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停止所有引擎!”船長匆忙返回主控室, 面色嚴肅地看着控制板。
下層船尾的指示燈發出紅色警報。
對講機傳來聲音:“長官,已經撤離所有船尾的人員。”
船廠提高聲音:“關閉水密門。”
對講機裏是一聲聲重疊的、幾乎要合在一起的應聲。
“關閉水密門——”
“關閉水密門——!”
船員相互傳話,位于最內側的人看着逐漸落下的閘門, 轉身朝着前方跑去。
由底至上,從裏到外。閘門一扇扇落下, 将整個下層封鎖在內。
安室透站在甲板上方,周圍擁擠的人潮将他擠至角落, 衣角微重。
他低頭看去,被扶至擔架上的短發女孩拼盡全力擡起頭, 伸手拽住了衣角。
灰原哀把臉藏在擡着擔架的醫護人員的身後, 在恐懼下渾身發抖,卻還是拽住了波本的衣袖。
……深呼吸, 深呼吸。
與組織關聯的雷達和恐懼在腦內炸響, 她咬着牙, 毅然決然地捏緊那節衣料, 即使渾身的血液都快凍住。
女孩琢磨不出波本對松田伊夏的态度裏有幾分真心, 在被擡着從對方身邊走過時,腦子下意識冒出一個沖動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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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可能。
灰原哀嘴唇嗫嚅,低聲道:“……他在下面。”
她語焉不詳, 腦內閃過臨走前少年讓他不要多少的暗示。
聲音就此消失, 扼在喉中。
安室透蹙眉:“……什麽?”
他心髒更為急促地跳動幾下,仿若有重錘落下。
灰原哀不再言語, 旁邊有人擠開他道:“先生, 這個孩子現在需要休息。”
口袋裏的手機也震動起來, 兩道聲音打斷了金發男人來不及說完的追問。
他幾步錯開由船長指揮逐次坐上救生船的乘客, 接通電話。
與此同時,遠處霧中出現了一艘輪船。
隔得很遠, 那艘同三井游輪差不多體量的船卻顯得很小,破開迷霧,旁邊看清的乘客中驟然爆發出歡呼聲。
安室透接通電話,風見裕也的聲音傳來:
“降谷先生,輪船已經接近三井游輪。”
他應了一聲:“做好支援準備。”
挂斷電話,金發男人腳步匆忙地行至下層,逆着人群朝客艙方向跑去。
電話撥出,第一次尚有忙音,等打到第二次時已經變成了[已關機]。
……松田伊夏!
在心裏幾乎是咬牙切齒念出這個名字,安室透停在對方的房門前,在敲了兩下門未果後直接采取了強硬措施。
門在撞擊那刻應聲而開。
門板随重力向內砸去,摔在牆上又在即将彈回時被男人伸手按住。
安室透站在門前,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面前空無一人,不久前還發消息說剛刷完牙準備睡覺的少年不知所蹤。
床頭櫃上留下半杯未喝完的牛奶,早已涼透,奶皮凝結在上端,裂開不少縫隙。
平靜地嘲笑他又落入松田伊夏用甜言蜜語編造出的陷阱,真的信了對方信手拈來的“我很乖”的謊話。
廣播催促着尚未離開的乘客登上救生船,有船員逐個敲門通知,提醒他快點離開船艙,前往甲板。
安室透點頭應下,腳步卻朝着外面而去,像是今天早晨一樣一層層造訪每個艙室。
找不見半點身影。
他來到甲板,再下層已被十幾扇水密門隔絕,連空氣和水液都被隔絕在下,更況且是人。
風見裕也的提醒短信傳至手機:[大部分乘客已經登船,降谷先生可以安全撤離。]
人的确已經走了大半。
甲板上原本擁擠的人潮頃刻間少了許多,顯得空蕩寂靜,吵鬧聲自船頭下方的海面傳來,隔着今夜濃重的霧,看不真切。
他用望遠鏡看,遍尋無果。
安室透攥緊手裏的手機,差點把屏幕捏碎。
複雜而濃郁的情緒在胸膛擴散開,怒火暫時被擔心和惶恐壓在下面,寂靜地灼燒。
等把人找到……等他把人找到。
他就該找個繩子把松田伊夏拴在自己身上!
——***意外比預想要更多。松田伊夏想。
他的血引出了意料之外的來客。
身後傳來撞擊聲,連帶着整個艙室都随之震動,有什麽東西在外面用身軀一下下撞擊着游輪,海浪洶湧。
這次松田伊夏聞到了咒力的味道,渾濁不堪,夾雜着大海濃烈的潮濕、鹹腥的氣息,自所有縫隙當中絲絲滲入。
船體都随之晃動。
他差點被襲來的怪物劃破肩膀,堪堪跳上貨箱躲避,又一次撞擊讓他腳下的箱子整個朝左側砸下,躲閃不及撞到了後腰,針紮般刺痛。
喘了口氣,深呼吸。
之前在艙室內等到乘客撤離完畢後離開輪船、引爆炸彈的計劃作廢,他将離開輪船這個步驟提至最前面。
拟翼一下下撞擊着被包圍起來的牆壁,刀片般的側面滲出血液,随着擊打在牆面留下條條狹長的血痕。
終于!
在那對拟翼布滿傷口之前,面前的牆壁終于被砸破,開出一道容四五人通過的口。
後腰位置的蓮花周圍滾燙,周圍帶着輕微的癢意。
松田伊夏能感覺到紋路正在緩慢的蔓延,爬過皮膚,向周圍延展。
保護用的頸環也滾燙起來。
同呼嘯的風和雨水一同進入室內的,是咒靈龐大的觸手。
海浪的聲音更響。
松田伊夏敏捷地跳下貨箱,他用牙挾着那枚小巧的鐵哨,躲開砸向所在位置的咒靈觸手,朝着前方跑去。
哨子吹出清亮婉轉的嘯聲,他還有閑心往裏面加點歌曲的韻調。
被雨水和海水潤濕的連帽衫會變成累贅,他向外跑去時幾下脫掉那件用來遮擋面容、現在并不再需要的連帽衫,露出下面方便行動的黑色長袖。
衣服被抛至一邊,他腳步不亂,用哨聲引着身後數量龐大的咒胎,一直趕至船尾停放快艇的區域。
自己手腕上破開的傷口已不足以吸引那些成群結隊的咒胎殘留,他幹脆用一側拟翼裹了一個怪物拖上快艇,以确保它們會被全數吸引至海面。
雨勢漸大。
海面上霧氣愈濃,一艘只能容納不過四人的快艇從船尾駛離,在輪船襯托下分外渺小。
霧氣成為最好的遮蓋,無人察覺。
他将快艇速度提到最大,引着它們成群結隊地沖向與兩艘游輪行駛方向完全相反的海域。
雨水傾盆,在快艇前的探照燈下如細密的絲線,勾過他被風吹起的卷發,露出張揚而肆意的面容。
那具用來吸引其他咒胎的屍體并不安分,要用拟翼小心卷着才不至傷及自己。
松田伊夏調轉方向,船身幾乎向側傾斜了60度,掀起大片大片的浪花,躲開了從海洋下方探出身軀的巨大咒靈。
來源于人類對海洋的恐懼,還是對海難的恐懼?
他在心裏猜測着這個在此時沒有意義的問題,駕駛快艇再次躲開探出的觸手,又用尚且空着的另一側拟翼去抵擋進攻。
一只手,一只冰冷、柔軟的手忽然伸出,捏住了他的拟翼。
少年一愣,回頭時對上了一雙青黑的眼睛。
他這時才有空想:原來被自己當做吸引物帶上船的,是三井郁江。
她面色和表情仍然難看猙獰,但是此時突起的眼睛裏卻閃出一抹獨屬于人類的神色,喉嚨哽住吐血,聲音都像帶着血腥氣:
“……殺了我…殺了。”
只餘痛苦。
松田伊夏倏地明白,白天見到這位面色蒼白的貴婦人時,她為什麽主動甚至有些熱情地引自己去檢查她的懷腕。
從被迫成為這些咒胎的養分那天起,她沒有一天不想解脫。
片刻的晃神,快艇劇烈一震,差點将上面的人和半人半咒胎的怪物都甩進海裏。
松田伊夏濺了半身海水,頭發連同衣服一起濕透,然後又被海風吹成惱人的涼意。
他覺得自己這個“賽場”比之前的都拉風多了,恰到好處的大雨簡直像電影。
——比五條悟帥。
要不是手機跟外套一起扔海裏了,他就給對方傳份自拍過去。
三井郁江再次失去意識,拟翼撈着對方,身後跟上來的咒胎接二連三飛撲上船。
在廣闊的海面之上,不再擔心他們留下的血液會受到溫度影響變成新的咒胎肉瘤,這些黑色粉末很快會被海水徹底凍結,然後不斷下落,永遠冰封在深海。
松田伊夏攥緊匕首。
在連綿的雨聲中找到來源于咒胎的心髒跳動聲,揮舞刀刃,刺穿,血液流出。
他循着計劃,将失去行動能力的屍體拽至船邊,卻在松手時一愣。
遺體。留活在世的人最後的念想。
他輕輕一松,就沉入大海,連帶着身上清理不掉的咒胎肉瘤和已經完全融于黑色粉末一起。
手有些許發顫。
雨中,他睜不開眼,總是要被這些雨水蜇傷。
松田伊夏強迫自己将眼睛睜大,一個、一個、一個,牢記這些面容,直至對方沉入水下,再也看不見身影。
他将匕首歸于匣內。
咒紋蔓延帶來的輕微癢意已經從後腰拓展到大腿,胸口,手臂。
他收回手,拽掉手上的黑色手套,看見花瓣一樣的紋路從手腕伸出,緩慢爬上手背。
脖頸更疼。頸環位置傳來刺痛,變成一種刺激大腦皮層的警告。
松田伊夏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嘗到了血腥味。
暫時不能收回術式,因為還有一個麻煩。
在體型不知到底多大的咒靈面前,這艘快艇如同一張樹葉,在海面之上游蕩。
甲板被觸手戳穿了無數個孔洞,海水已經盛滿了船體的一半,朝着下方緩慢沉去。
随着快艇一起掉入水中不可避免,松田伊夏咬着炸彈引爆器,蹬掉了腳上沉重的馬丁靴,以免被影響行動。
——從艙室內拆下來的,他就知道琴酒這種控制狂在的組織也是控制狂,只要輸入正确的密碼,就能拿到将走私物秘密毀屍滅跡的機關。
遠處,游輪的燈光熄滅了。
他反而精神一振。
照明是一艘船核心之一,在泰坦尼克號已經沉沒數半時,未撤離的船員都盡力保證着船上的照明。
此時熄滅,說明上面的人已經全數撤離,不需要再保證光照。
他按下按鈕。
劇烈的、震耳的巨響從遠處傳來,掀起層層熱波,之後又演變為向游輪周圍掀起的巨浪。
松田伊夏腳下的快艇徹底在浪濤中失去漂浮的功能,向下方沉去。
少年浸泡在海水裏。
向下沉去的快艇燈光閃爍幾下,熄滅了。
一切光亮、聲音都變得渺遠。朝着四周看去,入眼只有暗色。
被濃雲遮蓋、無星無月的夜空、黑色的海水、從下方騰起的黑色咒靈。
雨水打在臉上,不複之前絲線般的溫柔。像是一雙無形的手,要将海面上漂浮的人壓入水底。
松田伊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下方沉去。
讓自己完全沒入海水當中。
睜眼,一直隐匿在海水中的咒靈終于浮現身影。
是一只巨大的“魚”。
原本魚鳍的位置卻蠕動着長出觸手狀的觸須,朝着他伸來。
卷住少年裸露的腳踝,試圖将他拉下更深的海底。
海水裹挾着身體,讓原本淩厲的動作都失去了力氣,控制方向的能力大幅下降。
拟翼卻破開囚籠般的手,挾着淩然殺意朝着咒靈刺去。
他砍下了對方的尾巴,海水震蕩,觸手掙紮着向上用力纏繞腹部。
內髒收到擠壓,原本壓到最低的節奏被打亂,松田伊夏掙紮了幾下,呼出一大口氣泡。
該死!
原本能在水下停留的時間因而瞬間失去大半,他蹬腿躲避,拟翼再次行動,斬落幾條觸手。
尚未來得及收回,就被再次席卷而來的觸手攥住中部。
松田伊夏從喉嚨哽出一聲痛呼,又有幾串氣泡從口中吐出來,向上消失不見。
咒靈将他的拟翼撕裂了。
劇痛從斷口處傳來,那側拟翼瞬息收入後腰,可憐地融入紅蓮咒紋,等待着在咒力中滋養修複。
這玩意到底長了多少觸手?!
松田伊夏心裏憋了一口氣,肺部已經隐隐有了痛意。
幾次意欲返回海面都被對方打斷,咒靈有意阻止着人類重獲氧氣的舉動,試圖将其拖死在海底。
他打消了持久戰的念頭。
咬緊牙關,壓下自喉嚨深處泛起的血腥味,更為磅礴的咒力自五髒六腑、四肢百骸洶湧而出,僅剩的一側拟翼瞬息從根部化為更為妍麗刺目的紅。
脖頸位置的刺痛更為劇烈。
意外的,在海洋裏,他居然能聽見寶石破碎的聲音。
脖頸後方,鴿血紅石上浮現出輕微的裂紋。
在裂紋布滿石面之前,他終于找尋到咒靈的核心,用刀鋒般的翼尾将其貫穿。
幾乎快将他完全裹挾的觸手在此時洩力。
松田伊夏用最後一點力氣拽掉自己身上海藻般挂着的觸手,沒讓自己被向下沉去的咒靈拖拽入更深的海域。
上方,所有光線都變得渺遠。
胸膛之中,因窒息而泛起的撕裂般的灼熱愈重,啃食着他的骨骼。
拟翼暫時收回後腰,已經生至臉側的殷紅咒紋停止蔓延,開始緩慢地消退。
頸環也不再發出刺痛的警告,緩慢降下溫度。
再等等。
疼痛和寒冷影響了思緒,他咬破舌尖,用一種更為尖銳的疼痛換回思緒。
他現在手腳都失了力氣,沒法游動。等那些咒紋消退至安全界限,就可以再次動用拟翼。
就是還沒試過用它們游泳,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但他不知道這裏離水面到底有多遠。
在海底長久的停滞和睜眼,讓他的眼睛變得幹澀刺痛難忍,只能靠間歇性的閉眼來緩解。
嘴唇微張,呼出最後一串氣泡。
胸腔和肺像是一塊被榨幹的海綿,無論如何擠壓都再也滲不出一絲空氣。
閉上,輕微緩解刺痛,再睜開。接觸到鹽分高的海水,更為惱人的脹痛襲上。
意料之中,卻仍有些驚訝,面前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怎麽就忘記了。
松田伊夏在心裏無聲的笑了笑。
以幽靈身份、亦或者以他的幻想留存于世的男人總會忘記自己接觸不到人這個事實。他眉眼中滿是着急,無數次想用力拉住他的手,将他從海底裏拽出去。
卻只是穿過了少年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松田伊夏真的感覺随着對方的動作,水波受到了攪動,他落得沒那麽快了。
松田陣平的頭發完全沒受到水的影響,衣服也是,仍然蓬松而幹燥。
深色的海水讓一切變得模糊,他在這些無數層來自于大海的僞裝之下,終于讓自己的眼底流露出安寧的柔軟。
他看着松田陣平的臉,突然有一點點微不可見的委屈。
就好似小時候他被按在衛生間裏,事後也只是爬起來,找了一塊鋒利的石頭,一個個追着反擊回去,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卻在收到哥哥的短信時才突然想哭一樣。
他張了張嘴,聲音只出現在心裏,慢慢被自己咀嚼消化。
看,我這次不僅成功解決危機,找到了線索,還完成了組織那邊的任務,等事後琴酒問起來就說是自己及時發現問題然後毀屍滅跡,第一份工作就幹得這麽漂亮,肯定升職加薪。
哼哼,我厲害吧?
那個電箱設置的有問題,很讨厭。離站得位置太近,炸的時候燎到了手臂,好疼。
皮膚又癢又麻又疼,和直接被利物穿透或者撞擊的疼痛不一樣,分外難忍。
所以。你疼?
那天。
松田陣平又一次着急地伸手拽他,沒拽住。自己卻随着力道向前撲去。
有點像擁抱了。
松田伊夏想。于是他高高興興動了動手指,勉強合攏手臂。看着就像悄悄把對方抱在了懷裏。
接的不錯!
他在心裏誇自己。
很快這個合臂的動作又被水波沖開,他沒力氣對抗水流,暫且作罷。
有那麽幾下,松田陣平穿透他的身體,兩人的胸膛好似合在一起。
兩顆血緣相同的心髒,在這種情況下奇跡般的密合,發出同一頻率的心跳。
……好像真的有心跳?
由遠及近。
一只手摟住松田伊夏的脖頸,撫着卷曲的、被水潤濕的黑發。
在日落後漫長的幾個小時裏,黑暗已經帶走了水面所有被照曬的溫度,從下方翻湧的、最本源的寒冷浸染着水域。
他渾身上下被這刺骨的寒水浸透,幾乎快要憑借本能蜷縮起來,以保護自己被凍得刺痛的內髒。
但是那只撫在側臉的手卻過于滾燙,燙得他下意識側頭想要躲避,卻被強硬地按着後腦,随着力氣順着水流朝對方迎去。
接着,溫度自唇上暈染開來。
來者俯身低頭,捧着他的側臉,嘴唇相抵。
松田伊夏因寒冷緊咬着牙關,那人用柔軟的嘴唇貼着他的,半天沒能撬開唇齒。
來者的動作帶上幾分焦急,手臂向下摟着他的腰,指腹用力碾過腰窩。
他快在海水中冰封的身體好似被這幾個動作燙化,原本失去知覺的手臂和腰身傳來陣陣讓人顫抖的癢麻。
少年下意識輕微仰頭,嘆出喘息。
嘴唇剛剛啓合,就被不容置喙地封住。
空氣自唇齒間被對方緩慢地度來,他下意識想躲,想重新叩緊牙關,卻被咬住下唇唇肉,不得不張嘴應和。
毫無還手之力。
空氣湧入喉嚨。
被烈火灼燒着刺痛的肺部像是突降了一場冷冽的雨。
松田伊夏睜開眼睛。
四周是深藍而幽寂的海水,無邊無垠,連能承載一千多人的輪船在裏面都好似塵灰,何況區區一人。
但他看見了一雙紫灰色的眼眸。
眼底倒映着無垠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