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松田伊夏踏入餐廳。

離在下水道裏重新見到真人已經過去幾天, 吉野順平被他幹淨利落地打包送去咒高,有虎杖悠仁在那,他倒是不怎麽擔心後續的問題。

那天從安室透家裏帶走的衣服他昨天洗淨, 又在今天穿了出來,低敞的領口顯得随性藝術。

幸好這并不是對着裝有要求的高檔餐廳, 在簡單确認預約情況後,服務生将他引向座位。

已經有人提前落座。

金發男人坐在窗邊, 側頭看向外面暮沉的天色,霓虹燈光落入他紫灰的眼眸, 像一層晶瑩剔透的玻璃殼。

安室透也沒有穿正裝, 做了偏向于正式設計的打扮,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 坐在那裏就像風景。

松田伊夏揚起眉, 他幾步過去, 擾了這張畫卷, 在男人對面坐下。

他笑道:“安室先生, 我快被別人嫉妒死啦。”

金發男人在對方誇張卻又完全不顯刻意的吹捧下有些失笑,只将手邊的菜單遞了過去:“你今天放學很準時。”

并沒有,他壓根沒去。

少年聰明地咽下這句話, 直接合上菜單:“我要和他一樣的。”

“他那份起泡酒換成果汁。”在服務生記下點單前, 安室透補充。

松田伊夏彎起眼睛,不動聲色地享受着對方對待小孩一樣的待遇。顯然, 這種偏向于長輩關懷的優待, 讓那位公安警官更能接受。

他斂下眼眸中的神色, 睫毛上落着這幾天愈發娴熟的乖巧, 将手中的東西推了過去,是個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禮盒:“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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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反倒有些不解, 他伸手接過對方手中的盒子,腦內閃過安室透這個身份的生日,或者是其他值得送禮物的日子。

顯然都不是今天。

“我昨天聽園子說,你這種年齡應該更習慣那種老派約會吧?”黑卷發的少年撐頭看着他,“那種見面先交換禮物,然後吃晚餐,看電影,把對方送回家,這種老套的約會方式。”

手裏的禮物忽然發起燙來,連指側都有些麻意,好似那天的燙傷尚未痊愈。

一向在各種關系中都占據主導權,做事穩妥又滴水不漏的男人第一次被一個禮物反将一軍,他頓了頓,才道:

“謝謝,我會好好保存。抱歉今天沒有給你準備回禮,等下一次……”

話語一頓。

這句話說得太過自然,好像兩人都默認這份說不清道不明,混亂着理不清的約會關系,就會一直維持下去一樣。

松田伊夏卻沒有糾結對方突然的停頓:“那你不許提前拆禮物。要等給我回禮以後才能拆。”

“一定。”

少年這才心滿意足地彎起眼睛,去用叉子戳自己面前那份前菜。

兩人随意聊了一會兒天,在聽到松田伊夏說明天晚上要和毛利蘭她們出去聚餐時,安室透表情稍緩。

“玩得開心。”他道。

沒看見少年在果汁杯和燈光掩飾下,神色突然淡去的異色眼眸。

——***周五是陰天。

烏雲壓着天空,随時都像是能落下雨來。空氣裏水汽很重,多走幾步就會給衣服蒙上一層濕氣。

清晨新摘下的花卻在這種天氣裏更為嬌麗,葉瓣挂着要落未落的水珠,潤出一片珍珠白的光。

墓園的青石板上浮着一層濕漉漉的水汽,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園內空蕩,只有孤單的腳步聲回蕩。

太陽鏡掩去大部分面部特征,安室透娴熟地踏過地面,來到了幾個墓前。

将上面的灰塵擦淨,他之前一直礙于身份考慮,只是放下祭奠用的花就離開,并不多留。

今天卻有其他的打算。

擦完最後一個墓碑,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刻在石板上的名字:松田陣平。

一時間,有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不知道是不是水汽過重的原因,他總感覺周圍空氣都有些凝滞,讓人呼不上來氣。

于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一時湧上心頭。

——來源于昨晚還在和對方現在唯一的親人共進燭光晚餐,收了約會禮物。

安室透:“……咳。”

他低咳了一聲,腦內已經浮現出了松田陣平黑得滴水的臉。

在第一次遇見松田伊夏那天晚上,做夢被三堂會審後他驚醒,立刻在心裏大喊“青天大老爺,他冤枉”。

但是如今,“冤枉”這兩個字的可信度實在是大打折扣。

畢竟無論他怎麽想,怎麽出于想把松田伊夏拽回來的立場……都确實是動手了。

嘴唇都咬腫了。

腦內驟然浮現起那天的畫面,一擡頭面前又是松田陣平的墓碑,堪稱前後夾擊的心靈沖擊。

在道德搖搖欲墜的同時,公安忍不住對自己發動了猛烈的譴責攻勢。

他蹲下,把花放在了墓碑前面,深吸一口氣。

如果萩原研二也在,估計會直接發出嘲笑:降谷零啊降谷零,白天說既然你哥哥沒了就把我當哥哥,我一定替松田陣平照顧好你,晚上就咬人家嘴唇,真有你的!

再如果諸伏景光在,估計也會在旁邊嘆氣:zero,你……唉……

再再如果班長在,估計已經抱住了松田陣平,讓他放下手裏的板磚,在職警察不能激情殺人。

再再再如果松田陣平在……幸好他不在。如果真的在,他想都不敢想。

一時無語凝噎,安室透閉了閉眼睛,将目光落在墓碑上。

被發現身份後,最好的解決辦法一個是遠離,另一個就是更加緊密地聯系,确保對方不會說破自己的身份。

以松田伊夏那天表達出來的執念,他怎麽都不可能選第一個。但凡不把對方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就能跑出去勾搭一排加強連的“新歡”。

再擡頭時,他目光格外堅定:“約會只是借口,等他…不會往歧途上亂走以後就結束。”

松田陣平的墓碑佁然不動,安靜地“看着”自己好友發誓。

對他,也對自己。

但關懷對方的兄長好友和正在約會的預備戀人之間的界限這樣模糊。

也許連安室透自己都分不清那天的憤怒,到底全然源自于對松田伊夏不計後果濫情的不滿,還是……嫉妒。

他把那束花放在臺子上,花骨朵在風裏輕晃。

既然界限這樣模糊,既然分不清楚,就會被全數掃入前者的範疇,這樣才沒有偏離原定的軌道。

好似一切都沒有失控。

金發男人準備站起。

在站起來之前,壓抑而寒冽的風忽然吹過,一張夾在花中間的卡片被吹起來,直砸向他鼻梁。

好疼——

安室透躲閃不及,那卡片像是長了眼睛,專挑鼻梁上最疼的地方敲,讓他幾乎幻視當時在警校和松田陣平打架時,被對方打中鼻子狂流鼻血的時候。

他将卡片拿下來。

正面是很規整的悼念,機器打印出來的。安室透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頭。

花束是風見裕也訂的,連續去同一家店訂購難免讓人起疑,這些平時都是對方負責。他之前說過不要留下卡片,如果被有心人追着查過去會麻煩,結果今天還有,而且是被塞在不易察覺的側面。

這家夥就是這樣當公安的?

他在心裏诘難,準備将卡片放進口袋,回去銷毀。

沒想到過程中,這張看似平平無奇的卡被翻到背面,露出了絕對不會是店家自己準備的一句話:

請放心把他交給我吧!

安室透:“……”

安室透:“????”

他下意識地立刻擡頭看向墓碑,松田陣平這幾個字剛被他擦得嶄新,現在如同含着淡淡的嘲諷,好似在說: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這次安室透是真的冤枉了,這張莫名其妙的卡片讓他原本已經喊不出來的“青天大老爺,明鑒啊”一下又有了出場的可能。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

他面無表情地舉起電話,對面很快接通,聽語氣就沒幹什麽好事。

風見裕也:“降谷先生,還順利?”

“…如果你閑的沒事,就回去加練。”金發男人難得咬牙切齒,“這張卡片是什麽東西?”

“這、這個……”對面一下結巴起來。

松田陣平、松田伊夏,這不是實在太好猜了!因為他當安室透的下屬很久,從對方訂花的任務裏知道了這個名字,再加上前陣子松田伊夏的檔案也是他負責搜索交給安室透的。

所以今天的掃墓,已經在他心裏被自動翻譯成為了去見大舅子。

多做點準備也是應該的!

雖然從輪船上看…對方好像不只有降谷先生一個約會對象。但是他覺得自己上司在這個關系裏有得天獨厚的先手優勢,所以提前準備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邊,安室透不用等回複都想到了對方的腦回路,他伸手按了按脹痛的額頭,快被氣笑了。

利落地給對方安排完加量的訓練,他挂斷電話,重新看向墓碑。

被這一打岔,剛才的保證一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反倒失笑。

剛才保證的語氣太嚴肅了,他好像也沒怎麽這樣和松田陣平說過話,果然還是不太習慣。

安室透站起來:“……算了,我在你那裏肯定沒什麽信譽。”

“但至少話是真的。”他笑了笑,帶着些容易被風吹散的溫和:“我不會不管他。”

周圍的風好似忽然小了點。

從遠處吹來,穿過樹梢,吹過耳邊。好似一聲帶笑的嘆息。

安室透離開墓園。

他放在口袋中的手無意識捏過卡片,腦內浮現出當時突然被砸中的畫面。

腳步停頓。他轉頭,看向遠處已經快看不清的墓碑。

眉眼間因為和舊友閑談的輕松退去,變成了一種冷凝。

以今天的風向、風級,還有卡片放置的位置和重量。它根本沒法從裏面被吹出來。

簡直像是……非自然的某種能力。

來不及做更多思索。

手機自動彈出的提醒暫時壓下男人翻湧而起的懷疑,讓他暫且将注意力換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提醒:您預約的演出《厄運之子》舞臺劇,即将于今日(周五)19:30開始。請提前到達米花大劇院,在現場工作人員指引下驗票入場。]

[演出開始三十分鐘後将關閉入場通道。]

他看向時間。

早晨,7:30。離演出開始還有1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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