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這是丁餘無極系列的新作吧?”馬钰一邊問一邊兒湊近看作品簡介,恨不得扒拉在上面,獲取答案後退了回去,“還真是。他這是想走創新的路子,還沒完全走成。”

江雁生本來在看一個借用小玻璃瓶為元素表達空間無限性的作品,聽到馬钰說的話跟了過去,發現正是趙觀南說的獲獎那個。

“現在的獎什麽水平?矮個子裏拔高個兒?”

趙觀南聽到馬钰不客氣的發言,立刻左右觀望,發現旁邊站着挺多人,立馬退開兩步看其他的畫作去了——無他,甚丢人。

江雁生看了一會兒,沒有讨論的欲望,畢竟,萬一丁餘或者其粉絲在,作出一副懂行的模樣高高在上地評價人,不好。奈何馬钰沒給他沉默的機會,直接點兵似的叫了他的名。

江雁生後悔給他票了。

“他能找到突破口很不錯,也看得出來是在初期。評委肯定知道,知道還是把獎頒給了他。”江雁生看他一眼,什麽意思不言而喻——評委希望無極系列能有創新。

“對啊!話說的輕巧,你以為評委只會吃幹飯是吧?”旁邊一個男生應該是丁餘的粉絲,江雁生走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帶到了,他在面前的作品那兒一動不動地保持仰視的姿勢站了很久。

沒想到嘴皮子挺溜。

趙觀南自然聽得見幾人在說什麽,不過從剛才的對話中,他找到一個有意思的點——丁餘投這個作品的出發點在哪裏?

一個藝術家,能允許作品有這麽顯而易見的瑕疵嗎?

兩個解釋:一是殘缺美,例如斷臂維納斯,例如卡塔拉諾的“Les Voyageurs”系列。但是趙觀南更傾向于第二個答案——投機取巧。丁餘,他的大衆知名度很高,但是缺少權威性認證,需要官方大獎來堵住悠悠衆口是很合情合理的。

魯迅說他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而趙觀南,喜歡用這一條例推測除江雁生以外的所有人。

馬钰被怼了有些尴尬地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不是他吵不過,這地方人多,真弄出什麽死動靜馬二少還是嫌丢人。

這年頭,正兒八經,客客觀觀的評價都不能有了是吧?

蒼天無眼!

馬钰在心底發瘋狂叫不止,沖着旁邊的門直接沖出去了。

“這是範進中舉?”趙觀南看着他淩亂潦草的背影還不客氣地找回剛才丢掉的場子,說完點了點頭似乎在堅定想法,“等會兒我去給他一巴掌把他打醒。”

“這個我可以代勞。”江雁生悠悠道。

“原來你們塑料情啊。”

“不用懷疑,跟你也是。”說完就走。

趙觀南:有病。出門兒看見馬钰站的筆直,問他:“瘋病好了?”

馬钰在心底坐禪,希望能平息怒氣。冷靜十秒一個左勾拳直接就朝趙觀南臉上沖過去,趙觀南退了幾步看看接住他的手一擋,開始破口大罵:“你TM嫉妒老子比你好看是吧?破相了你陪呢?”

馬钰露出一個“安心啦”的笑容:“這不大差不差,沒到出錢那一說吧。”說着說着,他還分析起來,有鼻子有眼兒的。

聽的趙觀南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回去導視頻了?”江雁生提醒他。

馬钰一錘手,立馬順着樓梯往下跑,遠遠飄來一句我走了。

現在在三樓,兩人也打算回去。

走到二樓,江雁生被季汀叫住:“jiang,我要跟你說一個有趣的事情。”

江雁生聽着她和本地人不相符的語言習慣,覺得這句話說的甚是詭異。

“你知道嗎?這個展館開幕設計是趙毅提出來的。你知道趙毅是哪個人嗎?”看到對方點點頭她繼續往下講,“他以前看過你的展,後來有機會牽頭做展館設計,就巧妙地運用你的展覽設計,他是你的粉絲呢。”

“你聽誰說的?”

“一個女生……”季汀皺眉回想着那個女生的模樣,手舞足蹈地比劃,“大眼睛,有酒窩。”

哦,原來是館長的女兒。

江雁生能猜到,但是聽人篤定地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當年專門回國搞的展覽,他籌備了一年多,也累了很久,當時為了準備材料和設計結構,一天睡四五個小時是常有的事兒。宣傳是尤為困難的一步,不能借助媒體,能用的只有自己的人際關系。

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擊碎人的利器。

但是開展那一天,下面還是站了人,一大片的人頭于他是莫大的慰藉。

出于年輕,一滴溫熱的淚滑落到他嘴唇上堵住了他所有要說出口的話,只剩下心裏的駭浪驚濤。*他哽咽着說謝謝,那場展,他提前掏光自己未來一年的生活費買了材料做禮物送給到訪的每一個人。

從各方面的收益來說,他是失敗透頂的。

沒有任何進賬的收入,事後沒有任何媒體撰寫的文章,有的只是零落的幾張觀衆随手拍的照片。生活不是喜劇,那些照片無一例外沒有爆火,于是也就沉寂到荒年。

事前他請馬钰用相機記錄下來。對——是記錄,不是為了記錄以外的任何事情。江雁生很狂放,自诩站在偉人之肩,無人能打敗他。不會覺得錄下視頻是紀念或者展示等亂七八糟的情感作用。

經歷比以前豐富,那些狂傲變成了殘片,不完全地嵌在江雁生身體裏。特別像龍鱗,有時會閃出點光來。

以前做的事,在今天有了另外的意義。

“專門告訴我啊?”江雁生不是個情緒很外放的人,也不喜歡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很多時候,他會選擇偏離終點将話題帶過去。調子裏面像是有小勾子,聽得人心裏癢癢的。

還好季汀和他相處過,用了個語氣詞,表示這沒有什麽。

季懷一開始就沒往人堆兒裏站,知道妹妹要說事他拐到旁邊的文創展區看了兩眼,後面掐着時間出現。

“江雁生!”

現在這個時間,快要閉館了,周圍只有稀疏幾個人,那道聲音像魚雷一樣砸進水裏,激起萬丈浪花,排到岸邊人的臉上。

莫啓年一臉慨然赴死的決絕,手臂因為氣絕擺動幅度很大。

“這是再現狼牙山五壯士的行為藝術嗎?”江雁生看對方來者不善小聲玩笑。

原本要走的季汀和季懷也愣在原地,季懷聽那個聲音,有些謹慎地打量着朝這邊走過來的人。

“最後一次機會。”

莫啓年咬牙切齒,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

“jiang,你們……”季汀有些擔心。

“他是我部分作品的收藏者,處理一點作品問題。”江雁生有些無奈地解釋,伸手捋一下頭發,眸光淡淡地落在莫啓年身上。

趙毅是二樓這片區域的負責人,看着人走的差不多本來準備關掉展區的燈光,聽到聲音立馬探出頭。江雁生和莫啓年的淵源只聽過只言片語,細節一概不知,但碰上估計沒好事。

他立馬出手攔住對方,禮貌詢問:“莫先生,工作細節上的問題可以在下面工作室商讨。”

莫啓年看他一眼,恍若未覺。

趙毅确實不好對這位合作夥伴做什麽,跟着他走聽見對方姍姍來遲的“私事”兩字。

“莫先生,這裏是展館……”

季懷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幕,分容易就知道這兩人關系非比尋常。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拍了一張現場混亂的圖片,發給晏從嶼,問:你确定心上人是單身嗎?

趙觀南看着對方一步一步靠近,偏生江雁生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只稍微遲疑一下就往樓梯口走。正主不在意,他自然不需要動手。

莫啓年三步作兩步,用力推開旁邊擋路的趙毅“嗖”一下跑到江雁生身後的樓梯口,用力揪着對方外套的領子,企圖将人拖上來。

趙毅頭磕到旁邊的牆壁上,有些發昏,但是看清發生什麽之後更煩了。這件事,不是這麽好解決的,兩個當事人,還都是合作方,這輩子的完美履歷可能栽這裏邊兒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讓觀衆離開,示意安保先別出手。

季汀對趙毅指了指季懷,再指了指江雁生:“我們是jiang的朋友。”

江雁生脖子被勒的疼,和趙觀南的手同時落在莫啓年的手腕上,江雁生向後彎腰擺脫對方的掣肘,站在一側用力将莫啓年的手腕從自己身上拿開。

他的眼神沒有溫度,裏面是化不開的冰,但是太多次處在泥潭裏,他能快速地從憤怒當中脫離出來。作謙謙君子的模樣:“動手做什麽?有什麽事嗎?”話罷擡手抻了抻被莫啓年弄皺的外套。

這個展館是圓弧形,向左一偏頭就能看到外面很近的天空,像是貼在窗子上。這裏視角有限,看不到太陽,只是被照耀着的樹葉子很亮,綠的發白。

可能是因為閉關時間到了,那片人造湖泊附近人很少,零星地落在周圍像是裏面的水鳥。水鳥也不自由,被鎖在岸邊不得所求。空曠的盡頭是人搭的架子,那是最為華美的條條框框組成的牢籠。

這世界哪裏都是牢籠。

而自由必須有所依附,不是自己收留,就是求別人扣押。

江雁生當初心甘情願地叫人扣着,現在也心甘情願地承受。

周圍沒人了。

趙觀南環顧一眼,遞給趙毅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趙毅便不再費心勸那倆柱子離開。

“為什麽永遠在逃避?為什麽不敢直接面對我?”莫啓年聲音控制不住,但還是顧及別人沒吼出來。

“為什麽到了這兒……”江雁生穿着低幫鞋的腳尖點了點地面,地上的瓷磚是白的,反射着吊燈的光輝,“你就成了受害者?”他是真的很不明白,擡起眼睛半好奇半朦胧地看對方。

那雙眼睛本就生的好看含情,此刻更是美極,裏面像是藏了一整個煙水迷蒙的桃花天。

正要說話的趙觀南被江雁生拍了拍,他知道什麽意思,憋着脾氣退開幾步。

“我沒想過這樣。可是你大方給我一次機會又會怎樣?”莫啓年似乎很無奈,說完緊緊咬着嘴唇,偏頭側開不看對方的眼睛。

“莫啓年,我說過結束,很多次。”江雁生今天的心一直在坐過上車,被人高高舉起有不留情面地抛下。

他沒辦法,甚至不能說一句害怕。

但他依然很冷靜。冷靜得說出那句話之後開始計算到底說過幾次,說的時間地點又在哪裏。很清晰,那些事情像在昨天。

“我沒逃避,不正視問題的是你。”

“好,那我問你最後一次……”

江雁生打斷他:“再問無數次都是。”眼神有些空,卻又意外地深邃。

莫啓年一怔,怒極反笑。

笑得很暢快,像是心中的郁結之氣全部被吐了出來,笑得如釋重負。

“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江雁生閉了閉眼,上次回江家的預示感再次強烈地襲來。

難怪對方會如此決絕。

會抱着一種“視死忽如歸”的準備。

偏偏在二樓,在這個江雁生的作品展示區把人叫住。

想通這一點,他腿竟然有些麻得動不了。

分神看着面前這個巨大的展示廳,上面是用圓體英文寫的death of hell,字母表面鋪的三原色,雜糅在一起的線條顯得陰暗瘋狂,這是自己當初敲定的。

那邊竊竊嚓嚓的說話聲,江雁生耳朵裏面嗡嗡的,拼不出話語完整的意思。

“他想對jiang幹什麽?”

“不知道。”趙觀南撇撇嘴,有些負氣。

他這些年,最是清楚江雁生怎麽過來的,一個人咬着牙什麽也不肯說。談戀愛談到他媽個人渣,劈腿了時候還要恬不知恥地纏着江雁生。

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好欺負的人嗎?

所以想起了就來踩一腳。

“他要是敢動手就完了。”趙觀南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狠厲的眼神,刀一樣刺在莫啓年身上,仿佛要鑿出一個窟窿。

以笑面待人的趙觀南露出這個神情,陰森森的滲人。

趙毅站的地方離兩人很近,生怕他們打起來。看見莫啓年直直地走向自己,一步一步像是千軍萬馬踏足,心裏陡然發虛。

“莫先生,有什麽事?”

“把我借展的藏品給我,現在!”然後轉頭看向江雁生——不,那不叫看。是一種極為扭曲的偏執放射出來的光,他只是轉頭到有江雁生的方向,視線并沒有聚焦。“安靜看完,”莫啓年擡手,臉上表情逐漸放松,變得有些想期待,他慢慢地做出一個投降的姿勢。“看完我保證不會再找你。”

“莫先生,不好意思,在開展前我們已經簽過合同。距離合約時間截止還有兩個星期。”

江雁生略略偏頭,目光落在旋轉階梯的盡頭,想到了之前那個勾起欲望的夢,現在,自己也是砧板魚肉。

他确實沒有要走的意思,不是因為他聽莫啓年的話。于情于理,他都應該送一送過去的自己。

趙毅面色也難得嚴肅起來,死守着規矩不為所動:“您如果反悔請下樓和館長協商。”即使看不上這種食言而肥的人,也還是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對莫啓年以禮相待。

莫啓年雙手環抱在胸口,擦的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地上有節奏地點着,垂着眼睛看趙毅。遽然伸手抓住對方胸前的衣襟一把推了個趔趄,自己不管不顧地進去。

“錢我自己陪!能聽懂嗎?”走到門口,hell這個單詞就在莫啓年的正上方,紅色的字母躍着,仿佛真的是無間地獄。“別試圖阻止我,否則你們的展會開不下去。”

“阿生……他要幹嘛?”趙觀南口水險些嗆到自己。

“他……”

才開口,聲音就不成樣子。

像是老舊的柴油機器零件咔咔噠噠的碰撞聲,僵硬又低啞。

那邊趙毅見勢不對,快速給老師撥了一個電話,沒見過舊情人能鬧得這麽瘋,這麽興師動衆,于是說的話有些颠三倒四,好歹還是陳述清了。

“江老師,怎麽辦?”

“他注定要毀約的,沒什麽用。”江雁生直直地看向那個門口,眼睛一動不動地睜着。

趙觀南聽到他說毀約,心裏那口氣算是落下了,只是不借展——好說。

“jiang,我們先走嗎?”季汀看出來情況不太對,女性的第六感也告訴她接下來發生的事不好,輕輕推江雁生走。

季懷皺眉看着他。

從來沒感覺這麽難搞過,即使是命懸一線的病人躺在手術臺上做一個安全幾率小得可憐的手術,他都不會這麽無從下手。

晏從嶼高高挂起,讓把人好好看着,事情往細了說,自己還有一場會議。

這一層樓很安靜,就算有三樓的人下來,也會被保安攔住禁止入內,好奇地偏頭卻還是無奈地往下走。

中央的吊燈很亮,晃到了江雁生的眼睛。

他擡手擋了一下。

惝恍間,似乎有琴音傳來……波動的每一根弦,都是江雁生的神經,纏得他腦袋生疼。那琴弦畫作要人命的細線,一圈一圈繞在江雁生脖子上,牽出鮮紅的顏色。

所有的一切都該有始有終。

“砰”的一聲,誰都沒看見是什麽,但是誰都知道那是玻璃被敲碎的聲音。那一聲回蕩在整個展廳,就連安保也互相望着愣神。江雁生頭皮發麻,耳膜似乎被震爛了,他神經質地擡手摸了摸有些疼的耳朵——手指上什麽也沒有,沒有血,只是灰白的肉,很幹淨。

琴音終于消失了,爆炸一樣的音浪拍打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

展館用的特質玻璃,不知道用什麽搞出的動靜。

趙觀南心一下就提溜起來了,看看江雁生,從剛才開始臉色就沒變過,木然間有點動容。趙觀南其實不太能共情,但冷漠如斯也知道這件事很大,伸手搭在旁邊人肩上,将他勾過來靠着自己。

原來毀約是這個意思。

“江雁生。”

衆人擡頭看着從展廳裏面出來的人。

江雁生讷讷地偏頭,動作緩慢像是剛開機的機器。他像懵懂狼崽一樣擡起頭,看着莫啓年手裏拿的東西。

白花花的一片,卻怎麽也看不清。

前面有很多厚重的霧一樣,撥也撥不開。

“我們了結了。”為了展示出成功者的姿态,他勾出一個刻意的笑容。

“莫啓年,這個很适合你,送你好嗎?”

“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可以送給你。”

記憶的碎片紛至沓來,江雁生手指捏的很緊,血液不流通導致指節青一陣白一陣。他現在頭特別疼,疼得能感受到太陽穴如何倉促地跳動,好像要挑開皮肉。

他用盡全力去看清莫啓年手裏的東西,卻還是模糊的一團。

材質是很易燃的紙……

江雁生看到他從兜摸出打機火,“噌”地一聲冒出火苗,飄搖在空中。

随着那道輕巧的聲音傳出,他的呼吸也被凍住,活着艱難而痛苦。

“阿生,別看。”

江雁生執拗地抵着趙觀南意圖拿上來擋住視線的手,看着那東西被火苗舔舐,一下子席卷整個作品主體。莫啓年不留念地将東西扔在地上走出這裏,紅彤彤的焰火将一切吞噬殆盡,灰飄得很高,最後只留下還有餘溫的塵。

沒有其他明顯的異動,抽泣聲輕輕地環住幾人,也輕輕地捏着胸腔裏的心髒。

季汀的哭聲喚醒了江雁生。

他知道燒掉的那件東西叫什麽,實在兩人剛确定關系的時候江雁生送他的一個見證。據他所知,這是對方最喜歡的設計。

叫“情鐘”。

情終。

原來直到現在,那場火才賦予它完整的意義,到達孤寂的一種絕望美。

他的手輕顫着,掌心全是汗液,黏膩的很不舒服。沒哭,只是眼睛不那麽亮,眼尾有些潮紅,看着平白勾人心酸。

“走吧。”

江雁生輕輕地說,不知道對誰說的。

趙觀南拽住往展廳裏面走的人:“走錯了。”

江雁生渾渾噩噩地轉身,正對上館長不知道說什麽臉,看見對方擡起的手又放下。趙觀南知道館長很早就到了,沉默着看完了全程。

“早點回去。”江雁生轉身對季汀說,他現在很亂,看着季汀哭紅的眼睛神經更是打了結。“別難過。”

季懷看他,眼睛又亮了,不過不是眼珠本來的色澤。

江雁生察覺到他的目光,很不适應地偏開頭。他分不出來哪裏難受,只知道這個時候身體上下的神經連成一條,疼痛一直從底下慢慢地導上來,又疼又麻,不知道傷口在哪兒。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看一眼天,黏糊糊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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