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景苑,晏從嶼将花瓶裏插着的花全部抽出來扔桌上,花有些敗了,根莖底部沾着的水在桌子上聚成一灘。

有些生氣地想:扔了。

人卻老實地從沙發上起身,将花一根根拾起,綁上繩子挂在陽臺上倒吊着風幹。

氣自己心急又氣江雁生無甚反應。

江雁生回家坐在案前,連佛經都看不進去。他又換了好一本,結果還是一樣的。腦子裏反反複複地放着晏從嶼吻他的事。

整個人變得更加焦躁。

只好寫了一個小時的字。

之後仿若皈依佛門不問世事,一直窩在家裏,除了買生活必需品根本不會出門。

期間李老來了個電話,溝通手續。江雁生聽他吞吞吐吐的語氣覺得很奇怪,流程有什麽問題嗎?但他懶得猜,說什麽就應什麽。

一反之前興奮的态度,搞得李毅成都怕他反悔,說完要事連寒暄都省了,直接挂電話。

快五月中旬了,回想提及設計團隊問題,李毅成諱莫如深的樣子,口風緊,沒探出來。之前猜的八九不離十,看來蹚那趟渾水的人很多,換了個幹淨。

稍微一捋,現在只有兩條路:找新人和用舊人。第一個明顯不現實,正名的手續辦不下來,第二個,老骥伏枥,不知道能不能出成果。

他們團隊東尋西覓不過是垂死掙紮,大勢已定翻不動。要是換個激進的領隊,早帶着衆人出發了,估計李毅成能拖到六月中旬。

平白拖着,對哪個企業都不是好事。

但江雁生還是覺得不對,之前聽趙觀南說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一個設計師團隊能把所有人都拖着,估計背後有不能公之于衆的事。

有意思。

事情辦下來,當是只覺得好,現下煩惱卻如一把把的合歡花,絲絲縷縷都開旺了。距離上次回家已經一倆月,江雁生覺得該回去吃頓飯了,大致行程也需交代,讓他媽安心。

江覺行和江信都在公司,人還沒回來。家裏只有楊挽姝一個人。

“媽媽,你一個人,嫂嫂呢?”江雁生扔下一句話就往廚房走,洗完手拿了把水果刀。!

“出差呢,周五才回來。”楊挽姝有些埋怨他,“怎麽今天回來了?”他有些和年紀不符的天真和跳脫,說話的時候感情很足,什麽都放在臉上。

“之後要出國。”他拿個桃子慢條斯理地削皮,因為手穩皮沒斷過,長長的一條螺旋式落在茶幾上。削好後遞給對面的女人,再撿了個。

“什麽決定都只是通知我們,一點參與感都沒有了喂。”楊挽姝喜歡吃脆桃,有些受用地咬一口。

聽着她的話,江雁生刀頓住将果皮削斷了,若無其事地轉了下桃子繼續。最初問過,但總是得不到答案,後來直接省了這一步。但他很清楚,所有的決定其實是在他們允許的區間內做的。

他擁有有限的自由。

江雁生在小事上不會反駁他母親,放下刀說:“下次盡量商量。這次事急,結果沒定下來,怕說了是竹籃打水。”

楊挽姝确實不怎麽管他的事,聽他解釋覺得沒什麽,欣然接受了。馬上挑起另外一個話題:“我專門去了解了莫啓年這個人,還是挺優秀的嘛。”

她一貫思緒轉換快,江雁生習慣了。不過專門了解就是很上心的意思,楊挽書對很多東西三分鐘熱度,頗有不問世事的風度。

“是挺優秀的。”

“嗯——那你現在什麽情況?打算複合呢還是再找一個?”

不知道為什麽,這話聽着很恨嫁。

“不會複合。至于其他的,你少操點心吧。”江雁生自己都沒地拿主意去,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

“哎,你不知道。上次你回來說了那事兒,我就一zhi——我就有反思是不是我們疏于管理,對你缺乏關心造成的。”楊挽姝扶着太陽穴,一臉苦惱愁思。

“最近忙嗎?”

“不忙啊!怎麽了?”楊挽姝噌一下挺直身體,以為他兒子要說什麽有意思的事。

“沒,就是怕你累着。”怕你出現什麽精神分裂,表情轉換太快,跟面前放着機子錄像一樣,太有張力了。這大導演該來請她的。

楊挽姝不傻,明白過來什麽意思哼了聲,不服氣地動嘴:“我說真的呢!當時可把我愁着了。”從別着的頭發上拉兩根下來給他看,不樂意道:“不至于白發三千丈,可緣愁似個長是真的。”

江雁生最後咬一口桃,核抛進垃圾桶後抽出紙巾用力地擦着指節。其實取向這種問題,什麽時候說出來都是個炸彈,激起三千水花的從來都是石頭,不是時間。

而他母親的關心,總是來遲。

“那想通了嗎?”

“我是什麽人喏,這點都想不通能活成這樣麽?到底,路是你走的咯。大不了,再回來,家裏完全養得起嘛。”

江雁生輕輕笑了笑,她母親身上的随遇而安和淡然處之真的太強了。說出來的話也顯得有些稚嫩和天真,以一種混不在意的态度對待世界上大多數事情。

毫無疑問,她的物欲極低,基本上所有的要求都放到了情感上。

“挺好,你可以先期待着。”

“不是——小乖,這麽快?”楊挽姝掰了掰手指頭,這也就兩三個月吧。這樣想馬上又否定,這只是說的時間,不是分手的時間。那還是沒多久,莫啓年找上門時應該分手不久。她嘴裏念念有詞,“三,不對,四個月……”

算了,具體時間什麽的,都是浮雲。

“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她恍惚間又回到了高中,晚上在寝室小姐妹一起探讨着不能廣為人知的男友,興奮又悸動。她多是挺八卦逗趣那個,到現在也沒變。

“只是讓你期待,沒說有。”

八卦的女人對他露出一個隐晦的笑,說:“摸着良心來嘛,你肯定有人選喽,分享一下你的備選人問題不大。”

人臉出現了,然後是虛化的輪廓。

江雁生止住浮想,眼睛有些得意地上挑着:“确定關系跟你說。”

“籲~”楊挽姝不滿意,“你真沒意思!”

“第一天知道?爸爸有什麽想法沒?”

“一個被窩能睡出兩種人喏?”

江雁生被眼刀子刮了,又被他媽媽直白的話語弄得頭皮一緊,不知道說什麽。同床異夢的例子并不少。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成語只能反映志向,不能反映內涵更廣的人性。

江覺行回來後,他旁敲側擊地打探着消息,想了解不久後市場的動向。江覺行一開始沒回過味來,看他問的随便也沒怎麽深思,越到後面越覺得不對。說到“扶持中小企業是政策導向”時倏然停下來,眼神犀利地落在對方身上。

“拐彎抹角做什麽?心眼挺好玩。”

“我不一直這樣麽?确實好玩。”江雁生低頭忍笑,頭發掩住他的眉眼。“媽媽說了我出國的事,去的就是晏氏。”

“晏氏?”江覺行有些認真,收起那副閑聊的散漫态度。“去那裏做什麽?”他不至于緊張,就是好奇。

“能做什麽?做設計。”

“以為你想去晏氏大展身手。”江雁生的商業才能并不差,早在父母發現他的藝術天性時他就洞察了自家弟弟的能力。現在是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無法判斷自己和他誰更适合待在柏耀。現在的答案毫無疑問。但是十多年前呢?在自己該沒被商場油條歷練打擊前呢?不敢保證,卻在之前暗自做好準備。

記憶深處,江信在書房聽完秘書彙報工作,簽好文件後舒展身體,招呼兩個小孩兒進去,一邊翻着桌上的資料一邊和他們閑聊,慢慢切入話題。江信最是喜歡這種輕松的聊天方式,在酒局上也是如此。

作為兄長,江覺行率先回答了那個問題。

“不能吧!哥。”江雁生朝他擡眼,還是那番意氣風發的自信,“我現在加進去是給人搗亂。”他擡手放在江覺行肩膀上,陸陸續續說了兩句現在的情況,表示自己就是想看看晏氏後續的發展。

“妄自菲薄。你還記得小時候爸問的那個問題嗎?”

“哥哥,我又不是老年癡呆,記得啊!”

江覺行在髒水裏沉浮這麽些年,說的是不是真話一眼就能看出來。江雁生總是能恰如其分地撿出別人最想要的答案,給不給只在于想不想,在他構建的世界觀裏,情超越了利益。

他的眼睛不像他弟弟一般多情,雖然上挑着,但眼珠顏色很淺,顯得冷漠。這冷硬在他笑着的時候,全被嘴角的酒窩盛着了。

“嗯。爸當時說的是手裏的一個難題——研究成果失竊。”說到此處他語氣有些懷想,像是在感念那段日子。江覺行決絕辦法很常規,手段也狠厲,讓父親直接拿人,緊急停止研發,及時止損做到萬無一失。

江雁生聽了只問:“他想要什麽?能給嗎?或者,他有不能失去的嗎?能拿回成果最好,走不通就看能不能提前上市,把控好渠道?”

江信當時沉默着思考,誇了江覺行兩句,最後還是按着江雁生的法子執行的。江覺行出于對自己老子的了解,知道他早在胸中有了成算。

“小乖,你很厲害。”江覺行不忌憚,他跟欣賞自家弟弟,血脈相連的與有榮焉。

“嗯——”江雁生拖着聲音,眼裏寫滿了“我當然知道”。

“我記得沒錯他們這是三方牽頭吧,你去做設計牽扯到的規矩多,這都願意?”他很了解他弟弟,不喜歡被拘着。而且他生來似乎和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做的事總是驚世駭俗,打破規矩,父母覺得他一點都不乖。

“你都知道這個肯定知道現在晏氏為什麽被拖着。”項目還沒談下來就沒急着公開。

“明明知道我知道,那我不會問這個!”

“我麽——經不住軟磨硬泡的。”這話說的一反常态的輕佻。

“鬼扯。”江覺行沒眼看,打發道,“出國注意安全。”

他哥一逢上出國就要這麽叮囑,江雁生覺得特別沒新意,随便應了。

季懷剛從手術臺下來,即使脫掉衣服和手套,一股子血腥味也洗不掉,環繞在周圍聞得他直皺眉。他有些時候都會幻想,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血管沒了遮擋全露出來了。

手機鈴聲一直響,就在快要挂斷的時候被接了起來。“晏從嶼,說事。”他語氣有些冷拿着電話往洗手間走。

路上遇到剛才參與那場手術的實習醫生時,點了個頭将手機拿遠:“回去寫好報告發給我。”

“好的,季醫生。”對方見他打電話,有幾個手術臺上的問題想問也硬生生憋回去了。

“和季汀吵架怎麽處理?”

季懷雖然剛從手術臺下來,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後有些倦怠,但十分确定剛才手機裏沒名字的那串號碼的主人,即使說的話很違和。他抽了張紙把手擦幹,拿起洗手臺上的手機。

“問這個——你和江雁生吵了?”原本死氣沉沉的,突然擡了調子起來,顯得興致勃勃。馬上恢複了平日裏嚴謹的态度,不放過他話裏一絲一毫的隐喻。“電話別挂!”

晏從嶼特別喜歡撂人電話。

“不算,但有這可能。你怎麽哄的?”

“哄?”季汀性格特別好,也不記仇,氣消了就跟沒事人一樣,還是跟個活寶似的找季懷。“我從來沒哄過人,就當沒事發生,該怎麽相處怎麽來。”

晏從嶼深有感觸,他以前也沒這個困擾。覺得季懷沒認真回答問題,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有道理。

“你做什麽了?晏從嶼不是很能忍嗎?”

“就是千年的王八也得洩洩火吧。”

季懷聽得嗤一聲大笑起來,不難猜到他是做了什麽冒犯人的舉動。這個朋友從開不是克己複禮的酸書生,他想做什麽便做,很少顧忌後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