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對于林冬和唐喆學來說, 這次“拯救”邙炘的行動算是有驚無險,但對于陶裕華來說,那可真是急丢了半條命——外地同僚來此辦案, 折他地盤上了, 傳出去讓他以後還怎麽在系統裏混?出來沖倆人好一頓嗷嗷,要不是後面被肖拓捂嘴拖回車上,他能罵到天亮。然而林冬并不覺理虧, 早在給陶裕華送“驢子”的線索時,他就計劃好了走之前得讨回這份人情。
還是那句話,給出塊糖, 怎麽也得換回片甘蔗地。
邙炘只是看上去被打的挺慘,多處軟組織挫傷, 腿沒斷, 還能走。得先在醫院留觀二十四小時,然後再押解回去。陶裕華還在氣頭上,根本不想派人幫林冬他們看管嫌疑人,是張若海和單吉主動請纓, 擔下了這份艱巨的任務。林冬和唐喆學自然不能當甩手掌櫃的, 讓人家看着他們回招待所睡覺,只回去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趕回醫院陪同留觀。
守到早晨, 肖拓來了,給他們送早餐。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 林冬邊吃邊和肖拓聊起昨晚的行動,得知原來肖拓才是一直給自己傳遞信號的“外面人”, 而非林陽。有點意外,肖拓人高馬大, 看上去就是個用肌肉多過用腦子的主,沒想到還能有這般內秀的本事。
“這是陶隊的要求,他說,幹偵查員不能只會動粗,腦子裏得有東西。”肖拓的沉默是選擇性沉默,之前和他們不熟,怕說錯話幹脆不說,“我沒別的本事,就是記憶力好點,背背密碼本常用詞還湊活。”
林冬笑問:“那你怎麽能确定我看得懂?”
肖拓不好意思地笑笑,語氣稍顯心虛:“我在陶隊的電腦上看過你的履歷,有在校成績,你選修過。”
“現在都靠高科技,但科技需要依賴電力和網絡,所以,基本功還是得有,也許一輩子都用不上,但只要用上,就能救命。”
林冬實事求是地應道。關于自己被摸個底兒掉的事實,他沒感到有什麽不滿。一樣的,如果陶裕華去他那邊辦案,他也得摸摸對方的底細。只是沒想到人家連他的在校成績都能挖出來,這關系網,夠深。
他倆的對話落在旁邊正禿嚕米線的唐喆學耳朵裏,不覺膝蓋微微一疼。他也選修過,開卷考,考完就忘。之前追捕龍先那次,林陽用摩斯密碼給他和羅家楠通風報信,結果倆腦袋加一塊湊不出一句話。實力決定地位,就算沒徒手開椰子那茬,他也總覺得在對方面前矮一截。值得慶幸的是,這回林陽沒跟着摻和,夜裏林冬和他說林陽可能也在的時候,他還皮緊了一瞬。
那神出鬼沒的大舅哥,防不勝防!
正聊着,張若海推門探頭出來,一臉不爽地對林冬抱怨道:“林隊,嫌疑人說胳膊疼擡不起來,讓我喂他。”
“擡不起來就餓着!”
林冬一秒變臉。确保嫌疑人活着歸案是警員職責所在,但伺候一個強/奸殺人犯?沒那個義務!
“你別管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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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拓放下手裏的一次性餐盒,起身進屋。不一會又出來了,端起飯盒繼續扒飯。沒聽見裏面有什麽動靜,不像是收拾了邙炘一頓,但……在林冬眼神的示意下,唐喆學探身朝屋裏瞄了一眼,差點笑噴出口米線——一碗面條正扣邙炘臉上,不是胳膊擡不起來麽?嘴能動就行。
他暗搓搓問肖拓:“這也是你們陶隊教的?”
肖拓悶笑一聲:“陶隊要來就不是扣臉上了。”
這是真·不教好啊,唐喆學默贊。雖然現在管的嚴了,不讓打不讓罵,可對待這種蹬鼻子上臉的犯罪嫌疑人,他們犯不上好聲好氣。就五花肉給邙炘那頓打,老實說,打他心坎裏去了,這要換受害者家屬來,那真是打死都不解氣。強/奸是重複犯罪率最高的罪行之一,就像吸毒一樣,上瘾。業界一直有關于是否對強/奸犯實行化學閹割的讨論,但考慮到人權、文化、傳統等方面的問題,始終沒出臺相關法律政策。要他說,化學閹割都是優待那群畜生了,直接物理閹割永絕後患還差不多。
想到這,他偏頭和林冬耳語了一聲。林冬聽完視線微凝,沉思片刻後拿出手機給陶裕華撥了過去:“喂,陶隊,說話方便麽?”
“說。”陶裕華那邊冷冷淡淡。對,鬧脾氣了,一時半會好不了。
林冬假裝沒聽出來,語氣依舊平和:“麻煩你,借間訊問室,我準備在這先過一輪。”
剛才是冷冰冰,這會陶裕華咄咄逼人了:“你想幹嘛?我告訴你林冬,就算在我這審,也得攝像錄音全架上,別想渾水摸魚刑訊逼供!我才不給你擔這個責!”
“事實上,我想看你審人。”
“——”
一聽那邊靜音了,林冬明了攻勢奏效,繼續好聲好氣的:“剛小唐提醒了我一句,說強/奸犯多見重複作案,我在想,邙炘身上可能背着不止李牧璇一個人的案子,但是系統裏沒有對比上相關案件的生物檢材,聽石頭說你審慣犯很有一套,我想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這話說的,給陶裕華擡得上不去下不來,拒絕吧,面子上過不去,接受吧,感覺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了!
他只能不情不願的:“內什麽……我下午給你消息,我這也忙。”
“知道,不勉強,先謝了。”
挂上電話,他轉頭看向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的肖拓,微微一笑:“有什麽意見?洗耳恭聽。”
肖拓沉默以對,但眼裏凝着絲贊賞——這嘴要擱陶裕華身上,就算他那地方不管用了,估計丁曉梅也舍不得離婚。
二十四小時觀察期滿,醫生确認邙炘未見腦出血內出血等情況,林冬立刻把人提出來交給陶裕華。之前陶裕華擔心他借自己的地方刑訊逼供,也是因為邙炘那一身傷,青青紫紫紅紅白白的,再重新打一頓都沒問題。他主意太大了,心眼子又多如繁星,陶裕華自覺跟他喘不動那麽多的氣。
鬥心眼子鬥不過林冬,但審訊嫌疑人方面,陶裕華還是相當自負的。端杯茶揣包煙,進屋往椅子上死蛇爛鳝那麽一癱,眼皮都不帶擡的:“自己說吧,別等我一條條問了。”
“……”
邙炘緊張地吞咽着唾沫,不時瞄一眼單向鏡。他知道林冬他們在隔壁盯着自己,被五花肉打出來的那頓“供詞”已然瞞不住了,老實交代可能還能混個死緩或者無期,但要再加上其他罪名……
許久,他才磕磕巴巴地開了口:“我內個……我禍害過一個……一個小姑娘……”
“怎麽禍害的?”陶裕華故作興趣缺缺狀。
“我假裝……假裝她的筆友……去她家……她家找她……她給我開門……還給我泡茶……我看她漂亮……我一時……一時沒忍住……”
“打她了沒?用什麽打的?”
“她叫……我怕被鄰居聽……聽見……就拿摩托車帽……打……打了她的頭……”
聽到這,陶裕華忽悠坐直身體,嘩啦啦翻起手頭的卷宗,眉頭緩緩皺起。邙炘見狀抻長了脖子,試圖看到卷宗上的字跡,但很快,陶裕華“啪”的合上卷宗,擡眼瞪向邙炘:“你小子不老實是吧?啊!”
邙炘頓時有點慌:“沒我——我沒不——”
陶裕華厲聲喝斷:“再想想!怎麽打的!”
“我真是用摩托帽打的!我真——我——”
話說一半,邙炘心虛縮肩——還有什麽事兒落在他們手裏了?那次?還是那次?
從邙炘的反應判斷,陶裕華知道林冬預估的沒錯,更知道自己詐對了。他站起身,重重拍了把厚厚的卷宗,聲色俱厲的:“這上面一筆一筆可都給你記下了,小子,老老實實的撂,既然能把你從狼窩裏掏出來,我就能把你塞回去!那五花肉現在跟一看裏收着呢,你想不想跟他待一個屋裏?恩?”
“別——千萬別!我說!我都說!”
要不是手被铐着,邙炘得抱拳求饒。本來就是個只會在女人面前逞威風的慫貨,讓陶裕華這麽一詐,徹底崩盤。他現在不怕警察了,但怕那坨五花肉,畢竟真敢揍他啊!又是被他害進局子裏的,這要給他倆關一個屋裏,他夜裏睡覺不被那座肉山一屁股坐死都新鮮!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所犯的七次案件。除了李牧璇那一次,其他的侵害對象都是小姐。他很清楚,即便是被搶被強/奸,那些女人也不敢報案,不然自己還會因賣/淫喜提拘留所十日游。搶來的錢都被他揮霍于賭博了,到後面債臺高築,被逼的走投無路才會跑到這邊來找“機會”。卻不想因果報應,自己作惡多端,最終落到了更惡的人手中。
事實上五花肉不會比他判得更重,販賣成年男性不像販賣婦女兒童,沒有相應的罪名。按照無明文規定不為罪的原則,目前只能以涉嫌非法拘禁、非法持有槍支彈藥和故意傷害羁押五花肉。即使到了公訴階段,以五花肉的犯罪情節來量刑,數罪并罰也就五到七年,而邙炘就算不死也得至少二十年才能出來。
對了,五花肉的本名還挺好聽,西古艾納。他是少數民族,戶籍記錄上登記的漢名是陳艾納。唐喆學打算走之前去看守所看看五花肉,畢竟人家幫他揍了一頓邙炘。至于用槍指頭啥的,翻篇了,不提了,反正他知道對方并不打算真的開槍。
等審訊結束,林冬去辦理移交手續。一套流程走下來,還需要陶裕華的簽字,他敲門進隊長辦公室,發現人不在,只好打電話找。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中,他習慣性地觀察環境,看到辦公桌抽屜半開着。估計是臨時有急事,走得匆忙。想着順手給關上,卻在抽屜的角落裏看到瓶藥,感覺有點新鮮。警員抽屜裏有藥不新鮮,尤其是幹到三十歲以上的,誰還沒個舊傷勞損職業病啥的,新鮮的是藥名——生力片。他拿起來看了看,瓶子上就藥名和批號,也沒個說明是治什麽的,于是給祈銘發了條消息詢問。秉承八卦不能外傳的原則,他沒說是誰吃的,只說讓對方給看看這藥的對應病症。
祈銘一直沒回他消息,八成是在忙,那天聽羅家楠接電話就像是在出現場的樣子。後來他就把這茬給忘了,忙着走流程訂票以及安排押解嫌疑人的工作。直到第二天早晨吃早飯時,他突然收到杜海威發來的一條消息——【祈老師說你要吃生力片?老林,你這歲數,不至于吧?】
啥玩意?林冬莫名其妙,緊跟着想起昨天在陶裕華辦公室抽屜裏看到的那瓶藥,打開百度自行查詢。一查才知道杜海威為什麽會說那種話,趕緊回人家【不是我吃的】以證清白。果然人不能犯懶,看看,鬧誤會了吧?
可能是杜海威以為他不好意思承認,還小心翼翼地發來語音:【我認識這方面的專家,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幫你約一次面診】
我可謝謝你啊!林冬額角突突直蹦,沒理杜海威那茬而是給祈銘發消息,讓他別散播謠言,自己沒事!好着呢!
過了一會,祈銘回他消息了,光看文字都有點委屈巴巴:【我誰都沒告訴,就跟杜老師說了,主要我不認識治這方面的人,想着他認識的人多,可以幫上你】
【你讓他先幫幫羅家楠吧!光喝補血口服液管用麽?】
氣的林冬打字手直哆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