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霰/彈槍!
将秦骁撲倒在地的同時, 唐喆學被槍聲轟然震蕩的大腦中迅速閃過武器類型。數不清的鋼珠被壓縮到極致的能量暴力推搡,以不到百分之一秒的速度轟透屋門,炸出無數致命的金屬殘片和水泥碎塊!
背上倏地一熱, 他被什麽東西擊中了, 卻來不及查看傷勢,倉皇拖起秦骁,連滾帶爬沖下樓梯。子彈不會拐彎, 裏面的槍手大概率也不敢出來。但眼下絕不能硬碰硬,對方手裏有槍,而他們只有伸縮警棍!
心驚肉跳之際, 忽聽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副隊!我聽到槍——”
“別他媽上來!有霰/彈槍!”
劈聲吼斷岳林的驚慌,唐喆學背靠着二樓扶梯拐角處的牆壁, 心如擂鼓急促猛喘。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硝煙味, 每喘一口氣都帶着鐵鏽味。血跡蔓延,背上已是黏膩一片,而瞬間飙升的腎上腺素卻讓他感覺不到過多的疼痛。同時岳林的喊聲讓他意識到了什麽,猛推了一把身側表情震驚的秦骁, 吼道:“跑啊!跟這等死啊!”
秦骁條件反射竄起身, 剛想往樓下奔,卻突然反應過味來,一把薅住唐喆學激動到發抖的胳膊:“你也得走啊!”
“別管我了趕緊下去呼叫支援!”
唐喆學确實不能走。裏面有幾個人, 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致命武器, 不知道,他也走了, 沒人堵着,裏面的人跑了怎麽辦!?持有霰/彈槍這種大口徑武器、還敢在居民樓裏朝警察開槍的, 必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可——我艹你中彈了!”
牆上的血跡猩紅刺目,秦骁霎時白了臉,不顧唐喆學的抗拒,下死勁兒往樓梯上拽他:“別他媽廢話!你必須走!”
砰!
争執中又是一聲震耳的槍響,兩人同時抱頭閃避飛濺的碎渣。303那側被轟成篩子一樣的牆壁上瞬間多了無數孔洞,粉塵噗噗落下,一時間樓道中煙塵彌漫。這是槍手在警告他們——不想死,趕緊給老子滾!
誰留下誰他媽是傻子!秦骁怒而揚手,“啪”的給了唐喆學一大嘴巴,又趁對方詫異愣神的工夫,彎腰咬牙憋出吃奶的勁兒,生生給比自己高半頭的壯男扛于肩上,沒命似的往樓下奔去。底下岳林正在打電話呼叫救援,眼瞧着秦骁把自家二老板扛出樓門洞,本就突突直蹦的小心髒又攀上新的頻率,着急忙慌地迎上前。
一搭手,滿手的血,岳林頓感腿軟了一瞬:“副隊!副隊你——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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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秦骁的爆發力耗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連帶被他扛着的唐喆學也好險摔個倒栽蔥。被扔地上後,唐喆學背上的疼痛感劇烈放射,逼得他咬牙硬抽了口倒氣,又一把推開岳林,吼道:“別他媽嗷嗷!我沒大事兒!趕緊去疏散群衆!”
此時樓下已聚集了十多位被槍聲吸引而來的圍觀路人,樓上也有好多趴窗戶看熱鬧的。岳林被推一趔趄,反應過來忙跑到雪佛蘭旁,拽出警笛拉響,随後又翻出擴音器,高聲警示衆人:“別湊熱鬧!有槍!子彈不長眼!退後!退後!樓上的!都別出門!把門鎖好!遠離大門!”
他喊得聲都劈了,往後退的人卻不多,窗邊探頭探腦的依舊,甚至有人掏出手機拍起了視頻。發現這是一幫看熱鬧大過生命安全的人,他當場急眼,沖到一拿手機拍唐喆學的男人跟前,猛推了對方一把:“讓他媽你退後!沒長耳朵啊!還跟這拍什麽拍!”
過激的舉動和言語立時引起人群的騷動——
“警察打人啦!暴力執法!”
“曝光他曝光他!”
“诶他搶我手機!”
砰!
第三聲槍響透窗沖向夜空。碎玻璃和鋼珠四下潑散,有人不幸被玻璃碴子崩到,當場倒地慘叫連連。這下圍觀的都知道厲害了,瞬間散得不見蹤影,趴窗戶看熱鬧的那些也紛紛縮回頭去。見狀岳林已顧不得自己的安危,扔下擴音器奔向躺地上嚎叫的傷者,一個接一個拖到公交車的廣告牌後面。近距離攻擊,霰/彈槍威力巨大,但遠程穿透力弱,公交車站厚實的廣告牌完全可以抵擋住。
與此同時秦骁連拉帶拽地将唐喆學拖上了雪佛蘭的副駕座,确認對方無性命之虞後,轉頭沖被铐在後門上的楊樹根破口大罵:“曹尼瑪的!說!開槍的是個什麽逼玩意!”
301正是楊樹根住的出租屋。
從聽到第一聲槍響,楊樹根也六神無主了起來。面對秦骁殺人般的氣勢,他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辯駁着:“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有槍,真不知道!他是一外國人!我特麽——我就負責給他找個住——住的地方!”
“誰讓你找的!”
“我不認識那人,我——”
話未說完便被遠處傳來的警笛聲打斷。秦骁視線一凜,回頭看向道路盡頭疾馳而來的特警專用車劍齒虎,又轉頭抽手狠呆呆一指楊樹根:“看好我兄弟!他要出了事兒,老子就把這筆賬記你丫頭上!”
說完推門下車,迎着支援的同僚而去。楊樹根探頭看看副駕上眉眼緊皺的唐喆學,哆哆嗦嗦地問:“你還活……活着麽?”
“少特麽廢話!閉嘴!”
有什麽東西崩進肉裏了,背上一片火辣,唐喆學現在每喘一口氣都扯着疼。支援已到,他沒必要強撐了。被槍響震出的耳鳴比背上的傷更折磨人,剛秦骁在他旁邊吼楊樹根那幾句,簡直是要他的命!
支援陸續趕到,還來了幾位白襯衫,匆匆看了眼唐喆學的情況就趕去安排工作了。狙擊手就位,樓道裏重兵把守,槍手已是插翅難飛。後面發生了什麽唐喆學暫時無法得知,救護車幾乎和白襯衫們同時抵達,然後他就被裝車拉去醫院急救了。一開始先送了縣醫院,醫生檢查後表示碎片穿透了肌肉但未傷及髒器,只是數量有點多,縣醫院不好做這個手術,于是又被轉去單位對口的醫大附屬二院。
雖然傷不致命,但挖出二十多枚大大小小的碎片外加縫合着實得耗費不少工夫。麻醉之前他還有心情和大夫開玩笑,說自己以後也跟單位一同事似的了,一脫衣服滿背的疤。大夫聽了不屑輕嗤,說“哪怕留一個超過五毛錢硬幣大的疤,算我技術不過關!”。
然後他就被捂過去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再睜眼,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二吉,二吉?”
林冬的聲音在耳邊模糊響起,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一絲絲焦急,一絲絲不安。他想要擡起手,用自己的體溫撫慰對方,卻發現臂上猶如壓着石頭,怎麽也擡不起來。意識到自己是趴着的,他試圖翻身,可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聽使喚。随後感到手被握進汗津津的掌心,額頭抵上熟悉的溫度——
“先別睡,跟我說說話,醫生說,複蘇後要保持半小時的清醒。”
“嗯……”其實唐喆學很想睡,眼皮太沉,睜不開,“……組長……槍……槍手呢……”
考慮到同病房的還有另外一位患者正在休息,林冬弓身靠近他耳側,輕聲道:“被擊斃了,有幾個圍觀群衆被碎玻璃崩着了,此外沒出人命,你算傷的重的。”
“……那就好……”唐喆學說着輕“嘶”了一聲,麻醉漸消,疼痛感愈加清晰,“對了……骁哥和……岳林呢……”
“我讓他們回去了,剛才是他倆把你從手術室推到病房來的。”
“那……楊……樹根?”
“已經押回去了,你別操心了。”
看他傷成這樣了還惦記這個惦記那個,林冬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聲“賤骨頭”。話說回來,都是賤骨頭,職業病,只要還有口氣,就不能不惦記。
眉頭微皺,唐喆學抿了抿幹澀的嘴唇,麻醉後的不适感讓他忍不住撒起嬌:“……我渴……我想喝水……”
“術後四小時禁水禁食,睡醒再喝,聽話。”攏了把唐喆學腦後的頭發,林冬故作輕松的:“剛羅家楠也來看你了,讓我轉告你,不是他小氣不給你買水果,是怕後面領導來慰問的太多,屋裏堆不下。”
昨晚上可吓死他了。接到岳林的電話說唐喆學受槍傷送醫院了,他腦子裏登時閃過最壞的可能性,歷史要重演的崩塌之感幾乎将他扯碎,當場被千鈞重壓砸在了原地!等緩過神後發了瘋地到處打電話,打了十多個才問出被送到了醫大附屬二院。着急忙慌地趕過來了,身上還穿着睡衣,腳上是拖鞋。
就算腦子是糊的,唐喆學依然不忘吐槽彼此間的塑料兄弟情:“這孫子……摳門還摳的那麽……冠冕堂皇……”
“放心,我替你罵他了。”視線挪向唐喆學繃滿紗布的背,林冬忍住鼻酸,輕問:“疼麽?”
扯了下嘴角,唐喆學樂呵呵的:“有你在……哪都不疼……”
“恩,還有力氣油嘴滑舌,看來傷的不重。”
嘴上抱怨,實際上林冬心疼得無法言說。手術室外,那一托盤的鋼珠和金屬碎片看得他眼前陣陣發黑。若非槍手已被擊斃,他說什麽也得好好教訓那孫子一頓。傾身靠近病床,他将唐喆學露在被單外的胳膊抱進懷中,側頭枕上半邊枕頭。已是晨曦微露之時,朦胧的光透窗鋪在彼此的臉上,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間滿是熟悉的味道與溫度。
“睡吧,我在呢。”
咫尺相依,低語承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