蜜水,味道很淡,他不嗜甜。

大概是感冒的前兆。江雁生渾不在意地想。他已經努力了,剩下的交給白細胞。

吃過早飯他才有心思處理微信上雜七雜八的事情。先是京大的一名老師聯系自己能否去講一節課,江雁生看了時間覺得可以就發了個ok的手勢,尋思待會兒先準備講座內容,剛好準備完去赴趙觀南的約。然後是助理整理的一些主辦方無關痛癢的成果反饋,江雁生回了個好。莫啓年的消息已經被擠到下面了,顯示五條未讀,江雁生點開聊天界面。

周二8:34:阿生,希望我們能見一面。

17:25:你最近有空嗎?我們應該好好聊一聊。

周三20:54:我想當面給你解釋。

昨天16:30:阿生,我來找你。

20:47: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江雁生看着聊天界面,心裏有些五味陳雜。他敲下幾個字:不用,沒必要的。點了發送。

那邊幾乎是秒回:我想談談。

江雁生有些好笑,不知道他這麽執着幹嘛?還是說他分手之後莫名其妙地愛上自己了。這個假設有點刺激。江雁生承認,莫啓年是喜歡自己的,但是,這份喜歡到底幾分純粹,占比多少,數值一定低得可憐。

都這麽可憐了,江雁生不想扒拉出來,這與縫線的傷口再弄開沒區別。

那邊又來了一句:我想見你。

江雁生是個有禮貌,有風度的人,他不喜歡任何事物以難看醜陋的姿态結束或者消失。于是做事情都留有餘地,有些時候,心照不宣是最好的。

但是莫啓年揪着不放真的很不美觀。

他只好打字:永安路咖啡廳,半個小時後見。

這算是個不美好的插曲,打破了江雁生待會兒的安排。不過江雁生不讨厭生活中亂套的節奏。

這家咖啡廳以前和莫啓年來過,咖啡味道不在自己點上,但是拉花很美,加之裝潢和氣味都很令人舒适。莫啓年酷愛這家咖啡廳,和自己來過好多次,受他的影響,江雁生有時候約朋友或者談事也會選擇這裏。

進去才發現,莫啓年早就到了,正擡手看表。一位服務員端着咖啡,在莫啓年的指引下放到了對面。擡頭時正好發現了江雁生,有些局促地起身。

江雁生沒給他這個機會,開口道:“坐着吧。”話有些随性。他垂眼看了一眼咖啡,這是莫啓年以為他最喜歡的一款,原因是經常點。江雁生端起來喝了一口,也只會喝一口。這是禮貌也是習慣,這家咖啡真不在他點上。

放下杯子後看着他,其實他特別想打量莫啓年,要是沒分手江雁生一定會這麽幹,現在明顯不合适,他克制住了。于是目光淺淺地落在他眼睛上,臉上挂着禮貌的笑意:“要說什麽?”

莫啓年看着他的笑容,心被刺了一下,表情一瞬間凝結在臉上。他看出來江雁生不喜歡這種場合。這點了然不是來自對方的舉止神态,而是他對江雁生的了解。但他馬上整理好情緒繼續。

“阿生,我們有必要說清楚,我和何意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這個問題已經徹底解決了。”莫啓年聲音很堅定。

何意就是那個莫啓年喜歡了很久,也是江雁生被用來找相同的人。這些,後來才知道。

“那恭喜你。”江雁生能接受感情付出不對等,但是不能接受自己是別人的影子。

“……我之前的猶豫不決,徘徊不定不會出現。問題已經消失,我們之前再也不存在任何溝壑。”

江雁生耐心地等他說完。

及時出聲提醒:“莫啓年,我們分手了。”

“問題已經解決了不是嗎?一定要分開嗎?”莫啓年之前的雀躍不複存在,不理解地望着他。他承認他在渴望用之前那些東西打動對方。

江雁生不說話,視線再次落在他眼睛上。

兩個人無聲地交鋒。

對方似乎不會妥協。莫啓年心裏面似乎有棵大樹滿滿倒塌,眸子裏面很快湧入絲絲縷縷的失意和猶疑。

他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慣是疏離冷漠的眸子露出這種神色的時候,破碎感加之亮亮的光,是江雁生以前設想的感覺,甚至還要更動人幾分。不過他以前從沒見過,以前他想要是莫啓年能可憐兮兮地做做樣子,自己都會被勾住。

“在一起一年多,我們的狀态并不好,我總是等,認為之後就好了。莫啓年,想複合應該在我說分手那一天,而不是幾天以後。”

說出來沒意思,再見也沒意思……

“我當時沒想明白,分手後我冷靜了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莫啓年有些難受,明明他現在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但是晚了,連挽留都晚了。

江雁生會消失在他的生活中。這個認知,他從來沒想過,腦袋有些頓,反應不過來。

“先走了,預祝你萬事順心。”

這句話很真心實意的,同時,也意味着沒有交集。

走出這家咖啡廳,悲傷後知後覺的湧上來,灌滿整個感官。

還好,繃住了。沒失态。

不遠處有一位身姿挺拔,氣質不凡的男人,小幅度地對人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上位者姿态。他陪着人出來,站在路邊目送對方上車,車裏的人還探頭繼續招呼了幾句,不過晏從嶼是神色淡淡的模樣,端的是成在我的篤信,轉身瞧見了從咖啡廳出來的江雁生。

晏從嶼眯了眯眼:有點眼熟,對,是在長短夢遇見的那個人。随後将視線上移,看這家店的名字。在心裏搖頭點評:沒品。

不過對方沒注意到自己,直接往車庫走了。

江雁生左手把這方向盤,右手自然下垂,格子外套被挽起。有一點變形的中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方向盤,紅燈的顏色逐漸虛化,變成籠統的一團馬賽克。

晚上又要練很久的字了。他想。

江雁生甩水,踩點進了包廂。他面上還沾着水珠,弄濕了額前的卷發。

這頓發吃的挺敷衍,大家都在聊圈子裏政府要挂牌招标的地皮,因為老城幾近飽和,需要開發新的商業區,由政府牽頭,業界大佬承包。這裏的發展如日中天,拿下那塊地皮,後續再投資占股,都夠賺好幾番了,是個香饽饽。

“聽我爸說,目前最有希望的三家:中盛,晏氏,柏耀。”楊羽書說完就朝江雁生眨眨眼,因為柏耀的掌權人是江信。

江雁生聽着就聽着,沒說什麽。他一時間也捏不準家裏的想法和其他兩家的籌碼,到底誰能拿下還是個未知數。不過這一方面晏氏算出軸,以前和政府合作過。他不幹這個,公司的事主要是他父親和哥哥在處理,僅僅猜測而已。

“有得争了。”趙觀南接話。

期間馬钰玩笑道:“争來争去的,幹脆三家搞個合作得了。”他是個二世祖,混不吝的性子,說話直來直去慣了。

楊羽書輕嗤一聲:“其一,這三家單擰出來都有這個本事,誰不想一口吃下?其二,地皮這事兒馬虎不得,後續再分包投資,多少扯不清。”

“夠的你們家的人應酬了。”馬钰對趙觀南說,語氣間竟然有些同情。

趙觀南家裏人基本從政,這次的項目他父親跟着主要負責人一起來主持。

“我爸又不是負責人,找他沒用。”趙觀南輕諷,将話拐了個彎兒,“他一天閑着呢,到處拉配郎。”

“趙叔叔聽到了不得氣死,有這麽編排自己親爸的嗎?”聽的馬钰哈哈大笑。

話是這麽說,但是在座的心裏都清楚,公司該接洽的人肯定一個也少不了。趙觀南他老子雖說不是第一手,再怎麽也是個說得上話的。就看到時候被拉出來應酬的人是誰了。這個關頭,一點口風都動辄千萬,當真少不了。

一段突兀的語音打斷了衆人的玩笑:

“阿羽,要來……”

楊羽書有一瞬間的驚訝,反應過來馬上伸手暫停。不用找聲源都知道是誰的聲音,大家都偏頭看着楊羽書。

馬钰最先調侃,故意掐着嗓子模仿那女生的聲音:“阿羽~這是要去哪兒啊?看來咱還是大忙人。”

阿羽是楊羽書的小名兒,不是什麽人都能叫上的。趙觀南觀察着楊羽書臉上的神色,估計這人是上心了,還以為昨晚上那樣就是逢場作戲随便找的伴兒呢。

楊羽書額上青筋動了動,罵道:“你他媽有病?”随即像是想到什麽,克制住暧昧的笑容,朝衆人擡擡下巴:“既然你們都聽到了,我就先失陪了。”

伴随他出門的是馬钰的笑罵聲。

“阿生,晚上出去?”

“诶诶诶,說什麽呢?不帶着我?”馬钰端着透明的圓形酒杯碰了下趙觀南的,發出清脆的響聲。“不就是失戀了,哥給你找幾個更好的。你是不是喜歡那種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

江雁生失笑:“是嗎?謝謝了,哪天帶我去挑。”要不是等會開車他也想附和着碰杯。

“賽車,或者随便遛遛。要去嗎?通宵的那種。”趙觀南這是故意設的限制。

果然就看馬钰擺擺手:“別,還是下次帶你看帥哥吧。”馬钰這個二世祖有着尋常年輕人都不能理解的規律作息。

出門江雁生問他:“真要今晚上出去賽車?”

趙觀南剮他一眼,語氣嫌棄:“不是問你來着?”

“那就下次,明天要去京大,得回去準備資料。”

趙觀南陰陽怪氣:“得令嘞!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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