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馬寅研, 現年二十一歲,目前正在服大學生義務兵役,母, 馬錢芝, 父,不詳。”

晨會上,秦骁将連夜查詢到的信息向懸案組成員進行彙報。系統內沒有生父信息, 但DNA鑒定結果顯示,馬寅研和楊樹根是父子。不知道當年馬錢芝是不願讓別人知道孩子是誰的,還是她自己也無法确定, 總之她沒在任何地方登記過馬寅研的生父信息。本着不打草驚蛇的原則,目前秦骁還不準備與她進行正面接觸。

岳林看着電腦屏幕上的照片, 念叨着:“還好不知道親爹是誰, 不然入伍政審肯定過不去。”

他就是大學生義務兵,本以為能像電視裏那樣,在部隊裏摸爬滾打、好好鍛煉一番。沒想到,新兵訓練結束後居然被派去看光纜了, 槍都沒摸過幾回。別人退伍時都是精瘦黑, 他退伍時白白胖胖的。後面社招入警分配到派出所,所長看他當過兵就推薦他去參加分局刑警隊的選拔,結果不負衆望的落選。當初懸案組內部招聘, 因着林冬“名聲在外”,報名的人并不多, 見他狗屎運被選上了,同事還打賭說他過不了試用期就得回派出所。

事實證明, 他可以,他行, 即便沒其他特別突出的優點,起碼聽話第一名。就像昨天跟着前輩們去“踩點兒”,秦骁讓他在外面放風,他乖乖蹲了倆小時,一秒鐘手機都沒玩。具體用什麽手段密取到的DNA,唐喆學沒告訴他。領導不說就不打聽,反正這事兒他以前和歐健也幹過,還被羅家楠狠狠誇獎了一頓。

“行,可以調取馬錢芝的通訊記錄了,既然有這麽個出息的大兒子,那楊樹根出獄之後肯定會跟她保持聯系。”

林冬拍板定案。有證據就好走流程了,現在證據采集流程卡得越來越嚴,督察天天抽查,動不動下單子罰這個罰那個,聽說重案的這個月已經接了七張單子,可眼下還沒到月中呢。有傳言說,等陳飛退休後,上面會空降個領導過來當重案一把手,不然沖羅家楠那一天怼領導一把速效救心的德行,早晚捅出大簍子。

“诶,美麗?”

随着何蘭詫異的喊聲,祈美麗搖搖擺擺走進懸案辦公室,到林冬跟前,喙爪齊用,轉眼間攀上辦公桌,往電腦顯示屏前一蹲,眯起眼,擺出副求安慰求抱抱的模樣。林冬稍感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以示安撫。通常在這個時間點,祈美麗都會去九樓的局長或者副局長辦公室裏蹲着,來懸案的話,大概率是和羅家楠吵架吵輸了。

到現在祈美麗還不會飛,只能撲棱幾下。張金钏帶去給農學院的教授看過,拍了個X光片,考慮存在天生的骨骼缺陷,導致翅膀無力,如果進行斷骨再正術、後期勤加訓練,倒是還有飛起來的可能性。可那樣太受罪了,祈銘舍不得,反正是只攀禽,腿腳強壯就行,先這麽養着。另外教授還說,這孩子智商可能有點低,明顯比同齡的金剛鹦鹉學習能力弱。還好是家養的,這要擱野外,肯定活不過兩歲。不過,傻鳥有傻福,遙想當初,它被偷盜份子從父母身邊偷走,千裏迢迢遠渡重洋來到這裏,遇到市局溫暖大家庭裏的所有人,也算是因禍得福。

看屋裏開着開着會突然多了個“外來物種”,秦骁原本沒什麽情緒的臉上露出驚訝之意。他沒見過祈美麗,事實上連這麽大的金剛鹦鹉也是頭一回親眼見着,新鮮,又看它乖巧聽話任由林冬摸頭,也好奇地伸過手,嘗試感受那身亮藍羽毛的觸感。

說時遲那時快,咔的,祈美麗閃電般回頭,狠叨了一記秦骁的手背,同時張開翅膀,氣勢洶洶地擺出幹架的陣仗!

秦骁吃痛抽手,詫異道:“這誰養的鹦鹉?這麽兇?”

“羅家楠養的,不過他倆外激素不合,天天打。”

林冬邊解釋邊抓過對方的手查看傷勢,還行,祈美麗這次力道不重,沒破皮。看起來祈美麗的“生人勿近”名單上又多了一個秦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祈美麗是雄鳥的緣故,越大越排斥人類男性,尤其是羅家楠楊猛杜海威那號行走的荷爾蒙發生器,經常性的一個眼神不對就追着叨。它也不怎麽喜歡唐喆學,最近一段時間時常拒絕對方給的零食,扭頭嫌棄那樣好似叛逆期的青少年。但其他人還好,比如局長大人,摟着它一起睡午覺都行。以及林冬高仁黃志偉他們這些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的雄性兩腳獸,誰給吃的,誰就是好人。

Advertisement

至于祈銘,那是無生物意義的“親爹”,怎麽揉搓都行。

抽回手搓搓手背,秦骁皺眉吐槽:“這還留着幹嘛,炖了得了。”

“嘎!?”

祈美麗大聲抗議。羅家楠天天把“炖了”挂嘴邊,重複記憶,智商再低也能聽懂了。

——沒叨錯,都是壞人!

眼瞅着秦骁吹胡子瞪眼、祈美麗不依不饒、下一秒恨不能掐起來的陣仗,林冬忙把祈美麗抱起,邊胡撸邊往屋外走。不能往法醫辦送,羅家楠要在,又得打起來。思來想去,決定送去九樓盛桂蘭那屋。盛大姑奶奶寵起祈美麗,就跟寵自家孫子一樣,無法無天的。

果不其然,前一秒還挂着殺人臉的盛桂蘭,在看到祈美麗後立馬笑靥如花,拉抽屜就怼零食。祈美麗不着急吃東西,而是搖頭晃腦的“嘎嘎嘎”,翅膀一會指指這一會指指那的,連比劃帶學,活似在向盛大姑奶奶傾訴自己剛受到的委屈。眼前所見讓林冬覺着,祈美麗其實智商不低,甚至遠高于同類,只不過随了祈銘,沒用的東西不占腦細胞。祈銘是智商沒給情商留餘地,到祈美麗這正好相反,賣萌撒嬌拍馬屁那一套溜得飛起。

安置好祈美麗,林冬出辦公室進了安全通道——九樓到六樓,有等電梯那工夫都走下去了。剛進去就聽見賈迎春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當即頓住腳步,屏息而立——

“秦骁,你架子可是越來越大了,我找你說句話怎麽那麽難?”

“我跟你沒的可說。”

秦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像是嘴裏正叼着煙。林冬推測,大概是老秦同志去安全通道裏抽煙,被賈迎春逮到單獨相處的機會。

賈迎春明顯怒了:“我到底哪對不起你?秦骁!你小子今天給我說清楚!”

啊哦,有八卦。林冬并不想支棱耳朵,可聲音楞往鼓膜上撞,這誰攔得住?

“你沒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邦哥韓哥他們,我看不慣,行了吧?”

“你——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師父!?”

“你配麽?”秦骁的聲音陡然拔高,“這麽多年了,你從來沒說替我們争取過什麽,是,你得明哲保身,現在邦哥死了你倒想起替他争個對錯,你他媽早幹嘛去了!虧我們當年還人前人後尊你聲師父,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配麽!”

突然爆發的質問以及接下來的極致沉默,讓林冬在九樓都深感壓抑。沒想到秦骁和賈迎春之間的積怨如此之深。凝思片刻,他拿出手機給唐喆學發消息,讓對方找個借口,把秦骁從安全通道裏叫走。雖然現在的賈迎春一天到晚婆婆媽媽、雞毛蒜皮挂在嘴邊,實則也曾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暴脾氣,聽說邦臣他們出事那陣,當着專案組數十口子的面暴揍過于瑞福,別回頭被秦骁捅咕急了再舊事重演。

正當他飛快挪動手指之際,忽聽“啪”的一聲脆響,當即心頭一跳頓住動作。又聽通道門推開合上的聲音響起,然後,空氣再次歸于寂靜。

這是?林冬暗覺不妙——賈迎春把秦骁打了?

沒錯,秦骁挨打了。等林冬假裝無事發生地回到辦公室,清清楚楚看到對方左臉上浮起塊紅痕,而右臉明顯更臭了。于是林冬把唐喆學叫出辦公室,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讓他時刻留意秦骁的狀态,萬一出去跑案子的時候情緒爆炸、拿走訪對方當了洩憤對象,招來投訴也是個麻煩事。當然他并不質疑秦骁的專業素養,但是人就會有情緒,将情緒帶到工作中更是司空見慣。

唐喆學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趕腳。人是林冬給找來的,他不好抱怨,不然會顯得自己拿對方的好心當了驢肝肺。秦骁膽大心細,做事也很有擔當,昨天秦骁并沒有要求讓他跟着自己一起進去,這樣即便是後面被督查揪出問題也罰不到他頭上。但這個人,怎麽說呢,就是給他一種不安定因素的感覺。還不像羅家楠那樣,明着怼速效救心,而是暗搓搓的,仿佛堵塞冠狀動脈的沉積物,一點點累積起來,直到致命的那一刻。他估計其他人可能也有這種感覺,所以當初秦骁回省廳時,別的部門都不敢接手,只有呂文兵藝高人膽大,勇于挑戰極限。

處理完突發狀況,林冬摒棄雜念,重新投入到尋找“李希漣”的工作當中。這兩天臨時狀況太多,幹擾工作思路,即便專注如他也花了點時間才捋清思路。之前何蘭提到,邙炘搶的人可能是方明月,他一開始也這麽認為,但現在重新考慮過每一個曾讓他感到迷惑的細節後,又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他轉頭要求道:“秧子,查一下,方明月和李希漣在哪裏讀的高中。”

噼裏啪啦的機械鍵盤聲響起,很快,秧客麟給出答案:“金河一中,現已同譚江中學合并,改為譚江中學金河校區。”

林冬立刻起身:“走,蘭蘭,跟我去趟金河。”

“哦,好。”

何蘭趕緊收起小鏡子,抓上包跟領導出門。昨天被嘉陵分局緝毒警摁地上時,臉搓粗糙的防水磚上了,早起發現顴骨上多了一小片不怎麽顯眼的痂。拿遮瑕蓋住了,不然今天進單位肯定會被其他同事發現,萬一問起來還得編瞎話。林冬送她回家時特意交代過,盡量別讓旁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唐喆學。她理解,事關嘉陵分局,以唐喆學的性格,肯定會擔心自家組長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

其實,還好,她覺得嘉陵分局的人都挺熱心腸的,不像是會故意給林冬難堪的樣子。尤其是撲她那個,加完微信發了一大堆道歉,指天發誓以後她可以随便使喚自己,看得她在被窩裏笑出了聲。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