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晏從嶼乘電梯進了辦公室,身邊跟着助理。

“晏總,半個小時後有個會議。”

這次的會議主要商議的是那塊地皮的事情。要拿下地皮,報價和後續開發的項目必須要那邊的人滿意,萬事都必須備好。

晏從嶼點頭,手上拿着一支簽字筆:“把周思叫來。”

頭也沒擡,說完就繼續看手裏的策劃書。招标信息他剛放出來他就看了很多遍,地皮後續開發的策劃應該問題不大,主要就是價錢。

敲門聲打斷他的思考。

“進。”

周思鞠躬站在一旁:“晏總,您找我。”

“跟張正啓助理接洽得怎麽樣?”他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晏總,沒約到。我已經查過了,進來所有公司的邀約他都推了,沒公開露過面。”

晏從嶼不意外這個結果,作為項目主要負責人,國家家主要代表這個時候不會輕易應邀,很容易厚此薄彼傳出流言蜚語。吃着公糧,此刻定然是如履薄冰,審之慎之。

“趙執令呢?”

“對接雙方行程,和他的助理訂在周五。”

總有一個代表會露面,趙執令扮演的便是鏈接政府與公司的橋梁。

晏從嶼猜測:和張正啓完全相反,最有可能的三家邀約他都會應下來。不過透多少就要看人的發揮了。

“你去安排,注意忌口。”

周思說了聲好便退下去了。

偏偏是趙執令出頭,趙家和江家交情匪淺,在信息透明度這一方面更具優勢。這個緊要關頭肯定是不能送禮行賄,就算做了,趙執令也不會收。因小失大,弄一身腥的事他不做。

周五應酬完,晏從嶼回了離公司最近的宿處。難怪要讓趙執令出來當靶子,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貍,話術相當厲害。推杯換盞間透露出一點消息,讓你感覺碰到邊兒了,仔細一揣摩,又什麽都沒有。再問,也問不出,嘴巴相當嚴實。

這是一步難走的棋。

當千軍萬馬都齊聚城門時,攻城的先鋒卻巍然不動。沒有什麽比這更氣人。

晏從嶼抽了張白紙,寫下一串數字,再分點列了一二三,這是趙執令透露出的信息。說沒用吧,确實招标信息沒有;說有用吧,這是所有大公司能估略的。

“近年嚴查建築的質量……” 酒局上項目經理拐彎抹角問出來的。

嚴查的地點不在這裏,前段時間海市建築材料有問題導致公司人員傷亡的事熱極一時。有能力競争地皮的三家公司這方面能力必然不差。但趙執令單獨提出來,可就意義非凡了。

柏耀雖然主業不在此,但他們公司承包的項目,建築質量都是有口皆碑。他們公司底下的建設部門,能力首屈一指,一般的公司難以望其項背。

中盛本來走的穩中求進路線,換了個作風淩厲的掌權人之後有些財大氣粗。不用想,他的預算一定在其他兩家之上。

這麽一綜合,勝算又少了一層。

晏從嶼嘆了口氣,摩挲着手腕上饒了兩圈的念珠。

這念珠有些年頭了,他奶奶給的,出于當時的大家之手。放在現在,也是炙手可熱的。

高強度工作了一周多,事情已經松了,幾個項目的會談時間和計劃也已經拍板,總算可以喘口氣。

至于南門山莊外祖那裏,只待了三天,時間還不夠,得回去。就算時間足夠,別墅裏放着個人,也得回去。

晏從嶼吃完飯就往別墅走。

已經做好了家裏客廳坐了個人的準備,開門卻發現漆黑一片。晏從嶼疑惑地挑眉,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從外祖那裏回來了。

應該在房間。

果然,一盞茶的功夫,江雁生便出現了。

穿着一件圓領棉質長袖,下面裹着一條修身的長褲,顯得腿筆直。

江雁生站在二樓樓梯口,找到那個人的位置時才繼續往下走。手裏還拿着刻刀和小件兒佛像的半成品。

“晏從嶼,今天回來啊!吃飯了嗎?”

江雁生似乎偏愛語氣詞。晏從嶼仔細回想,也許不是,是對方的調子語氣後綴特別明顯。不過聲音好像還是很沙,藥效不怎樣。

看着江雁生将東西放在茶幾上,晏從嶼說了句吃了。

然後對方坐下,同一張沙發,但是隔挺遠。

江雁生手機界面有兩條消息提示未接來電,他去陽臺上雕刻前,将手機扔在了下面。現在才發現是外賣的電話,一個小時以前的。

“我下去取個東西。”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報備,但一個大活人就坐在自己眼睛邊,讓人無法忽視。

走出去一步,才發現自己又光着腳,難怪覺得冰。

他的動作僵硬了一下。有些人是不太能接受的……不知道晏從嶼怎麽看……他從卧室走到陽臺的時候是習慣了,下樓梯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晏從嶼攻占了腦回路,忘記了……江雁生趕緊往門口走去穿鞋。

晏從嶼顯然也注意到對方,輕輕一瞥:沒穿鞋。

待他出去,晏從嶼将電腦上的頁面全部關掉,看着茶幾上躺着的半成品,具體到哪個地步他不敢妄言,但是能看出來進步很多,至少左右的形很好,線條更流暢。旁邊還放着一個果盤,裏面是雜七雜八的水果,看着很新鮮。

一刻鐘後,江雁生提着外賣回來了,換鞋的時候愣住了——拖鞋還在卧室。

報應不爽!

江雁生覺得自己有些丢人了,往客廳中央看了一眼,對方根本沒擡頭。

他快步跑到客房,趿着拖鞋,坐下吃飯。

晏從嶼看了一眼:冷菜冷飯。好養活。

江雁生本來打算在客廳雕一會兒,因為陽臺沒有燈。現下多了個人,他想還是不雕了,有聲音。便打開電腦繪圖,接的文旅的産品設計還沒做。

前兩天助理送東西過來,又提了幾點。因為國內很多東西被別國盜用,文物存放點的負責人希望此次設計能帶有一些國家符號。但标志要以文物為基礎,必須符合文物氣質,不能喧賓奪主。

這個吧,時代的現實要求,确實不好說什麽。江雁生叮囑她幫自己去修車公司提車。

本來人物陶俑設計點很貧乏,這麽一要求更覺得頭疼。

Q版人物已經被排除,雷同産品太多,市場幾近飽和。而好的設計會讓人眼前一亮。

平面設計師米爾頓·格拉瑟認為 :對一件設計作品有3種反應--Yes,No,和WOW!‘WOW’是我們的目标。江雁生想要收到的反饋就是青睐者的“WOW”。那種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的感覺令人喜不自勝。

另辟蹊徑自古洎今都并非易事。在腦子裏把之前的想法幾乎否決完,有些難搞。

這個應該是不會有進展了,他給那個人俑建模,再畫了一個漫畫版本的圖。大學他的專業課老師提:“如果你對一個東西有極大設計興趣然而缺乏設計靈感,你現在應該做且能做的事就是将那個東西放大,放大到你有想法為止。”漫畫版本的圖他畫了好幾個,感覺缺點什麽,最後他将五官誇大,再一次否決。等比放大,驟然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他拿着東西往房間走。

現在,他需要到一個沒人能打擾的空間。

陶俑是仿人制的,用于祭祀還是陪葬專家各執己見。考古學家看法一致的是:這人的社會地位高,墓穴是五鼎四簋的級別,或是卿大夫。陪葬品尤為豐富,是厚葬。

江雁生剛才迸發的靈感正式來源于主人的面相,他的五官大開大合,且在延伸。學文化概論時知道,古代人類是很注重對事物的掌控的,因而五感在無限延伸。結合科維說的建築是光線下的形式、正确、絕妙又神奇的游戲。很快确定已經了設計內容。

設計靈感夠好,但标簽打上去不一定是那麽回事。

畫了一個多小時在電腦上将它的三維圖形做了出來。不過因為光線原因效果會打折扣。它眼睛前端大而圓,眼尾線條鋒利且閉合流暢,前面或許可以用鳳尾的形式表現,是個立體圖形底下也還能打标。

這就有了國家标志了。

江雁生心滿意足,要不是一晚上做不出來,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成品。

情緒的飛躍變化,讓他很難冷靜下來,神經上傳導的信號久久無法熄滅。江雁生半夜不可奈何,糾結要不要下去洗了個冷水澡。最後才陽臺上吹了很久的風,才感覺興奮有所平定。

陽臺上放了特別多的花,牆壁上爬滿綠藤。

江雁生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他最初看到這塊陽臺的心情。

很美妙,是泛舟閑游,飄飄忽忽的感覺。

從走廊進來,稍偏一點,就是一把躺椅。坐在上面,看風搖曳着世界,這個時候什麽都能慢下來。

家主人是個特別妙的人。

早上七點,晏從嶼在客房門前躊躇一會兒,伸出手又放下,想還有一會兒。

從冰箱裏拿東西時,發現保鮮室裏面也放着水果,一個一個擺的很整齊。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他挑眉,找了點簡單的食材出來。

吃完吐司面包,江雁生還沒下來,快七點半了,之前他在這兒的時候對方已經出門了。

也許……時間推遲了。

轉念,外祖不是這種人。

他有點懷疑江雁生早就走了。于是打電話問了外祖,今天是有課的,而江雁生确實還沒去。

他上樓敲門,有一會兒了,但一直沒人應。轉身找客房的鑰匙,開門發現床上凸起一個人形。

晏從嶼拉開窗簾,整個房間豁然明亮起來 。他走近,江雁生的面頰紅通通的,喚了幾聲,只得到幾句黏糊的嘟囔。拂開額前的卷發伸手貼在對方額頭上,很燙。

收回手時,江雁生頭追了上來,想要貼着,晏從嶼的手涼,特別舒服。

打電話給外祖請假後,晏從嶼打濕了帕子敷在江雁生額頭上。開始滿世界找溫度計,這玩意兒他好久沒用了,不知道随手放哪兒了。

終于在樓下的櫃子裏面翻出來了,一量,39.1,燒的還挺高。

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晏從嶼發現自己買的藥對方只吃了兩次,剩下的一些安靜地待在床旁邊的矮櫃裏。

罪有應得!

“江雁生,醒醒!”晏從嶼輕拍他的臉。

對方眼睛睜開一點點,努力望着,觑着眼盯着他的嘴唇,強撐着聽他說話。

“我送你去醫院。”

江雁生眼睛撐不住地閉上。

“不用。”聲音悶悶的,說完就将被子一扯,蓋住自己的頭。

晏從嶼伸手将他的被子扯下來讓對方露出口鼻,給他換了一次毛巾。

“季懷,感冒挺久,燒到39.1度能不能來挂水?在南門山莊。”完了仔細描述了症狀,方便朋友帶東西。

聽打電話這個的聲音正常且有力,季懷知道不是他。便問:“你外祖?”同時心一抖,這麽大年紀燒這麽高,這是幹啥了?

“不是。”

季懷琢磨那還能有誰?口頭應下了。

“盡量快點。”說完就利落地挂電話。

晏從嶼聽到細碎的聲音從江雁生的口齒中溢出來,湊近了聽才知道他喊的哥哥,要喝水。任勞任怨地下樓端了一杯溫開水進來。

很好,喂不進去。

水流到了頭發上。

晏從嶼用手背勉強擦了一下,随後掰着他的下巴将水喂了進去。

季懷來的确實快,半個多小時。期間換了無數次濕毛巾。

“挺快。”

“郊區紅綠燈少。”

晏從嶼了然,這是主要原因。

季懷手搭在江雁生手腕上:“他這感冒多久了?”

晏從嶼回想,好像是來的第二天就感冒了。“九天左右。”

“這麽久,還越來越嚴重,都懶得拿藥嗎?”

晏從嶼似乎不太滿,指了指櫃子表面的塑料袋:“買了,他沒吃。”

檢查完,挂好水,季懷收拾收拾,問旁邊看着的晏從嶼:“這麽上心,看上人家了?大少爺什麽時候伺候過人?”

這人就在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要是自己不照顧難不成讓他把腦子燒壞?

晏從嶼沒看他,視線還在江雁生臉上。也沒正面回答,只道:“我對我不喜歡的人無動于衷。”又問:“他什麽時候能醒?”

季懷露出一個“我還不知道你”的笑容,很快又正色到:“你現在叫他他也能醒。退燒快的話,半個小時。之後感冒症狀還是明顯的話,可以吃點兒你買的藥,我看過了。”

江雁生醒的比季懷預料的要早,睜眼後要掙紮着坐起來,被晏從嶼制止了他的動作。

告誡:“小心點。”

江雁生倚着枕頭,睡衣扣子因為量體溫解開了幾顆。衣服咧着,露出一大片胸膛和大半個肩膀。

“還燙不燙?”晏從嶼伸手碰了一下,比剛才好很多,估計退的差不多了。

江雁生不自然地僵了下,忍住沒偏頭。

“量一下。”體溫計被遞過去。

“37.3。”

估計待會兒會退完。

“藥怎麽不吃?”

聲音是很溫和的,但是表情很嚴肅,很有震懾力。視線直直地落在對方臉上,捕捉着他細微的反應。

江雁生聽了心裏确實不上不下的。這種情緒并不是來自對方的威壓,而是一種愧疚。買藥的是他,現在承擔麻煩的人也是他。

江雁生赧然。

“你不乖。”

晏從嶼說這話完全是來源于他之前聽到的對方的小名兒,現在說出來意味和判斷句別無二致。是很有邏輯的,得出的結果。

江雁生不知道這點,右耳羞紅了,故意側頭向後靠在床上,露出一個明麗的笑,認真解釋:“我很多時候做自己的事會沉浸在裏面,就忘了。”

說完後打量着晏從嶼的表情,想看對方有沒有露出理解且我也如此的表情。但晏從嶼臉上無甚表情,江雁生勾唇承諾:“之後一定按時吃,少找麻煩。”

“記好。”晏從嶼點點頭。

晏從嶼時間有限,事情繁多。他很不喜歡浪費時間,一開始能避免的事情,就不應該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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