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政府那個項目在萬衆期待中發出官方通告。衆人叽叽喳喳讨論得熱火朝天的項目花落柏耀家。有惋惜也有唏噓,這次的通告又掀起業界好一陣讨論。

晏從嶼拿着送來的一束花,還挂着水珠。他伸出指尖碰了碰花苞上的水珠,覺得這是人養的,因為見過。

發了個消息問江雁生:為什麽送花?

等了很久,對方都沒回,心裏有些答案得不到驗證的煎熬,一小時後撥電話過去。

接電話的人先出聲:“晏從嶼。”給了對方一個字的間隙後立馬問:“收到了?”

晏從嶼避開他的問題:“為什麽送我花?”這個日子并不是很适合慶祝,說白了就是失敗。

“有那麽多為什麽?”江雁生想到了早上看到那些和晏從嶼家重複的花,想送就送了。但這個表達很不書面,他梳理着道:“因為你啊,送花不為你之外的任何附加。”

晏從嶼聽着對面輕快又不失認真的聲音,一把把電話掐了。這東西,這表達,很容易讓人誤入歧途。

原來失敗也有花,原來存在就有回答。

伴随着那束花,慰藉宴會也如期來臨。

“哥,你打電話催催晏從嶼。”顧以蕭念人名字的時候總喜歡将中間的模糊掉,最後一個字念重,和身邊親近的人說話有種說不出的黏糊感。但這種感覺又因為他整個人的氣勢長相,削弱很多。

謝允川靠在真皮的沙發上也是板正的,聞言拿起手機撥電話:“多久到?”他說話做事都特別利落,少了幾分問候的溫情,有些公事公辦的嚴肅。

“快了。”說完晏從嶼就把電話掐了。

季懷輕輕一笑:“就知道他這麽個态度。”晏從嶼不喜歡開車的時候有人催,這也是顧以蕭将麻煩甩給謝允川的原因。

謝允川被挂了電話也不惱,更多的是不在意,早就預估到是這樣。把手機扔面前的矮桌上又靠了回去。

“皇冠作基酒,再點幾款吧。”對坐着的兩人說完後季懷對旁邊的侍應生擡手,示意他去準備制作材料。

“調什麽?血瑪麗還是螺絲刀?”

“試過了,換新的。”謝允川搭話道。其實他只是建議性的一提,但是軍場上磨砺出的氣質增添了一些不容置疑。

“少爺,說說哪款酒你沒嘗過?”

謝允川挑眉,對顧以蕭的話不可置否。

“我帶了一支幹紅葡萄酒。”

一說這個,顧以蕭就來了興趣,趕忙問:“前段時間拍的?”

季懷不顯山不漏水地點點頭。

顧以蕭明顯驚了下:“拍賣場上炙手可熱,你沒少花心思吧?”

“公公正正拿的。”說完季懷笑着多提了一句,“少有人能叫我的價。”本來想說沒人的,轉念想到在座的鐵了心争,他不一定能咬牙拿下,于是換了個更準确的說法。

“場上怎麽樣?當時想着看看,但是沒成。”

“挺熱鬧。不過也就這支酒值得一拍。”

他打開旁邊助理送來的酒匣子,将那支紅酒小心取了出來,準備醒酒。剛好侍應生把調雞尾酒的酒具也拿上來了。

顧以蕭眼巴巴盯着,幽幽感嘆:“晏從嶼什麽時候來啊?”

季懷開玩笑慫恿:“打電話問。”

顧以蕭碰了下謝允川,要他去當出頭鳥的意思不言而喻。

除了因為謝允川拿他當自家弟弟關心,最重要的還是晏從嶼幾乎不會跟他嗆聲。

謝允川淡淡看他一眼,吐出幾個字:“自己打。”

“急什麽,耽擱您成仙了?”

房間裏面燈光很亮,大家一下找到聲源朝晏從嶼看過去。獨獨顧以蕭不滿地撇嘴,刺他:“還以為您在路上成仙飛升了呢!”兩人說話夾槍帶棒,來一句還一句,誰都不服。

其實以前顧以蕭嗆人不是喜歡用敬稱的,但是每次和晏從嶼拌嘴後感覺沒發揮好,他一個“您”字似乎攻擊力加倍,諷刺意味十足,後來跟着他鬧多了就能說一說。

“您一耽擱,沒成功。”

“你……!”

“怎麽,您也要飛……”

話沒說完,被謝允川打斷了。他問晏從嶼喝威士忌還是桌子上的拉菲。

謝允川很少打斷別人說話,尤其是理由很勉強的情況下,那番說辭便顯得生硬。誰叫兩人都是不服輸的人,放任不管要掰扯很久。

“随意。”

季懷點了兩下表盤看時間:“遲到了兩分鐘。”擡手準備給他倒一杯拉菲,比起口感刺激的烈酒,對方更喜歡濃郁芳香的。

晏從嶼打量着瓶身:“去了洗手間。”

“一來就沖,以為你吃槍子兒了。”

本來已經平息的硝煙氣又被顧以蕭一句話輕易挑起。謝允川有些頭疼,也不打算管了,和季懷靜靜等着兩人吵。

晏從嶼乜他一眼,沒搭腔,扯下去沒意思。旁邊有服務的男生向他走過來詢問,晏從嶼禮貌說了句不用。

“那男生呢?”顯然問的是出現在他家的江雁生。

“在他家。”

“景苑和南門山莊是金屋藏嬌。”調侃晏從嶼的感情一直是列在季懷人生清單裏的樂事,他期待好久了。

看浪子回頭,谪仙歸塵,狗血爛俗又引人入勝。

“好主意。”晏從嶼點頭一幅受教的表情,認真的模樣不似作假,按照季懷對他的了解這人此刻正想着如何實施呢!

顧以蕭啧了一聲,罵他悶騷,也說謝允川金口難開。順手将季懷放在桌面上的酒推了過去。

季懷有些好笑,幸好幸好顧大少爺只将槍口對準這兩人,不找自己的茬兒。

“就這麽喜歡?”

“你們見了也會喜歡。”晏從嶼一點驕傲的意思都沒有,他的表情在燈光的映照下很明顯,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就誇下海口了?”

季懷這個見過“廬山真面目”的人不提,但謝允川呢?出生于軍事大家,浴血生長。能得他正眼相瞧的人,屈指可數,更別提往上的好感。晏從嶼的話一落堂他就擡眼看,偏偏對方一副超然物外的淡然。

饒是知他看人獨具慧眼,見微知著,這個說辭也不排除“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可能。

“什麽時候帶來見?”顧以蕭對晏從嶼那句話表現出出乎意料的信任,且急不可耐地想見見。“有照片嗎?”

“再看。沒有。”剛加上好友的時候,晏從嶼閑的無聊浏覽了他的朋友圈,內容很少,時間間隔很久,仿佛這個功能已經被他抛之腦後,心血來潮時用一用。“江家老二,你可以上網搜。”

“江家?”

顧以蕭最先驚叫出聲,謝允川也有些震驚,很快又反應過來。只有見過他的季懷風輕雲淡,聽季汀叫他jiang能猜出來。不是不震驚,是最開始震驚過了。

“你要泡你對家的兒子?”顧以蕭依言拿出手機搜,結果什麽都沒看到。旁邊的季懷分神點了相關搜索“住生”,解釋:“他作品用的這名字。”跳出來的頁面是住生近期辦了一次藝術展,其他的都是帖子上碎片化的信息。

就這樣都沒有流出正臉照,甚至連江覺行和江信的相關搜索都跳出來了。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

“你不支持?”問完之後晏從嶼又反思,“也對,不需要你們支持。”還是那句話,支持的作用——聊勝于無。至于當事者本人,他想,都不一定有說不的機會。

晏從嶼看似光風霁月,文質流光,但他小時候的豪門深苑,早就被污水腐肉泡朽了。這樣的血雨腥風中厮殺活命,還早早掌權的,能是什麽正人君子?

他們這些人,都不怎麽幹淨。

但要說髒,又比蛇口蜂針,毫無下限的人好太多。

這話謝允川認可,男人,想要什麽,得靠自己争取。他對晏從嶼勝券在握的自信很欣賞。

“喂,全網找遍了都沒你心上人的照片。”

“我記得江家小兒子之前公開露面過。”季懷之所以肯定,是因為江家多年前的一次宴席令他印象深刻,他明明白白記得這位小公子是出席了。

季懷的記憶力,其他人不懷疑,說出席過那肯定是出席過。

晏從嶼聞言用手機搜了一遍,确實沒有。搜索他讀過的學校也沒有,江雁生的設計很棒,特別喜歡玩兒文化概念和表達方法,國家設計師明顯青睐他。能混到這個地步,怎麽也得是優秀畢業生吧,可是沒有。

他之前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用藝名是為了不讓作品和江家車上關系。畢竟,這個圈子很多人覺得,銅臭味的金錢會玷污高貴的藝術。

他想起最開始的時候劉宇發給他的資料,發消息問他怎麽找的。對方說找了很多地方沒找到,最後動用了一些平時差事的人脈。

“心上人挺神秘。”謝允川就着顧以蕭的手機看了兩眼,借他的稱呼十分中肯地評價。

挺有意思。

“江家,保密做的不錯。可以往這方面拓展業務了。”季懷以為對方回避媒體是深居簡出。但現在來看,一片空白太刻意,這意味着有人故意抹掉了。

“早有了,之前和軍方合作過。”謝允川回一句。

顧以蕭用手肘頂了下旁邊的人,刻意降低聲音:“哥,你沒說過啊?”

“深藏不漏!”季懷笑着感嘆一聲接謝允川的話,“項目被柏耀拿下實至名歸啊!”

察覺到剛才身邊人的動作,謝允川一句“你沒問”理所當然。

“敢在晏從嶼面前點炮仗!”今天四人聚在這裏,借的就是他項目招标失敗的由頭。現在誇中标的柏耀,不明擺着戳人肺管子嗎?顧以蕭盯着季懷豎了個大拇指,收手的時候順便撞了謝允川撒氣。

晏從嶼沒對季懷說什麽,反倒是乜一眼顧以蕭。

“你有病?好賴話聽不出?”顧以蕭平白無故被瞥了一眼那是相當不滿。

“您能說什麽好話?”

“全天下就您一個人說話動聽,怪不得飛升了。”要高門大戶的教養,顧以蕭絕對能啐他一臉唾沫。

“就是沒帶着您飛升洗洗嘴。”

“……”顧以蕭現在就恨沒跟着謝允川一起投身軍營,好歹能給他一拳耍兩下威風。

謝允川實在難以理解他,說不過又非要開這個頭。人家晏從嶼永遠都是分出精力搭理他,而他更像是全身心撲在上面,吵着吵着就氣急敗壞。

“你們集團國際的項目對接好了嗎?”

“差不多,還有些瑣事。”

聽季懷提起這個話題,顧以蕭立馬把小脾氣收了起來:“應該會等等,現在那頭正在找人。”在正事上他還是很靠譜的。

謝允川将高腳杯橫放着拿,一邊轉動着杯子一邊問:“打算多久走?”

“本來現在該走了。”

聽顧以蕭的話推半個月都不一定落下來。

“團隊之前商議的時候定了。現在什麽情況?”晏從嶼不是裏面的人,總有觸不到的門道。

“一出醜聞。進來多事之秋反腐力貪之風強勁,他因公徇私,手太髒被查了,一查翻出來設計作假。其餘幾人不也是他推薦的嗎?正往裙帶關系那邊兒查。換人板上釘釘。”

“為什麽不讓他們後面來?”季懷正調酒,也沒深想就問了。

“行也是行,只是這還真就不是一個部門的事。牽扯挺大,人就在審查眼皮子底下放着都能暗度陳倉,真算起來又是一次剝皮抽骨。”

“要花這麽久?”謝允川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要花很長的時間,榜上有名的設計師也不至于只有幾個人吧,完全可以直接調度。

“最近勘的物件多,加之術業有專攻,裏邊好多都是做的恢複與保護工作,一個蘿蔔一個坑,挂國家名頭的設計不多。”

晏從嶼搖了搖酒杯裏的紅酒點頭。這事兒說白了只能聽着,你總歸不能越俎代庖做上邊兒的決定。估計延一個多月。

“那邊官員變動大嗎?”

他當時了解過這些官員和随行人員的資料,除開設計師團隊,其中好像有一位臨時助理長是主設的侄子。既然說了不是一個部門的事,看來合作的團隊也有些問題。

“只能說目前帶隊的人不變。其他的要看上頭的意思。”

這個“上頭”,肯定包含了顧以蕭的父親,現任事務總理。

他向晏從嶼保證:“有什麽第一時間告訴你。”頗有些壯志許山河的豪氣。

“在那邊待多久?”

“少則十來天,多則一個月。”

“你生日豈不是回不來?”

晏從嶼可有可無,點點頭不在意道:“可能。”小時候他的生日和平日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後來因為他那位叔叔背地裏搞的手段,刀架在脖子上,完全沒有心情享受生活。再者,除了這些朋友和母親,現在這個日子不鹹不淡無人在意。

“放心!”顧以蕭湊近拍拍他的肩,“人不到禮到。”

“估計人家最想收的不是咱們送的。”在晏從嶼朝季懷看過去時,他收斂點語氣,示弱地笑了下。每次季懷挑一些禁區話題,就會做出這樣的表情,不是真的示弱,只是走一個配套流程。他說話做事,一定是三思而後行,腦子精密得就像一個儀器。

也幸好,這個儀器,在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被允許宕機的。

“他哪點吸引你?”謝允川是單純好奇。

“長相、性格。”

“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顧以蕭覺得這大而化之的說辭像搪塞。

晏從嶼似乎也覺得單單兩個詞概念太淺薄,于是很語氣認真地詳述:“長得很頂,身材健美。另外……”他給自己倒了一點酒,“南門山莊,他從來沒把自己當客人。”這比那些看到位高權重就比如蛇蠍或者曲意逢迎的人好太多。

“自來熟?”

晏從嶼甚至懶得糾正顧以蕭的說法,因為不是講給他聽的。

謝允川聽的懂,小幅度地動了下脖子,算作點頭。對晏從嶼的描述來了興趣,也像之前顧以蕭說的那樣,讓他帶來見見。

已經很晚了,窗外還起了風,間斷地敲在玻璃窗上,好像要下大雨了。侍應生往那邊走,去把窗子關小了點,保證通氣流通的同時不會太冷。在窗沿那兒,他看到這棟樓後面栽種的梧桐,枯黃的葉子被打掉。

季懷想是該往家裏走了。

謝允川朝着不遠處停的那輛邁巴赫G650擡擡下巴讓顧以蕭先去車上。

顧以蕭沒異議,現在風确實很大,他穿的衣服薄,隐隐透出一絲冷意。謝顧兩家離得很近,兩人關系也最親,不用司機的時候一般都會坐他的車。

“要多少人?”

來這裏不單單是為了閑聊會友,更重要的是這裏保密性強,且裏面私養着很多人手。只要有黃牌,開得起價,裏面的人會是最忠實的擁趸,這個地點會是包羅萬象的信息場。背後掌權人是謝允川,注資者是餘下三位。

“看着調。”

謝允川可不僅僅是參軍這麽簡單,他有軍銜有職稱,對行軍調配一類的事可以說得心應手。晏從嶼很放心地交給他。

“注意安全。”晏家換天後,晏建林的勢力大部分轉移到國外去了。晏從嶼當時上位還沒穩定根基,況且跨國也不是很好處理,就一直放任到了現在。

都是千年的王八。

這次晏從嶼出國是個好機會,辦的好責任完全可以推給國家對接的團隊或者當地匪徒。謝允川可不認為晏建林會放過這次機會,人家在國內,肯定不會親自操刀,怎麽引蛇出洞是個問題。這麽想着就問出了口。

“他的道我還沒還完,應該能玩到他死。”他神色有些嚣張,狠厲述諸于眉峰之上,仿佛那人出面在面前就能一擊斃命。

晏建林之前就蠢蠢欲動,攪起水花,用坐以待斃來應對不是一條毒蛇該有的方式,正确的做法應該是将毒液刺入對方鮮嫩的脖頸,前提是不被抓住七寸。

晏建林——應該把他蛇脖子洗幹淨了。

說完謝允川也往那臺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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