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晚上九點半。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裏,輕柔舒緩的音樂流淌在每個角落。

頂上水晶燈炫目,廳內人群衣着精致,三五成伴,相談甚歡。

今辭跟在父母身邊,嘴角噙着輕微笑意,認真旁聽他們與每一個人的交談。

他單手握着杯果汁,燈光落在他蔥白細長的手指上,趁得好似酒杯上的精美裝飾。

青年個子高挑,身量修長,只是随性這麽一站,便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朝他多投去兩眼。

而這每一眼,又會讓人将目光定格在他過分俊秀的臉上。

今辭鼻梁秀挺,眼角微翹,唇形稍薄,右眼角靠近鼻梁的位置,有一顆小痣,眸光流轉間,給他本就極為俊秀的樣貌又曾幾分精致。

今夜,他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系黑色領結,是絕不會出錯的規矩裝扮,但因他過于出色的容貌,依舊比旁人惹眼幾分。

今辭展現在外的氣質透着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淡然,這使得他整個人的底色透出一股清冷。

像冷寂雪夜裏綻放的純白山茶,素淡沉靜中,又含着一分绮麗。

即便立于人群之外,也引得人頻頻貪看。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有年輕人上來攀談,詢問聯系方式。

被今辭婉拒後,只能遺憾離開。

宴會廳左側外接着一片露臺,三兩個人待在那裏說話,今辭走過去,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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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快兩年,今辭已經适應這樣的社交場合,但和不熟悉的人交談,總還是有些費神。

他尋了個借口從父母身邊離開,躲到這裏透透氣。

露臺外只有一盞暈黃的落地燈,連接着廳內映射出來的光線,柔和,不算明亮。

今辭身邊有一棵半人高的闊葉盆栽,他坐下去後身形恰好被擋住,在低暗的環境裏,就像被隔絕在一方安全的小天地。

旁邊傳來低微的交談聲,不明顯,如同輕淺舒适的白噪音。

這樣的環境叫今辭有些放松。

坐了一會兒,那邊交談的人離去,今辭也正想起身回大廳,這時幾道明顯的腳步聲朝露臺走來,伴着幾道熟悉的聲音。

“今辭去哪了,怎麽沒看到人?”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今家二少爺,忙着拓寬交際圈呢,哪有時間搭理我們。”

“說真的,若不是阿恺央求,我才不想帶這個死同性戀玩兒。”

“阿恺就是太好心,今辭那麽欺負他,他還能一忍再忍。讓我說忍有什麽用,今辭那種人,只會得寸進尺。”

今辭撩了撩眼睫,心裏并未因這些話産生什麽波動。

剛回來那一陣,他的确以為這些人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但幾次接觸下來,就算這些人僞裝得不錯,今辭還是感覺到了他們在面對他時,隐藏在友好下的那種優越和不屑。

之後這些人再約,今辭就不愛去了,反倒被這些人認為是他性子高傲,瞧不上他們。

今辭安靜地坐在盆栽後面,聽這些人說他壞話,替今恺抱不平。他沒有出聲打擾他們,直到這些人說夠了意猶未盡地離去,今辭才起身離開露臺。

重新進入大廳,今母正在尋他,看到他後,笑着沖他招手,“阿辭,快過來。”

那群說壞話的人注意到今母的動作,立即回頭,看着身後的今辭,意識到他是從露臺那邊過來的,紛紛臉色一變。

一名酒侍端着酒水從旁邊經過,經過今辭時略有停頓。

今辭順手拿起一杯果汁,沖那幾人舉杯,遙遙一笑後,去了今母那邊。

今辭離開後,空無一人的露臺安靜了片刻。忽然的,另一邊被盆栽擋住的角落傳來輕微動靜。

幾秒後,走出兩個男人。

今辭并不知道這邊也有人,說壞話的那群人沒發現他,他也沒發現他們。

為首的男人二十五六的模樣,身材高大,穿一身黑色正裝,肩寬臂長,挺拔軒昂。

他輪廓淩厲,五官俊逸而立體,高眉弓,深眼窩,令他看向今辭背影的那雙眼眸,顯得專注又幽深。

他身後的人見他一直看着今辭離去的方向,以為他好奇,道:“這是今家兩年前找回來的親生孩子,據說當年出生時和別家的孩子抱錯了。”

男人收回目光,“是麽。”

廳裏,有人看到站在露臺的男人,面露驚訝,然後快步過來:“紀總!大家都找您呢,沒想到您帶着助理待這兒來了。”

助理招來一名酒侍,紀珣端起一杯香槟,看來人一眼,并未言語。

來人好似感受不到紀珣的冷淡,他語氣殷切,東拉西扯地說了幾句後,話鋒忽然一轉,“聽說紀老太太最近連着進了幾次醫院,還請了個算命先生回去?”

來人說着近來聽到的事,言語中帶着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紀珣語氣輕淡:“沒聽說。”

來人神色頓時有些讪讪,還想說什麽,就聽紀珣道:“有事在身,失陪。”

“哎,好好。”來人趕忙應着。

紀珣走進大廳,今辭跟在父母身邊從前方經過,他的視線在今辭清秀的側影上定格一秒。

“紀總!”

身邊迅速圍上來一群人。

今辭轉過頭,向圍起來的人群不經意地看一眼,而後收回目光,去找身邊的父母,卻見身側的母親走向角落,正在講電話,臉上的神情擔憂。

今辭輕輕地蹙了下眉。

一會兒後,今母挂掉電話過來,今父見她神情不對,道:“怎麽了?”

今母看一眼今辭,遲疑道:“家裏電話過來,說恺恺發高燒了。”

今父也看了一眼今辭,安慰道:“家裏有王姨在,她會照顧的。”

今母道:“我知道。”

卻始終難掩眉間不安。

今辭眼眸低垂,原本雖略疲憊但還算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淡淡的。

過了幾分鐘,今辭道:“我去趟洗手間。”

在通往洗手間的拐角處,今辭似有所感地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然後他又一次看到了母親的背影。

像過去幾次那樣,因為擔心今恺,所以甚至等不及他從洗手間出來,親口跟他說一聲,就急匆匆離開。

今辭轉回頭,發了幾秒呆,才重新邁開腳步。

從宴會廳到洗手間,要經過一道長長的走廊,今辭走到半道時,身體忽然冒出奇怪的感覺。

他忍不住扯了扯頸上的領結。

又走了幾步,今辭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步伐有些不穩,無力感上湧。

身體有些不對勁。

今辭靠在牆上,拿出手機。

他也不舒服,是不是可以打電話給母親,讓她回來。

今辭按下今母的電話號碼,對面占線。

他沒有挂斷,而是保持等待。

十幾秒過去,他的電話依舊沒有被接聽。

意識慢慢變得有些昏沉,這十幾秒裏,今辭感覺身體裏像蹿了把火。

今辭側身擡手,撐住牆,執拗地等着電話接通。

這時,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搶走了他的手機。

今辭反應有些遲鈍,他擡起頭,在有些暈眩的視線裏,看到一個宴會酒侍打扮,帶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站在他身前。

對方握着他的手機,似乎挂掉了電話,然後在手機上按了一陣,像在打字。

“你幹什麽!”

今辭無力地呵斥一聲,伸手去奪。

酒侍将手機往自己兜裏一放,扣住今辭的肩。

對方力道驚人,單手鉗制性地扣住今辭,像托着醉酒的客人。酒侍另只手捂住今辭的嘴,拽着他走入旁邊的員工通道,離開了走廊。

身體的異常讓今辭無力反抗,他被拽進員工電梯,一路沒遇到人,電梯直達樓上客房。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今辭被那人扣着,連拖帶拽地弄出電梯。

很快,這人帶着今辭停在一間客房門前。拿出房卡,正要刷卡進去時,他們的身後,一扇客梯忽然打開,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救……”

今辭所在的方向,看不到來人是誰,他下意識呼救,但嘴再次被捂住,聲音小得傳遞不過去。

就在酒侍打開房門,要将今辭拖進客房時,身後傳來冰冷低沉的聲音:“站住。”

随後,今辭感覺到身後一股力道傳來,有人握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拽了過去。

順着那只手轉身,今辭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紀珣抱着今辭,察覺到他的狀态,神色瞬時變得陰沉。

他單手擁着今辭,一腳将想上來搶人的酒侍踹倒在地。

助理上前去擒那人,不料對方忽然砸過來一個什麽東西,助理倉促接住,等再擡頭時,那人已經爬起來迅速跑掉了。

紀珣将今辭打橫抱起,聲音帶着一絲暗沉:“我先帶他回房,你打電話給謝俊,再去樓下通知今總和今夫人,說他們的小兒子在這裏。”

“是。”

助理應着,刷房卡打開走廊靠裏的一間客房,等紀珣抱着今辭進去後,才邊撥電話邊乘電梯下樓。

房門閉合,紀珣抱着今辭往裏走。

今辭手腳亂動。

紀珣将橫抱改為摟抱,頸側立即貼上今辭滾燙汗濕的臉。

等将今辭放下,紀珣額頭已浸出一層薄汗。

他的情況也很不妙,他今晚喝的那杯香槟有問題。

脫掉外套,拉掉領帶,紀珣走進洗手間,先用冷水洗了把臉,然後用冷水沾濕毛巾,去給今辭擦臉。

感覺到紀珣的靠近,今辭捉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

紀珣将手掌握成拳,喉結滾動一瞬,“今辭,忍一下,醫生馬上就到。”

然而這句話像觸碰到了今辭灼痛的神經,喚起他幾分清醒。

青年睜開水潤的眼睛,裏面溢出一絲痛苦,眼淚毫無征兆地從中無聲滾落。

紀珣一怔,拭去那滴眼淚,“今辭?”

“忍?”今辭眼睛泛着紅,攥着紀珣的手在用力,“你看不出我很難受嗎,為什麽總要讓我忍?”

他像在說此時,又好像不是,像在質問紀珣,又像在質問別人。

紀珣眼神發沉,另一只手卻很憐惜地揉了揉今辭的額角,“那我們去水裏泡一會兒,好嗎?”

紀珣放下毛巾,準備帶今辭去洗手間。

今辭卻忽然碰了他一下。

紀珣眼神一暗,将那只手壓在床沿,垂眸凝視搗亂的青年,“今辭,乖一點。”

房間裏亮着壁燈,昏暗的光線裏,今辭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沒被制住的那只手忽然抓住紀珣的衣襟,往下一拽——

今辭仰頭,咬上紀珣的唇。

紀珣的背脊一瞬繃緊,他扣住今辭的肩,要将人推開。

今辭吻得更深。

脖頸間青筋鼓起,幾秒後,紀珣搖搖欲墜的理智徹底轟塌,推開的動作一變,将青年用力揉進懷裏。

“紀總,謝先生馬上過來,只是今總和今夫人都已經離開,我拿到了他們的聯系方式,需要繼續聯系——”

紀珣将青年扣在懷裏,忍耐到泛出血絲的眼看向門口。

“出去!”他說。

助理倉惶退出,關上門,想到剛才瞄到的情形,捂了捂狂跳的心口。

他看看存着今氏夫婦聯系方式的手機,選擇将手機息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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