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立個秋

先立個秋

“什麽!與龍神成婚?我?”

遠在天邊的一座仙氣缭繞的宮殿,小神秋芷抱着掃把縮在角落裏,諸多仙子将她團團圍住。

“肯定是搞錯了,怎麽可能是我嘛。”秋芷連連解釋着。

“秋芷娘娘,是您那日喝醉了酒,大喊着要嫁給龍神大人,恰巧被他聽到,便同意了這樁婚事,絕不可能有錯的。”仙子見秋芷遲遲不願行動,連連解釋着。

“啊?真有此事?我怎麽不記得了?”

秋芷一邊裝傻充愣一邊想要逃走,不料卻被衆仙子一把逮住,将一封婚書塞到了她的手裏。

“您就收下吧,這樣我們也好做些。”

“我偏不!”秋芷連連後退,就是不肯接過那封婚書,抄起掃把就攔在身前,腦瓜子飛速運轉着,但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能支支吾吾地嘴硬道:“我……我只是随便說說,他怎麽就同意了?”

秋芷只感覺莫名其妙,雖然原本作為自然誕生于天地間至高無上的七大初代神明中最年輕的上神羽鴻氏,但是這些年靠着擺爛和喝酒的本事一步步淪落了為整個神界最不起眼的小神。

不光如此,就連羽鴻氏這個名號也銷聲匿跡了,根本沒有人記得,乃至初代神明氏族評選都只剩下其餘六個。

法力低微的無名擺爛小神,根本不可能跟神界最強的龍神相提并論。

只是喝醉時說的胡話,和那個龍神連面都沒見過,怎麽就要成婚了?

還沒答應嫁給他就被仙子們安上了娘娘的頭銜,難道我只能成為他的老婆嗎?我偏不!

秋芷暗地裏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就是不願松口,死死抓着掃把躲在角落裏。

周圍的仙子輪番上陣,勸了許久,幾個時辰就這樣過去了,嘴上功夫厲害秋芷硬是将諸多仙子挨個罵得提不起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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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訴你龍神大人,我不願意!什麽跟什麽嘛!”秋芷大聲訓斥着。

仙子們勸誡無果,見秋芷态度依然十分強硬,便只能灰溜溜地告退。

秋芷憋了一肚子火,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掃把摔在一邊,突如其來的機靈好像想起了什麽。

好像是自己喝醉後跑去了金瑱門,還親了那位站崗的神明……

啊!難道是他遞來的婚書?可是當時喝得太醉了,真的忘記了他到底長什麽樣子的……

不管了,反正這群仙子已經是這個月第N次來這裏了,真是煩得頭大,得想個方法躲避他們。

靈機一動,秋芷發現掌管凡人命運的重生崖就在眼前,趕緊跑了過去。重生崖聳入雲間,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從這裏跳下去,下面便是凡間了。

“小樣,反正我神仙也當不好,若我變成一介凡人,我就不信你還能找到我!”秋芷暗自竊喜着,雙手合十祈禱着:“蒼天保佑蒼天保佑,下輩子絕對不要再發生這麽荒謬的事情了,我一定不當酒鬼了,一定會好好修煉的,我發誓!”

一不做二不休,确認四下無人後,秋芷便從重生崖上一躍而下。

在那之後,她便失去了在神界的全部記憶,落入凡間,開啓了無憂無慮的種土豆生活。

而就在秋芷走後不久,被封印在魔界中的魔王七泉缪郁被有心之人解開封印,突然怨念破碎。黑色狂風席卷了整個神界,宮殿被拆毀,草木枯萎,仙子們落荒而逃,就連其餘六大初代神明也手足無措。

天兵之家城主夫婦二人率兵英勇宣戰,神女姬氏帶領族人頑強抵抗,但最終都敗于魔王手下。

就當魔王即将吞并神界所有力量之時,駐守在神魔兩界交界處的神龍戟橫空問世,嵌入龍神之右臂,将神魔兩界夷為平地,龍神手持神龍戟一舉将魔王斬于麾下。

魔王哀嚎一聲,其原本的力量化作三把天骨神器【無霁钺】、【蒼弧弓】、【華菱撫】流落凡間,整個魔界也随之化為烏有,名為鬼冢被金瑱門所封印。

神界被毀,殘存的神族落入凡間,經過了千年的發展,在凡間望虛山一帶成立了武功名門望虛派,為防止魔王的侍從重新收集天骨神器複蘇魔王,便在此護衛着凡間。

凡間太平,但手持神龍戟的龍神卻不知所蹤。

就這樣過去了千年,時間來到某一年立秋。

凡間霧江村迎來了大豐收的季節,集市開始熱鬧起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村民們挑着擔子、趕着牛車,絡繹不絕地向集市中心湧去。空氣中彌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夾雜着各種小吃的香氣,讓人忍不住加快腳步。

“瞧一瞧看一看了哎!霧江村南——黃金大土豆,個大金黃,飽滿綿密,炒着吃炖着吃都好吃!您就算是扔着玩,也是砸人最疼的那個!”

頂着殘存的酷暑,秋芷盤着腿坐在集市中央,身穿粗布麻衣,頭發随意紮着,一張小巧的臉上沾着星星點點的泥土,但眉宇間卻流露出一股俠客般的英氣。東仁芯儀跟在她身邊上蹿下跳,二人守着兩大籮筐的土豆,邊吆喝邊擺弄,秋芷拿着小刀将其雕刻成一個精美的小動物形狀來吸引顧客。

“丫頭手真巧,不去賣擺飾可惜了。”來購買土豆的客人們紛紛贊不絕口。

“嘿!要說整個霧江村的瓜果蔬菜,還得是我家土豆!您下次常來啊!”秋芷熱情地招呼着熙熙攘攘的過路客,數着手裏的銅板,不由自主地樂樂呵呵。

在凡間這些年生活的無憂無慮,秋芷還于山林間救了一個被豪豬攻擊的女孩,收為自己的獨家小徒弟。

女孩名叫東仁芯儀,是霧江村最大的商業壟斷之家——東仁商貿的幼女,由于十分崇拜秋芷高超的武力值,這些年來也是跟在秋芷屁股後面一同幫忙賣土豆,還能順便請教請教武功便是。

“師父,我想吃大包子!回來我肯定好好學武功!”東仁芯儀指了指不遠處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口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誰讓這是咱唯一的徒弟呢?秋芷無奈地捏了捏剛到手還沒捂熱的錢,忍痛割愛,遞給東仁芯儀兩個銅板指了指包子鋪的方向。

“謝謝師父!師父真好!”東仁芯怡激動地跑開了。

看着小孩子高興的背影,秋芷心中的煩惱也随之煙消雲散。

“讓一讓,讓一讓!”

一聲聲粗犷的吶喊如同斬斧一般劈開了擁擠的人群,繁雜的集市被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開辟出一條道路,商販和群衆都被擠到道路的兩旁。

一大幫身穿白衣的道士從道路之間穿過,人數衆多但又井然有序,表情嚴肅,神色泠然,腰間攜帶銀色的佩劍,于烈日之下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武功名門望虛派近日出山,各位鄉親百姓若有江湖之事求于我派,我派必當鼎力相助,還望諸位若得知龍神的消息盡快轉達我派。”

“是傳說中神仙傳下來的武功名門望虛派哎!望虛神仙!求您庇護。”街上的衆多凡人争先恐後地膜拜着。

整條街的攤子全部被浩蕩的望虛派隊伍撞了個稀爛,秋芷的土豆攤子也不例外。

土豆散落一地,到處都是,被擠在角落的秋芷急忙拾着散落在望虛派隊伍腳下的土豆,顧不得手被踩踏的疼痛,愣是一聲不吭,偶然間擡起頭,望着這群正氣凜然的“神仙”,秋芷不禁發出一聲譏笑。

“望虛派,望虛派啊,裝腔作勢。”秋芷小聲嘀咕着:“龍神出逃,只不過是是凡間流傳多少年的傳說罷了,又有誰真的見過此等玩意?肯定是這幫僞神仙編出來糊弄老百姓的把戲。”

街上的群衆紛紛對着望虛派奉承着示好,只有身材瘦小的東仁芯儀跑了回來,伸開雙臂擋到隊伍的最前面,氣兇兇地攔住了去路,指着最前面帶隊的望虛派弟子王爾罵道:

“你們幹什麽!憑什麽打翻我的包子!”

“小妹妹,你別不知好歹?望虛派諸位神仙出山,爾等凡人竟如此不敬,是不求神仙庇佑,還是自尋死路啊?”領頭的白衣男子王爾非常傲慢無禮,推搡着東仁芯儀企圖越過她繼續前行。

“有什麽了不起?做了錯事就要認錯!”東仁芯儀死死抵住身體,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諸位鄉親們看仔細了,膽敢對望虛派不敬,就是這個下場。”

王爾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起來,一腳就把東仁芯儀重重地踹倒在地,抽出腰間的銀劍,直直地向弱小的東仁芯儀刺了過去。

“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啊,得罪望虛派,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是啊是啊,望虛神仙出山簡直是對我們這種凡人的恩賜啊,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錯了。”

“可憐的孩子,就當這是你得罪神仙的報應吧。”

街上的圍觀人群紛紛議論着,無一人敢出手相助。東仁芯儀被吓傻在原地一動不動,瞳孔中銀白色的劍刃越來越近……

砰!

就在這時,一顆土豆從天而降,恰巧擊中王爾手中的劍柄,手上刺骨的疼痛襲來,王爾一陣退縮,手中的銀劍掉在了地上。

圍觀的衆人紛紛向身後看去,只見剛剛還默默撿土豆的秋芷緩緩起身,低着的頭顱慢慢擡起,她的眼睛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焰,充滿了憤怒和不滿: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衆多白衣弟子紛紛拔劍,面對秋芷這個凡人,作出防禦的姿态。

秋芷不慌不忙地穿過衆多冷眼圍觀的人群,扭了扭脖子卡卡作響,一把搶過旁邊老劉家肉攤的菜刀,抄起隔壁老趙家菜攤的扁擔,擋在東仁芯儀前面,菜刀直頂王爾的脖子。

“堂堂望虛派竟然欺淩弱小?真是丢盡了臉面。”秋芷咬牙切齒道。

“呵,你以為你是誰啊?”

王爾哼笑着,一個閃身從秋芷的菜刀下鑽了出來,出現在秋芷身後,雙手合十運出一股強大的氣功,毫不猶豫向秋芷沖了過來。

左手扁擔右手菜刀,秋芷犀利地盯着慌亂的王爾,緊張的氣氛彌漫在每一寸空間,兩人相距數步之遙,互相凝視着對方,尋找着破綻。

忽而王爾身形如同幽靈般拾起落在地上的銀劍劃出一道道淩厲的劍芒,迅速向秋芷沖去。不巧秋芷身形輕盈地後退一步,扁擔揮出,形成一道道柔和而強大的風波,将王爾的攻擊化解于無形。

僵持中,秋芷掏出衣兜裏的土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掄起胳膊瞄準王爾的腦袋砸了出去,渺小的土豆卻有着超越神明的力量,正中王爾眉心,将他擊飛出數尺之外。

秋芷乘風而上,用扁擔死死抵住王爾的脖子,将他踩在腳下。

“還有沒有要上的?”秋芷言語間盡顯輕蔑。

望虛派衆人無一敢言,就連被踩在腳下的王爾連連求饒着: “大俠,我錯了,我錯了,我….我給小妹妹道歉!只是想吓吓她,大俠放過我吧!”

秋芷什麽都沒說,俯下身子打量着王爾,指了指被掀得亂糟糟的集市和自己的土豆筐,掂了掂空蕩蕩的手。

“我賠,我賠,我全都賠!”王爾趕緊掏出一個大錢袋放到秋芷手裏。

确實有點分量,秋芷滿意地掂了掂錢袋,松開了踩着王爾的腳,将錢袋舉起,站在圍觀人群中間大喊道:

“今日望虛神仙下山,掀了鄉親們的攤子,賠償款在此,自行領取!”

圍觀的人群一擁而上,面對秋芷的仗義之舉,連連叫好:

“大俠威武!”

“不用看望虛派的臉色!不愧是大俠!”

“雖然攤子被打爛了,但一家老小終于有飯吃了!”

一片歡呼聲中,王爾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帶着望虛派隊伍抱頭鼠竄般逃離了霧江村的集市,就這樣灰頭土臉地消失在霧江村集市的街道上。

秋芷拍拍身上的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回到土豆筐旁邊坐在地上繼續收拾着剛才散落一地的土豆。

“師父,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望虛派嗎?”東仁芯儀湊到秋芷身邊小聲問着,雙眼緊緊地盯着望虛派隊伍離開的方向。

“嗯。”秋芷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不過是有點像神仙的野蠻人罷了”

挺無趣的,秋芷一下子從地上騰起來,抄起地上的背簍,一把拽過東仁芯儀:

“喂,看什麽,你猜這群假神仙跟豪豬搏鬥,哪個能贏?”

東仁芯儀卻不為所動。

“從這裏回家要走十裏的路,不跟我一起回去的話,等天黑下來直接送你去喂豪豬!”

秋芷沒好氣地說着,順手強行拉着東仁芯儀離開了人群。

隐藏在人群中一雙神秘的眼睛一直盯着秋芷與望虛派鬥争中的一舉一動,那眼神時而專注,時而疑惑。

這個倔強又膽小的姑娘,倒是渾身透露着豪放不羁的氣質,神秘人右臂散發淡淡金光,宛如神龍下凡。

他略帶興趣地勾起嘴角,加快腳步跟上秋芷的步伐。

=

淺淺夕陽,秋芷與東仁芯儀扛着賣完土豆空蕩蕩的背簍走在回村的路上。擡起頭,望着寂靜中的日光,撒在秋芷沾滿泥土的臉上,那雙如鷹般的眉眼顯得格外好看。

“師父,我記得你曾經曾經說過你也是望虛派弟子?”東仁芯儀充滿崇拜地問道。

“那當然咯,這已經是你第兩千八百次問我這個問題了。”秋芷自信地說道:“以我的實力加入望虛派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不過與今日那些打着望虛派名號的土匪不同。我,秋芷,天才,區區望虛派武功,那當然過目不忘。”

“那...望虛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流派?這個你從未與我講過。”東仁芯儀瞪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直勾勾地看着秋芷問道。

秋芷沒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眉眼。

是啊!每次秋芷都在回避這個問題,甚至有點自卑,因為自己從來沒有系統學習過什麽武功,那些英勇之舉真的都只是天賦而已。

東仁芯儀是秋芷唯一的朋友了,小小年紀的她從幼時就十分迷戀望虛派。秋芷哪裏真的拜入過望虛派門下?這些善意的謊言,只是不想傷了小孩子的心罷了,要是哪天被東仁芯怡知道了真相,一定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為難之際恰巧東仁家的馬車經過,車廂裏咒罵的聲音倒是轉移了秋芷說不出口的故事。

“芯儀,時候不早了,你家備的馬車來接你了。”秋芷失落地說道。

“好煩好煩,我哥哥又來接我了,我回家就不能和師父一起玩了!”東仁芯儀抱怨着,把背簍還給了秋芷。

“快走吧,別讓你哥哥等着急了。”秋芷掏出手帕幫東仁芯儀擦去臉上的塵土,目送她走向那回家的馬車。

坐在馬車上的正是東仁商貿的長子東仁昭,他對秋芷的印象極差,怕自己的妹妹跟她這個只會種土豆的野蠻人學壞,遠遠看去就能翻上好幾個白眼。

“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跟這種野人一起玩。”東仁昭指責道。

“哥!我也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師父她不是野人,她是整個望虛派最厲害的大俠!”東仁芯怡反駁道。

“望虛派什麽望虛派?望虛派是神仙不是野人!你要是再跟野人一起玩,我就叫東仁商貿徹底查封她家的土豆,你趕緊給我回家!”

“別拽我頭發,哎哎哎,哥!”

隔着老遠,秋芷就能看見東仁商貿大公子東仁昭對着自己指指點點的樣子,但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對此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師父!下次見!”

東仁芯儀從窗戶探出頭來朝秋芷揮手道別,不過一秒便被車上的人拉了進去,關上了窗簾再不許她打開,東仁家的馬車也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此地。

秋芷獨自拿着背簍,看着東仁家馬車離去影子,心中五味雜陳,有些自責。

歸根結底,我還是騙了她,真不是個合格的師父啊……

今日的土豆還剩下不少,秋芷重拾心情繼續趕路,打算獨自将土豆全部處理掉。

路途遙遠,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了望虛山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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