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快走, 快!”

拍品收藏室內只有猩紅的應急燈光和逃生通道指示燈,自供電的藏品櫃頂端亮着一排刺眼的白光,将來往的員工影子拉長。

所有人都穿着統一的工作服, 但比起拍賣會場內工作人員身上的制服,更像是防護服一類。

深色的防護衣下, 口罩将每個人的臉擋得嚴實,只從帽檐下露出一雙深色沉郁的眼睛。

他們幾人一起推着藏品櫃, 匆忙朝着另一側的通道走去。

“主管!”有人匆忙跑來,道, “B041在搬運的時候摔了一下。”

他身旁的藏品櫃內是一個古董花瓶, 從上方的拍賣會匆忙搬運下來時不甚磕了一角,有塊難以忽視的瑕疵。

被他稱為主管的男人擺了擺手, 示意繼續搬運。

“畫像丢了C071和C231——”有人站在最後方喊道。

主管眉毛一跳, 連忙詢問:“C04呢?!”

“在這!”應答聲從側方傳來。

兩個将臉掩飾捂住的員工合力推着一個快有一人高的箱子, 下方兩側的狹窄的通氣口像是一根根重疊包圍的鐵杆。

肉眼可見, 主管松了一口氣。

他朝着那邊擺了擺手, 示意兩人把東西運走。沒等男人一直皺起的眉毛平緩下來,一道慌亂的聲音就打破寂靜。

“沒、沒有了!主管…這個裏面的寶石沒有了!”

主管猛得轉頭看去。

那人手裏是一個不到半米寬的展櫃,裏面原本放置的東西早已不翼而飛, 但它從會場混亂後就被緊急放進保險櫃裏, 直到現在檢查翻出來才發現裏面早已空無一物。

保險櫃正面上方有一行字:A01。

是作為壓軸拍品登場的那顆叫“永恒”的珠寶。

主管瞳孔緊縮,推開旁邊的人幾步過去查看。

什麽都沒有。

他不甘心地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 不得不滿頭冷汗地接受這個事實。

藏品丢了, 而且是A01。

“……主管。”彙報那人低聲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吧?上次有顆什麽王室珠寶不也丢了, 最後也沒鬧出什麽大事,我們把剩下的安全送走就……”

“你懂個屁!”主管一巴掌打斷他後面的話, “這個東西和其他珠寶能相提并論?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們的命加在一起都沒這一個珠寶值錢!”

被他打中腦袋那人垂下頭,眼中閃過一抹暴戾的狠意。

主管冷笑:“想走?行啊,你現在就可以從這裏上去,我告訴你,對你們這種人來說出去只有死路一條,在地下都不敢露臉,出去就是一只下水道裏的老鼠!”

那人攥緊拳頭。

氣氛驟然降至冰點,不少工作人員都停下手裏的動作,但就在徹底演變為一場沖突之前,有聲音從下方傳來。

“咚咚……轟隆隆——!!!”

整個地面随之劇震!

主管飛快向後退了兩步,方才踩過的地面倏地陷落下去,露出一個勉強呈圓形裂開的黑洞。

收藏室內一片寂靜。

男人咽了咽口水,小心邁步向前,站到洞口邊緣,朝着下方看去。

但是下面太黑、太幽暗,他一眼望去,什麽都沒有看見。

“你們先……”一句命令尚未說完。

寒光自下方飛射而出,正中主管眉心。

是一節可伸縮的鐵棍!

暈倒之前,主管腦內只有一個念頭:

我去,地下那玩意還會耍鐵棍?成精了吧!!

——***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沖出黑色洞口,揮拳朝着前面打去。

站在主管旁邊的員工被一拳打倒在地,手中空着的展櫃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片。

他痛呼出聲,拔高聲音大喊:“就是他!肯定就是他偷了藏品,快把他控制住!!”

麻生邦剛翻上來就被扣上這麽大一頂帽子,當場“啐”了一聲:“誰稀罕你們的東西?!”

丢藏品這種事情居然還怪到他身上。

他一拐把對方壓在地上,手拐抵住脖頸,提高聲音威脅:“17號你們在哪兒?!”

被按在地上的人眼中狠厲更甚,他沒有答話,反倒伸手掐住麻生邦的脖頸,費力掙紮起來:“□□的!”

罵出一句髒話,他擡頭迎上對方的眼睛。

麻生邦一愣,多年警察的直覺立刻炸響。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的眼神!

那雙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戾氣幾乎要突破眼白呼出來,一股子殺過人後的血腥氣,根本沒法掩飾。

這家夥絕對殺過不少人!

片刻的凝神,讓他沒有及時注意到從身後傳來的腳步。

一隊人匆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從腰側抽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朝着侵入者射擊。

“砰——砰——”

“砰砰砰——!!!”

槍聲接二連三地從身後傳來,麻生邦大腦都轟然一炸。

他們有槍!而且絕對不是有持槍許可證,嚴格審查後能購買到的獵槍和□□。

是手槍!

他只來得及就地一滾,幾顆子彈擦着發絲飛射出去。但是很快那幾人就改換方向,槍槍朝着地面上的男人飛射而去。

麻生邦只來得及躲開一枚射向眉心的子彈,堪堪閃避那刻就看見另一顆直沖胸口而來。

——糟了!

急促的呼吸聲卡在喉嚨。

須臾之間,耳邊閃過側耳的摩擦聲和子彈打在硬物上乒鈴乓啷的聲響。

幾乎快要閉上眼的男人立刻朝前看去。

一個有半人高的收藏櫃被人推過來橫在他面前,結實的防彈外殼擋去了方才飛射而來的所有子彈。

人群慌亂。

不遠處傳來一聲悠揚的口哨,曲調清短,好似在逗鳥一樣。

“在這呢。”熟悉的、屬于少年的清亮聲音傳來。

同那群持槍的員工一樣,麻生邦循着聲音看去。

然後他倏地一愣。

被他三番五次叮囑留在原地,等上面事态平息了就裝作受害者和那些人一起等警察救援的少年蹲在高處的藏品櫃上。

他離洞口這麽近,方才都沒有察覺到有人從裏面翻了上來。

松田伊夏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的人群,眼睛微眯,側眼被收藏櫃最上一排小燈照得格外透亮,隐隐反出詭谲的異色。

像只蹲守獵物的貓科動物。

他雙腿修長,随着蹲下的姿勢被勾勒出肌肉輪廓,仍然是流暢卻不顯臃腫的漂亮線條,但是相比之前隐藏在較為寬松的西裝褲中的模樣,現在正清晰地告訴其他人,這是一具極具爆發力和力量的軀體。

猩紅的警示燈光将這裏萬物都變成紅色,但是男人總感覺對方皮膚上的猩紅更加濃郁,仿佛像是沾染了什麽東西。

少年轉頭,和側伏在地面,驚愕中忘記起身的麻生邦對上視線。

他彎起眼睛,扯出一抹笑來。

那雙虎牙被燈光勾勒輪廓,終于展現出屬于獠牙的鋒利。

麻生邦瞪大眼睛。

來不及多想,他餘光瞥見原本用手槍對準自己的那夥人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立刻擡手朝着櫃上的少年開槍射擊。

聲音脫口而出:“小心——!!!”

在他幾乎破音的呼喊當中,松田伊夏揚起眉毛,沒有躲閃。

相反,他大腿發力,從收藏櫃上一躍而起,直接迎着一排槍口,朝着那夥人攻去。

完全不要命的應對方式。

一發發子彈全數是擦着少年身體飛射而過,但凡有一點傾斜、一點遲緩、一點游離,鋼鐵制的子彈就會直接嵌進皮肉裏。

麻生邦的心髒都因為對方的舉動狂跳起來。

少年臉上的笑意卻愈發張揚,好似從中尋找到了什麽別樣的樂趣。

迎上,躲避,攻擊。

他用腿纏住中間那人脖頸,大腿和腰部發力夾着對方腦袋朝着一側扭去。

那人的身體瞬間失衡,手臂随之向左側傾斜,手指下意識扣下扳機,幾發子彈朝着同伴飛射而去。

“小心子彈~”松田伊夏揚起眉毛,随後又毫無歉意地道,“欸,對不起,說晚了。”

被他纏住脖頸騎在身上的人慌亂地倒轉槍口,朝向自己腦袋上方,尚未再次扣下扳機手腕就一疼。

槍支脫手,被一雙五指修長的手攥在手心。

幾發子彈從後方飛射而來。

松田伊夏向後下腰仰去,連帶着那人都控制不住的後倒,恰好躲開幾發子彈。

他伸出手,随着後仰的姿勢舉起手槍,對準身後那人扣響。

他笑:“你也是。”

在背部徹底摔落在地面上那刻,他腰部一扭,翻坐過來,将掙紮的那人控制在兩條腿之間,又朝着周圍補了幾槍,射穿了持槍人的手腕。

手槍落地,被終于反應過來的麻生邦全部踢進黑色的空洞裏,确保他們再也夠不到。

那人奮力掙紮起來,被一手槍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腦袋上。

“不想被扭斷脖子就老實點。”松田伊夏伸手,用槍背拍了拍他的側臉,“聽見了?”

“聽、聽見了!聽見了!”那人直接抖成了篩子,“我配合,我一定全力配合,知無不言!”

少年這才擡頭看向朝着自己走來的麻生邦:“大叔,你要問什麽?随便問。”

麻生邦:“……”

他掃視一周,剛才舉槍的那幾個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捧着手腕唉叫着滾來滾去。

他正要說話,其中一個咬牙站起來,從腰側拔出匕首大喊着就朝少年沖去。

被飛出的手槍砸倒在地,再起不能。

男人腳步停頓。

等等,哪裏不對。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腦袋思緒雜亂,都被一句話死死壓住:一個剛才在地下把我推開自己被壓住的、還被公安騙得團團轉的小孩,身手再好又能壞到哪裏去?!

麻生邦說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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