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回程遇到了問題, 正趕上百年不遇的聯合長假,旅游需求井噴式爆發,加之始發地目的地兩邊都是旅游大省, 所有交通路線一票難求。何蘭臨“危”受命, 翻爛了交通線路圖,終于規劃出一個火車轉火車再轉大巴的迂回返程路線。但押運嫌疑人,轉車次數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為免節外生枝,林冬把這份規劃否了,讓何蘭就近找個一趟車就能抵達目的地的城市, 他借輛車,開去火車站。
得知他們返程受阻, 陶裕華朝窗外的停車場一指:“不然直接開回去呗, 車我出,人嘛……小張和小單再借你幾天用用。”
林冬給他看手機上的導航圖,各高速、省道、縣道堵車堵得五彩斑斓,交織出祖國飛速發展的交通網。網上說, 貌似大家往年被堵怕了, 今年個頂個成了聰明人,不約而同選擇提前出行。結果就是,一群“大聰明”趕一塊了, 照舊被堵得欲仙/欲死。
陶裕華看手機看出張【地鐵老頭臉】:“那要不,跟這玩幾天?反正人關我們局裏也跑不出去。”
“真沒時間玩, 單位還堆着好多活兒。”林冬現在當然不用擔心邙炘跑了,陶裕華他們單位提供了幾乎是最高級別的關押措施。
“大過節的, 你們不休息?”
林冬沉默以對——說的好像你有假似的。往年放大假他們懸案組倒是能休,但今年沒戲了。前面堆着的案子還沒結, 眼下除了手頭的邙炘,還有“大狗”的事兒和邦臣那案子,後面不知道還有什麽案子的線索上來得同步偵辦,他晚上能睡得着全靠自家洗面奶的勤奮耕耘。
說起勤奮耕耘,就不得不提一嘴關于祈銘誤會他“不行”這事。那邊貌似知道錯了,隔一會就發條信息,雖然說那話跟“對不起”一點兒都沾不上邊,但看的出來是在道歉。只是有的道歉吧,能安撫人心修複關系,但祈銘?說他火上澆油都是誇他。還拉上杜海威當說客。可別游說了,現在林冬恨不能當面一人給他倆一拳。
——啥也不是,呸!
回招待所拿行李的路上,唐喆學聽林冬抱怨祈銘的“天真無邪”,笑到蹲馬路牙子上抹眼淚,惹得林冬照屁股給了他一腳。不是他沒同情心,是真·忍不住。那種事對男人來說等同于第二條命,不,甚至比第一條命還重要。不知道是祈銘跟羅家楠混久了,神經越來越粗還是壓根就沒這個意識,不先和林冬求證一下到底誰吃的就去找杜海威“爆料”。看把林冬氣的,冬瓜變哈密瓜了,額角脖頸的青筋盡數凸顯。
話說回來,那要真是陶裕華吃生力片的話……唐喆學腦瓜頂的八卦天線忽悠支起,擦幹眼淚直起身,暗搓搓問林冬:“所以,陶隊……不行?”
“不知道,我能當面問麽?”
林冬白了他一眼。關于事情的真相,他确實深入思考了一下。之前聽肖拓說過,陶裕華的脊椎裏有彈片,那麽,就存在神經受損導致勃/起/功/能/障礙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這樣,以他有限的醫療專業水平來看,除非動手術去除病竈,不然吃啥藥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可是脊椎上的問題,尤其是影響下肢神經的,動了容易癱,不然不至于放任發作時疼到連車都不能開。
诶?不能開車?林·聽話聽音·冬忽然意識到,當初肖拓可能一語雙關了。那替陶裕華開車呢?有沒有別的意思?
“所以你不準備原諒祈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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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喆學完全不知道林冬腦子裏在刮什麽黃色沙塵暴,重點是林冬祈銘杜海威這三人危在旦夕的友情。其實林冬和杜海威之間怎麽樣,他無所謂,本來看那中央空調就不順眼。可缺了祈銘這個“八卦”來源,恐怕林冬一年得少笑三百六十五次。正琢磨着,忽聽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的動靜,拿出來一看,是祈銘發的,問他林冬在幹嘛,自己現在打語音找對方聊聊方便不方便。
他把手機拿給林冬看,說:“瞧瞧,給祈老師急得都找我來了。”
林冬冷冷道:“晾他幾天,別以為我跟羅家楠似的那麽好哄。”
“呦,您還是需要人哄的主啊?我怎麽不知道?”
“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憑什麽不能被哄?”
“好好好,我哄我哄。”
“不提了,說正事,”林冬正色道,“邙炘交代的那七名受害者,我們回去之後還得着手尋找,多一份證詞,他就多一條罪過,如果單看李牧璇的案子,他認罪認罰的話,我估計法院最後會接受以故意傷害致死并強/奸罪來判,那樣他在四十五歲之前就能出來。”
像邙炘這號,放歸社會必定是個禍害,唐喆學對此深信不疑,也理解林冬的擔憂:“回去之後,我安排秧子辦這事。”
“時間不算久遠,能找的,盡量都找到。”
林冬憂慮而嘆。當事人沒有尋求法律庇護的意願,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對犯罪嫌疑人的抓捕與判決。孤證不立,只有嫌疑人的交代但缺乏受害者的證詞,甚至連受害者的真實身份都不清不楚,無法立案,更罔提給嫌疑人頭上加罪名。這也是為什麽犯罪分子更傾向于去找一些本身就有瑕疵的受害者進行肉/體或錢財壓榨,如小姐、嫖/娼或貪腐人員,甚至黑吃黑——不敢報案的受害者才是最完美的目标。
潔身自好不是道德枷鎖,而是當受到侵害時,能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最低底線。
訂好票提上人,一切準備就緒,歸途開啓。先開四百公裏車到火車站,張若海和單吉負責送他們,分別之時依依不舍,許願未來還有共事的機會。上了車,前半段是無座票,唐喆學本以為不得不體驗羅家楠常常念叨的“火車廂連接處”之旅,卻在上車後很幸運的遇到了一位在鐵路公安工作的大學同學,給他們找了個工作人員休息的包廂安置嫌疑人。同學姓龔,唐喆學告訴林冬,上學那會這哥們是全班的“老公”。
“都是被你們喊的,喊早了,搞得我到現在還沒娶到老婆。”龔警官的不滿溢于言表,尤其是看到唐喆學無名指上的戒指後,更是忍不住和林冬碎碎念:“林隊,您看,他結婚也不通知我們,怕我們吃窮他是怎麽着?”
林冬抿嘴而笑,餘光瞄向面露尴尬的唐喆學。戴不戴戒指這件事,唐喆學一開始沒糾結過,但後來逮誰誰跟他要對象照片,弄的他又覺得是個負擔。好在現在AI盛行了,在征得林冬的同意之後,他合成了一張結婚照,誰問就給誰掃一眼,反正是個虛拟對象,不怕撞臉。善意的謊言,總不好直接給人家看林冬照片。大環境畢竟還沒那麽寬容,在有限的範圍內嚣張嚣張得了,速效救心讓方岳坤一個人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守所被傳染感冒了,邙炘有點發燒,上車之前怼了退燒藥,這會睡得呼嚕山響。而就算嫌疑人再怎麽順從,林冬和唐喆學也不敢錯一絲眼珠。三十個小時,輪班倒着看他,直到下火車見到前來接站的岳林和何蘭,兩人才算放下提着的心。遠途押運嫌疑人一向是件嚴重耗費精力的事情,去看守所辦完羁押手續,林冬連工作報告都沒力氣寫了,回家倒頭就睡。
唐喆學是強撐着精氣神去寵物店接孩子們——寄養費一天二百五,節假日還要提價百分之三十,看在錢的份上也得支棱起來。其間還要應付羅家楠的騷擾。林冬不理祈銘,也不讓唐喆學理,祈銘又去找羅家楠,試圖通過羅家楠和唐喆學之間的關系來幫自己的過錯找臺階下。唐喆學看得出他很重視林冬,問題在于,多找一個人就要多一個知情人。接電話時唐喆學沒怎麽聽見那邊說話,光聽見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二吉二吉——哈哈哈哈——我聽祈老師說——哈哈哈哈——”
“我開車呢楠哥,沒要緊的事,我晚點再給你回電話。”
至于麽你——唐喆學心說——以為不是你一個人喝補血口服液了是吧?
“要緊要緊要緊——噗——哈哈哈哈哈哈——”羅家楠那動靜,不知道的以為他能就此過去,“祈老師——祈老師想知道你們回——回沒回來——哈哈哈哈哈哈——”
從後視鏡看了眼後座上的狗子和貓緩和心态,唐喆學平心靜氣地回道:“回來了,不過今天我們不進單位了,剛下火車,累了,組長在睡覺。”
“行行行,讓他睡——晚點我和祈老師過去——內什麽,請你們吃飯——”
“不必了,他可能得睡到明早才醒。”
終于聽出對面的愛答不理,羅家楠笑得沒那麽誇張了,但語氣還是欠兒欠兒的:“哎呀多大點兒事兒啊,讓他別介意了,祈銘那嘴啥樣他又不是不知道,死人都能氣活了,平常心,哈,平常心。”
唐喆學罵人不帶髒字的:“要麽說你倆是兩口子呢。”
“這說他倆的事兒呢你別人身攻擊我啊。”
事實上羅家楠并不介意被內涵,他清楚整件事是個誤會,可就因為是誤會才更好笑。要林冬真不行了他倒笑不出來了,還得替二吉擔心擔心未來的幸福指數。他有個想法——唐二吉同學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堅定不移,這兩口子到底誰上誰下,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不是你到底有正事沒正事?” 唐喆學實在是耐心有限,本來就困得要死要活,現在還能睜着眼全靠對後座上倆孩子的責任心。
羅家楠一秒正經:“正事當然有,大狗的身份摸排有眉目了,你明兒來了跟你細說。”
“有眉目,就是還沒摸到?”
“嫌我幹活慢你自己幹去!官兒不大官兒架子不小!”
“行了行了別嚷嚷了,我腦瓜子嗡嗡的,明兒到單位再說。”
“那你記着等林冬醒了讓他給祈銘回個電話,好家夥他倆鬧別扭,快把我折騰瘋了。”
“……”
我看你是要樂瘋了吧,唐喆學簡直無力吐槽。祈銘找羅家楠當說客還不如不找,那破嘴裏就吐不出人話來。本來林冬都消氣了,回頭知道這事兒羅家楠又摻和一腳,還不得一個月不理祈銘?不過也怪林冬自己,知道祈銘情商低不會處理人際關系還慣着,這回慣出毛病了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喵~”
忽聽後座傳來冬冬的叫聲,他瞬間被治愈——不想了,回家,摟老婆睡覺!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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