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唐喆學給了田米強一個中午的時間考慮, 自己卻忙得連口飯都顧不上吃。通過上午的接觸,他确認對方的內心深處十分牽挂家庭,那麽打動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其感受家庭的溫暖。他給田米強的妻子、兒子分別打去電話, 錄了幾段語音, 又要來田米強孫子孫女的視頻,一切準備妥當,下午再戰。
效果是立竿見影, 本來田米強一開始還嘴硬,可等聽完妻子兒子的錄音,再看完孫子孫女蹒跚學步的視頻, 整個人頓時崩潰得不成樣子。孫輩還小,不好帶到監獄來探視爺爺, 而家屬探視時不能帶手機,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們的影像。一瞬間的鼻酸演變成嚎啕大哭,他已年過半百,鐵窗生涯仍漫漫無期,外面還有家人在等他, 他怎麽着也得活着出去, 享享兒孫承歡膝下的福。
最終田米強交代出一個人,同一監室的獄友,老楊。老楊對田米強說, 只要做掉婁棠,田家在外面欠下的債會有人負責抹平。老楊本名楊樹根, 飛車奪包黨二當家的,和婁棠同時被捕入獄。按理說這倆人是一根藤上結出來的果子, 那為何楊樹根要幹掉婁棠?受外面的人指使?還是素有積怨?眼瞅着婁棠要出去了,必須把他弄死在監獄裏?
接下來唐喆學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獄。根據系統內的記錄, 楊樹根于五年前出獄,可出獄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既沒回原籍也沒線索證明他去了哪裏。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說實話,不比登天容易。
接到唐喆學打來的求助電話,林冬笑呵呵的:“要不,你提前去追逃處報到吧?”
“別那麽大方,我走了,你得累死。”
唐喆學無心說笑,但轉念一想,倒也是個辦法:“诶,要不你給呂處打個電話,借調他們一人,過來一起找?”
聽筒裏傳來聲輕嗤:“呂文兵那老狐貍,但凡我開口求他,這輩子的人情債都還不清了。”
唐喆學信誓旦旦的:“我還,等我去追逃處,我給他當牛做馬。”
“牛皮別吹太早,他本來就拿手底下人當牲口使,當牛做馬那是基本功。”
“……不是你們省廳出來的有沒有一個正常領導啊?”
唐喆學簡直要鬧了。林冬的職業生涯起點是省廳的涉外警務處,所以有時候提起省廳,他會不自覺的把林冬和那邊人劃歸一處。對此林冬曾提出過異議,主要是待過的地方太多,待的時間又都不長,提哪都沒有歸屬感。除了市局,他待的最長的是嘉陵分局,可那又是個永遠回不去的地方。
稍作權衡,林冬應道:“行吧,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如果他不給,那就只能你自己查了。”
“內什麽,你跟呂處提我爸好使麽?”以往唐喆學輕易不開口求人,就算求也是就近,比如找找羅家楠明爍莊羽他們。主要是為了過那個勞什子的全警考,他必須得騰出功夫刷題。
林冬遲疑片刻:“……還是別提了,我怕他拿板磚過來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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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什麽?”
“嗨,老家夥們的愛恨情仇,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林冬含糊其辭。真正的原因是,呂文兵和唐奎曾是情敵,都追過林靜雯——這八卦是林冬從史玉光那聽來的。說到底呂文兵願意提攜唐喆學,那是看在林靜雯的面子上,至于唐奎,最好別提。自打林靜雯嫁給唐奎之後,呂文兵算是死了心,沒多久也相了個對象結婚了。可湊活出的感情無法長久,加之呂文兵這人脾氣死倔,人送外號“老驢頭”,着實不太容易和別人過到一塊去,結婚五年,還是離了。然後又找,又離,前前後後找了仨,全離了,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所以他不拿手底下人當人使,反正他回家也是一個人,冰盤冷竈,不如留單位盯着兔崽子們幹活,多少算有個心靈寄托。
“我爸能跟誰有隔夜仇啊?”唐喆學稍感詫異,“他人緣那麽好,再說現在人都沒了,呂處不至于那麽小肚雞腸吧?”
林冬無意傳已故前輩的八卦,更何況還是“自家人”的,随口打岔道:“你今晚回不回來?我明天要用車。”
“回,我在車裏等秧子呢,上午他沒瞧見榮森,剛跟我說,趁下午放風時段再去轉轉。”
“……”
這孩子,林冬默嘆,軸,忒軸。有時候他覺着秧客麟不是那麽的愛榮森,而是愛上了這種有期待的感覺。話說回來,一個從小爸媽離婚又各自重組家庭,被扔在親戚家長大的男孩,對家庭的期待一旦開啓,确實很難剎住車。秧客麟和榮森“同居”了近一年的時間,雖然一開始不知道對方是女孩子,可知道了,過往相處的細節會在記憶中出現微妙的化學變化。原本可能是榮森的一句無心之語,也會被秧客麟誤會成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就像當年他誤會杜海威那樣。
——呸!再也不想那茬了。
挂了唐喆學的電話,林冬權衡好措辭,給呂文兵打了過去。沒一上來就開口借人,而是先聊近況,問問健康問問睡眠,表達自己對前輩的關懷之情。可呂文兵是什麽人?那是腦子裏裝着全國交通線路圖的主,只給了林冬三句話的工夫便輕聲打斷:“林隊,有事直說,我聽聽。”
林冬淡笑道:“您這麽直接,我都不好意開口了。”
“別,你不好意思,那就沒不好意思的人了。”呂文兵跟他對着樂,“連陳飛都算上,他和趙平生的臉皮搓一塊也不如你厚。”
“您誇我。”
“實事求是。”
這話要擱外人聽,那是把嗑唠稀碎的節奏。不過呂文兵就這脾氣,了解他的人不會因此而感到被冒犯。用史玉光的話說,呂文兵是看的起誰才跟誰打嘴炮,看不起的,說起話來可是個人呢。
清了清嗓子,林冬态度端正的:“是這樣,我手頭有個案子,關聯人出獄後就失聯了,希望能借貴處的力量,幫我找到這個人。”
那邊空寂了幾秒,問:“要是人死了呢?”
“死要見屍。”
“這樣啊,那你走流程把卷宗——”
“呂處,我要是有走流程的工夫,就不給您打電話了。”
“所以,你是想借調人手,而非把案子交給追逃處?”
“是,您那有閑人麽?”
“你等會,我去值班室看看,待會給你回電話。”
“……”
這是沒得談了,林冬暗暗咋舌。去值班室撈人,說明大家過節加班沒空回家,大于等于沒閑人。當然實際情況未必如此,但聽話聽音,呂文兵的意思擺明了就是拒絕。也是,誰願意随随便便往出借人啊,羅家楠問他借個人,他還得按分鐘收“租金”呢。
約莫過了一刻鐘,呂文兵給他打來電話,出乎意料的,竟然答應借他一人:“秦骁閑着呢,你跟老方打個報告,我把他給你借調過去。”
秦骁?林冬輕抽了口冷氣。
呂文兵聽他沒動靜了,樂呵着問:“咋的,不樂意用?”
林冬立刻解釋道:“我是在想,老秦那身體……我們懸案的工作強度有點大,他能抗住麽?”
“跟我這都扛得住,擱你那更沒問題。”
“可……”
“就一句話,用不用吧?不用我可就給他放年假了。”
林冬真想說“算了我還是讓唐喆學自己受累得了”,可話到嘴邊,仍是拐了個彎:“他沒問題我就沒意見。”
“行,等你郵件。”
挂斷電話,林冬瞪着暗下去的屏幕,心緒略感繁雜。片刻後撈過趴在旁邊的冬冬,邊撸貓邊平複心情。秦骁這人,他當年在省廳工作時和對方打過交道,是個牛逼人物,琢磨嫌疑人行蹤相當有一套,和這樣的人搭檔工作可以省很多腦子。問題在于,秦骁曾是賈迎春的徒弟,且性格古怪,騷操作也多,讓其參與和自己同門師兄弟有關的案子,不知是否妥當。
正糾結着,何蘭的電話打了過來,問明天幾點出發,是去單位碰頭一起走還是怎麽着。想想還有邙炘造下的孽得追查,林冬不得已向自己妥協了幾分——讓秦骁參與案件未必是件壞事,盯緊點就是,底線是不出纰漏。
等唐喆學晚上到家,林冬把情況交代了一番,末了叮囑道:“秦骁以前受過刀傷,差點死在手術臺上,你跟他一起出外勤的時候注意着點,別讓他跑啊跳的,真出問題咱賠不起。”
唐喆學剛進浴室,上衣都脫了,又退了出來:“刀傷,捅哪了?”
林冬擡手在肋下比劃了一下:“被捅穿了肝門靜脈。”
那可是主靜脈,破損後失血量驚人。唐喆學見狀不免驚訝道:“我去,那他命還真大。”
“救治及時,不然也上牆了。”林冬說着,稍稍皺了下眉,“聽說打那之後,他的性格就變得很古怪了,我跟他共事時間不長,沒有特別深刻的感受,總之你跟他相處時,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多留個心眼。”
“放心,我肯定不跟他起沖突。”
唐喆學點頭應下,回手招呼吉吉一起進衛生間。本來林冬今天休息準備自己洗狗,可死活拖不進衛生間,只能等唐喆學回來處置。而吉吉一聽“洗澡”,唰的夾起尾巴就往書房躲。唐喆學跟進去薅它——百多斤兒而已,能練出D罩杯胸肌的卧推力量,玩似的抱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