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松田伊夏有雙适合接吻的嘴唇。

他記得這個評價, 當時被拉去臨時幫忙的自己坐在舞臺後方寬闊的化妝鏡前,化妝師用一次性棉簽沾着唇釉塗抹他的嘴唇。

有些豔麗的、不協調的紅色點在唇珠,又被另一只幹淨的棉簽潤成看上去飽滿而合适的、晶瑩剔透的水紅色。

平日總是和皮膚一樣少些血色的嘴唇此刻紅潤得像是被誰咬傷。

外籍的化妝師小姐邊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邊笑:“甜心,你的嘴唇真适合接吻。”

要更薄一些。但是唇形标準, 同他身上的每一處皮膚一樣,更為柔軟、敏感。

只要稍微碾壓這片軟肉, 或者略帶力道的啃咬,就會紅腫、水潤。

——太過容易帶來渴望和滿足。

因為有人誇贊過, 所以松田伊夏将其“記錄在案”, 成為“武器”的一部分。

他曾經無數次從盛滿冷水的浴缸中起身,在鏡前安靜地審視着這具身體。

哪裏的疤痕需要在穿衣服時多加留意全數擋住, 哪裏可以妝點利用。他的術式并不穩定, 所有的調查也從來不是只靠力量, 而他除了自己之外別無所有。

時至今日, 他聰明的腦袋讓這些技巧運用起來爐火純青, 就像是安室透曾經在看少年檔案時說得那樣,如果他把放在這些上面的時間精力拿去學習,完全能考進東大。

——但鑒于沖矢昴現在是東京大學的研究生, 所以這所國內頂尖院校在某位公安心中的名聲大打折扣, 讓位給了排名第二的京都大學。

現在,松田伊夏正用他耗費考進東大和沖矢昴做同學的精力學到的技巧, 對着手機拍照。

那張幾天前莫名被吹進來的海報還在垃圾桶裏, 上面的幾個大字如同某位兄長幽深青黑的眼眸, 幽幽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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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從幾天前就找到了拍照的樂趣, 他也願意在安室透面前暫且維持住讓兩個人都松口氣的乖巧。

甚至有點樂在其中。

放置在灰原哀房間中紙條上的時間漸漸接近,他利落地換上屬于卡瓦多斯的衣物, 将提前拍好的照片設置定時,然後朝着目的地走去。

——***灰原哀攥緊手中的紙條,站在原地。

這是從酒吧後臺至走私物艙室的密道,很久沒人使用過,四周滿是灰塵。

她帶着口罩,拉起兜帽,将自己擋得嚴嚴實實,安靜等待着審判落下。

腕上指針滴答,已經接近十點。

在指針落向最上方的‘12’那刻,密道出口的門板被人輕輕叩響。

“下來吧,小姐。”

對方聲音很悶,擋在口罩下面。

短發女孩渾身一僵。

那人已經進入了艙室。此時就在密道的最下方等待着她下去。

她忽然感覺自己像只被驅趕着,被迫自己踏入陷阱的羔羊。

定了定心神,灰原哀踏過通道,踏入艙室內。

內裏昏暗,仍然只有幾個應急燈在牆周,作為唯一的光源。

那人抱着臂斜靠在堆積起來的貨箱上,雙腿自前方自然交疊,腳上踩着一雙便于行動的作戰靴。

他同樣選擇了兜帽衫,用幾件外物将面容擋得嚴實。

女孩本能感覺到危險。

雷達在心裏突突作響,她本能地僵住腳步,渾身一炸,心跳速度飙升。

但又察覺出古怪。

在踏出艙室時,灰原哀的确感覺到幾分組織成員的氣息,但是過于淺淡,之後所帶來的危險氣質,似乎都出于對方鮮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不是組織成員…?那為什麽會進入這間艙室,還找上自己。

疑問暫且留在心裏,她謹慎地站在密道入口位置,離對方很遠。

“幸會。”那人沖他揮了揮手,“鑒于你能自己輕車熟路地來這裏找東西,我想我也暫且不用把你當小孩看待。”

隔着兜帽,松田伊夏的視線隐晦地落在女孩身上。

他見過灰原哀幾面,也只有幾面。畢竟自從高中之後他就轉學到了咒高,和之前的好友也只是偶爾見面。

如果是在波羅咖啡廳,有時便能看見這個茶發的女孩,每次都是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待在一起。

——還有江戶川柯南。目前暫住在毛利蘭家裏的,工藤新一的親戚。

他不覺得以阿笠博士的性格,如果是他想接觸這裏的東西,會讓一個才上一年級的小女孩穿過密道來替自己找尋。

除非面前這個還沒自己大腿高的小學生,在這件事裏就是主導者。

“說說吧,小姐。你來到這裏以後做了什麽?”

灰原哀深吸了一口氣。

那幾顆被她拿走的膠囊現在就放在口袋裏面,客房并不安全,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她的房間,說不定也有同夥能在此時她離開時再次檢查行李。

所以猶豫再三,她還是将其帶在了身上。

“……來拿這些成瘾性藥物。”她抿着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一點顫抖,“我知道這裏有這種藥,我也需要,所以就來了。”

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

女孩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思索,打量。好似完全将人看穿。

在一分鐘的沉默和停頓後,那人站直身體。

鞋跟砸在木地板上,叩出逼近的緊繃聲響,最後停在她面前。

對方蹲下身來。

原本一高一低的姿勢瞬間轉換,他用手指勾下了灰原哀搭在頭上的兜帽,在僞裝之下平視着這雙眼睛。

“好女孩,你知道這些東西不過只是障眼法,對吧?”

對方又陷入沉默。

松田伊夏揚了揚眉毛。面前那人的态度比他預想之中更緊繃、惶恐。

好似手裏攥着什麽能讓自己瞬間喪命的秘密。

他撐着頭,維持着蹲姿同對方對視,低聲道:“那就換個問題。”

灰原哀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她已經預想好了對方接下來會做的動作,拿出什麽武器威脅自己如果不開口就會喪命,或者因她的沉默不語直接做出什麽動作。

對方卻輕飄飄地略過了這個問題,好似對她這個外表是小孩的人存着什麽恻隐之心一樣。

但下一秒,那人口中的疑問,讓她頃刻瞪大眼睛,渾身一顫。

“你相信有人能死而複生?又或者……”他聲音是為了僞裝而刻意做出的低啞,透過口罩傳來又顯得有些悶。

這種僞裝做久了喉嚨很不舒服,他輕咳了一聲,伸手按了按口罩,那層面料下方透出一點硬物的輪廓——變聲器。

像是故意的一樣。

那人慢吞吞地當着她的面調整了兩下設置,然後重新開口。

用他原本的聲音僞裝出的沙啞聲線消失了,變成了一種熟悉的、清亮的少年音。

在一片死寂的艙室裏回蕩,帶着幾分刺人的詭秘:

“你相信有人能返老還童?”

是工藤新一的聲音。

灰原哀瞳孔倏地緊縮。

他将口罩裏的變聲器調節成了工藤新一的聲音!

松田伊夏看着她,在心裏輕嘆一聲。

看來自己賭對了。

今天早上,他做了許多事情。

在艙室內割腕放血,讓每個來過的人都能沾染上他血液中殘留的咒力。在酒吧确定咒力被誰沾染,提前回到房間洗澡換衣,用餐廳的小熊給安室透準備了一份驚喜,然後前往他的房間。

路途中,在女孩的房間裏放下一張紙條。

除此之外,他還研究了這個變聲器。

經常使用,所以有幾個調節的刻度有不明顯的剮蹭痕跡,顯然經常被人調适過去。

工藤新一的聲音是其中一個,和面前女孩的聲音以及江戶川柯南的聲音一樣,被收錄進去情有可原。

因為他們都同阿笠博士熟識,變聲器既然是他發明的,那作為實驗或者他用,這些人的聲音被經常使用情有可原。

但是最常用的那個卻讓人倍感意外——毛利小五郎。

磨損程度最大,經常被人使用的那個刻度所放出的聲音,是毛利小五郎的。一個和阿笠博士沒有什麽關系、名聲大噪的偵探。

他在咒術界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東西。但年齡和壽命,乃至于生死仍舊是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都不能觸碰的界限。

它們會帶走平衡,逆轉命運。

這份猜測太過大膽。

于是松田伊夏選擇放手一搏。将變聲器調動幾下,切換到屬于工藤新一的聲線。

按照表面來看,面前的女孩同這個偵探毫無瓜葛。而只有幾面的陌生人,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間便反應過來聲音屬于誰,并且給出這麽大的反應。

他等待許久。

灰原哀扭開臉,在半響之後啞着聲音道:“……這是它的研究材料之一。”

一種黑色的粉末。

在還沒有成為灰原哀之前,她曾經乘坐過這座三井游輪前往俺大島的制藥工廠。那棟高大的現代化廠房地下是更為機密的實驗室。而她甚至沒有進入的權限。

幾百箱走私用的成瘾性藥物中,只有幾箱的下層放着要運往組織東京實驗室的藥物。

就是她上一次過來拿走的那幾個膠囊中裝着的東西。她不知道這是什麽藥物,連成份都沒法分析,只是關于aptx4869所有的研究基礎都建立于此。

她要用其他各種化學藥劑、實驗來混合這些上級口中的“原初藥物”,讓其變得穩定。

在将自己制作的那部分藥物全數解析完畢後,她研制出的解藥只能讓藥效解除一天左右。如果沒有這種“原初藥物”的樣本,實驗寸步難行。

所以她才冒險購買了這艘船的船票,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過自己曾經來過的密道,取走一些用作研究。

這些話灰原哀全數藏在心裏,沒有說出。

她只道:“這些藥被混在其他的走私藥品裏,通過輪渡送到東京。”

其他的只字未提。

松田伊夏暫且将“它指的是什麽”這個問題咽下。

現在展露自己的一無所知并不是什麽好選擇,反倒會讓對方敏銳地縮回殼子裏。

灰原哀咬了咬牙,甚至沒法踹度這番話是否到了能讓對方滿意的程度。

但她尚未來得及想明要不要再開口,就見對方忽然動了。

與此同時,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側方傳來,轉瞬而逝。

她看了一眼側面,都是高大的貨箱,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但女孩卻能感覺到面前那人的身體頃刻之間繃緊,他伸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帶着她緩緩退回這一箱貨物之後。

“有……”灰原哀開口,卻被人捂住了嘴。

轉頭,那人将食指豎在唇邊,沖她搖了搖頭。

不大對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灰原哀感覺這裏的空氣更為悶熱,簡直黏膩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下意識将手放進口袋,攥緊了那幾顆膠囊。

随後,女孩表情微怔。

冰涼的膠囊被她緊捏在手裏,随着時間被染上體溫的燙度,然後……

本該放着幾克黑色粉末的內部,卻好似傳來了脈搏或者心髒般跳動的聲音。

撲通、撲通。

幾乎在隔着那層薄薄的膠囊外殼,在敲擊着她的手心。

——***“三井先生,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甲板之上的休息室內,一場推理已經落幕。

金發男人收斂表情,看向沙發上面無血色的男人,補充道:“至于那幾個失蹤的船員。據我推測,應該是無意間發現了屍體,在通知你後被你滅口。而海裏的屍體,也是那時候被不小心抛下大海的。”

說完這句,安室透皺起眉頭。

這是一處到現在都沒解開的謎團,那些船工慌慌張張去通知三井直川時,為了保證沒人看見,後者應該會選擇在到達艙室時再動手。

屍體在大海裏出現大概率是意外。但是在除了後方救生艇停放的位置外,沒有任何地方能通向大海。

無論怎麽失手,屍體都不該被不小心抛進大海裏。

在滿腹疑惑時,三井直川卻開口了:“……我承認,都是我幹的。”

“我把屍體藏在……”警方剛才搜查過所有能被人找到的艙室,男人眉心微跳,将這個地方含糊過去,“只有船長和資方才能進入的空間,沒想到會被人發現。至于在公司綁架并殺害他們的方式,全都和你猜的一樣……這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幹的!”

安室透擰眉。

對方承認的太過迅速,話語中甚至帶着急切,反而透出一種古怪。

走私這件事只要警方逼問他其他人的屍體到底藏在哪裏,就會暴露。但公安已經和警視廳聯系,很快就能遞交案件。

目暮警官也如他猜測的一樣,開始訊問那些屍體的下落。

他退至旁邊,心裏卻莫名翻湧出一抹不大舒服的感覺。

加密簡訊是公安下屬風見裕也傳來的當前情況,和FBI的交涉也還算順利,只是對方橫插一腳的行為讓人太過不爽。

想到這個詞,金發男人本就一直擰着的眉鎖的更緊了些,他大略看過幾條新消息,随後表情一緩。

十點多時,松田伊夏的“彙報”準時到達手機:[準備睡覺了,我這幾天乖吧?]

幾分鐘前,則是一條有配圖的信息:

[好燙,舌頭燙麻了]

照片堪堪拍到少年的下半張臉,他可憐兮兮地朝着鏡頭露出舌尖,身後的背景裏是半杯游輪提供的熱牛奶。

确實燙着了。

嘴唇和舌尖燙紅了一片,薄唇因而顯出輕微的紅腫,水紅自唇上潤開,塗抹着床頭燈星星點點的碎光。

動作微頓,安室透退出軟件,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裏。

這起連環命案太過麻煩,兇手好猜但是足以定罪的線索卻并不容易找,他下午反複看了數遍下屬傳來的三井大廈近一個月的監控,才終于找出破綻。

仍有疑團,但原本作為最大麻煩精的松田伊夏卻意料之外的安分下來。

——實在有點難能可貴。

他暫時給之前質疑松田陣平給弟弟的評價這件事道個歉,只要對方樂意确實能乖到人心軟,松田是弟控也情有可原。

如果後續情況有變,他大不了把這個道歉收回來。

之前幾次自己都能忍受,松田伊夏之後再作死又能作到什麽地步?

總不會比因為懸賞令被人追殺更過分!

一直皺緊的眉頭松開,思維卻在此時一跳,比剛才更為活躍。

安室透突然想起對方一直說的妻子,還有後方那扇緊閉的卧室大門。

而佐藤美和子也恰好敲了敲那扇門:“三井夫人?麻煩您出來一下,我們有些事情要問您。”

原本表情頹然的三井直川猛地暴起:“你別叫她!我都說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做的,我告訴你們藏屍體的船艙在哪兒,你別讓她出來!!”

男人像頭突然爆發的野獸,随行的另一個警官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撲上去将人制住:“三井直川!!”

對方充血的眼睛和暴怒讓那層疑慮更甚,安室透幾步過去擰了幾下門把,沒擰動——門被人從裏面反鎖了!

“三井夫人?三井夫人!能聽見?三井夫人!!”重拍門幾下,裏面沒有半點回應。

金發男人沖門邊的佐藤美和子道了聲躲開,曲肘用力,猛得沖門撞去。

卧室門應聲而開。

夜晚微涼的海風鋪面,帶來腥濕的味道,窗戶大開,而室內空無一人。

“等一下,三井先生?!”

警員驚訝的喊聲自背後傳來,安室透側身躲避,朝着這邊跑來的三井直川撲了個空,摔在卧室地板上。

他擡起頭,怔怔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室內:“……郁、郁江……?”

佐藤美和子已經跑到了窗邊:“喂,你确定你夫人一直在房間裏?”

“确、确定,我看着她進去的,我一直在休息室裏沒走……”

目暮警官表情瞬變:“該不會跳海了?!”

室內嘈亂,幾人連忙通知船員去周圍搜尋,留下的目暮十三着急地走至客廳,但又停下腳步站在三井直川旁邊。

“沒關系,目暮警官。”安室透道,“找到三井夫人要緊,我可以幫忙在這裏看着三井先生,不會讓他趁機做出什麽事情。”

安室透跟着毛利小五郎參與了不少案子,搜查一課經常和偵探一起辦案,彼此之間積攢的信任足夠讓他在緊急情況下将兇手托付。

匆忙囑咐幾句後,他離開了休息室。

室內只剩下安室透和跪倒在地板上喘氣的三井直川,金發男人臉上同警察交談時沉穩溫和的笑意褪下,眼眸裏浮現出幾分屬于波本的冷意。

“三井先生。那些人其實是你夫人殺的,對?”他走到對方面前,單膝蹲下看向對方。

明明是将俯視切換成平視的動作,卻比剛才壓迫感更甚。

三井直川狼狽地低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讓我幫你回憶一下,在作為證據的第一份監控裏,那天你的妻子,三井郁江小姐也在三井集團大廈。”金發男人眯起眼睛,“這些人和你沒有半點交集,但是他們的同一個動線,就是都去過你妻子所在的貴賓休息間。”

中年男人額頭上泌處汗水。

“你兢兢業業走私了這麽多年,不就是想求一份富貴?怎麽這兩個月突然铤而走險,開始做人命買賣了,三井直川?”

三井直川霎時轉頭看他,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你、你是那個,組織的……人?”

他嘴唇哆嗦着,說話都不大利落。

“是,不過不是為此而來。組織察覺到你的反常,派人來殺你。我只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艘船上,準備和你做一筆劃算的交易。”

安室透壓低聲音:“這麽多年,你應該知道組織的處事風格,如果你入獄,那家人只會被滅口。不過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一些消息……”

三井直川入獄後肯定會移交給公安,涉及組織的信息三井郁江也會走證人保護計劃秘密轉移。

只是等走完所有程序解決完案件,送到公安手上,他知道的其他幾個走私路線恐怕早已聞風而逃,等從嘴裏敲出消息再追過去就只剩下一堆空殼。

這座游輪上的信息傳遞并沒有那麽迅速,他在此時撬出情報,也能快速安排公安那邊行動。

而且……安室透定了定神:“你知道三井郁江去哪裏了,對吧?”

發現妻子失蹤後,三井直川的表情并不是恐懼和慌亂,那副頹然的神情反倒更像是知道對方離開後會去哪裏。

中年男人嘴唇哆嗦,吐出了幾個線路的名字來。

安室透一一記下,他起身道:“謝謝,你妻子的性命我會……”

“她早就死了。”三井直川垂着頭,低聲喃喃。

金發男人表情一僵,反問道:“什麽?”

“……我說,她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三井直川拔高聲音,伸手拽住地毯,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

連續兩個月的失眠和緊張已經完全将他的精神擊垮。

“在那個工廠裏,你們塞進來的實驗室前面的樓梯那裏,她從上面摔下去了!她早就死了……我跑過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脖子全都折斷了。”

安室透從胸腔裏呼出一口氣,他将驟然捏緊的手放置于身側,笑容裏有一絲勉強:“……這個時候,三井先生就沒必要說這些鬼故事了。”

“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看的時候她已經斷氣了,脖子折成那樣根本活不了,我、我吓傻了,等反應過來後,已經把那些東西喂到了她嘴裏……”

他曾經無意間聽到研究員讨論那些禁忌的詞彙,起了一身冷汗後匆忙離開。

本以為這段記憶早已忘記,沒想到在那個時候又如同暗示一般在腦內響起。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沖進白天空無一人的實驗室,拿走了幾顆放在實驗架上的東西,塞進了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妻子嘴裏。

“然後…我跑去外面叫人,找醫生,等帶着值班的人回來……她就坐在那裏,就沖我笑,說自己只是腳崴了,沒必要叫大家都過來……”三井直川佝偻着腰,“她脖子已經完全恢複原樣了,連身上摔破的傷口都沒有,甚至在回來後不久……”

安室透忽然想起上午見到對方妻子時的場景。

女人伸手同警察相握,那只蒼白的手上分布着青筋,修長漂亮。

沒有半點皺紋。

他低聲:“…她變得更年輕了,是?”

三井直川呆在原地,打了個哆嗦。

——***窸窸窣窣。

像什麽東西剮蹭着牆壁,又像是風吹起樹葉,讓柳條和樹葉相互纏繞碰撞,發出的聲響。

又像衣料摩擦。

十點過,其他設施全數熄燈,這條位于幽寂走廊後方的艙室更為寂靜,只剩下前後兩盞綠色的通道應急燈在發出昏暗的光。

松田伊夏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又或者說是這個感覺。

在片刻沉思後,他腦內一道寒光閃過,倏地想起緣由:

剛見面時,三井直川說過,他在同妻子分床睡後也開始精神衰弱,總在晚上聽見頭頂上方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既不像小動物走過,也不像風聲。

窸窸窣窣,連綿不絕。

終于,松田伊夏嗅到了一絲壓抑到極點的、格外不同的咒力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中抽出手機。

手電筒打開,朝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照去。

慘白的燈光照亮自上面垂下的黑色長發,和一張青白的、屬于女人的臉。

充血的眼睛快突出眼眶。

他立刻用另一只手蓋住灰原哀的眼睛,攔住了對方想要擡頭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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