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不是第一次了。”秦頌怡然自得的回答,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和秦家歷來過不去。”

“現在太子監國,我是太子近臣,他怎麽還敢這樣嚣張。”

秦頌惋嘆,拍了拍薛懋的肩膀:“查辦上官臻赫卻是太子殿下的旨意,不是麽。”

“可你和上官臻赫的關系……你不抓他就是渎職,下獄的就是你,你若按照王法督辦,你置你們的朋友于何位置,天下人都會笑你不仁不義。”

“如果上官臻赫真的犯下罪行,我執法為公,天下又怎麽會笑我!”秦頌厲聲說,震的薛懋一愣,薛懋緩過神來,贊嘆:“秦尚書秉公執法,不畏私情權貴,薛某欽佩不已。”薛懋這話也是說給外面豎着的無數的耳朵聽的。

場面說夠了,薛懋才極小聲的對秦頌說:“你不會查上官臻赫強霸劉埑妻子之事吧……”他是太子近臣,太子為何追查上官臻赫說到底是因為承歡,如果上官臻赫霸占官員妻子之罪坐實,難保出現差池波及太子。

“當然不會。”秦頌出身官宦世家,朝中政治傾軋,犯過什麽罪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上官臻赫的污點,随手捏來,劉埑之事不提也罷。再者,劉埑被趕出長安不久,就在他的安排下“意外”溺水而死,人證已死,強霸承歡一事也沒法查了。

薛懋說:“此事,我信你能拿捏好分寸。”

秦頌點頭應諾,但心裏怎麽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官家的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如果處理不好,他就會淪為太子和上官家鬥争的犧牲品,結局不會比劉埑好到哪裏。

雨過天晴,氣溫回升,承歡把貴妃塌搬到紀王府內的樹蔭下,乘涼小憩,悶熱的天氣裏,承歡忽然感到了一股小風,睜眼一看是染惜遲走了過來,承歡起身笑着說:“王妃好精神吶,走路帶風。”

染惜遲沉着臉,把一個紅木首飾盒往榻上一放,拍着說:“你選一個吧。”

“啊?”承歡不懂染惜遲的意思。

“那天我非要帶你進宮,害你摔碎了你娘留給你的镯子,你從這裏挑一個首飾,當作我賠你的。”染惜遲昂着頭,說:“我告訴你,你別敬酒不吃,偏說什麽你娘親的玉镯無可替代啊,是無價之寶啊,不買我賬,有你好看的!”

“王妃是說這件事啊。”承歡打開鎏金鸾文的首飾盒子,選了一個珠花簪戴插在發髻上,溫聲說:“王妃給我看看,還好看麽。”

“染惜遲徹底敗給承歡了,像鬥敗的公雞一般抵着頭,坐到承歡身邊,說:“你難道一點脾氣都沒有?我那天把你扔到宮門口,你都沒有怪我,我對你冷言冷語,你也不生我的氣。我看你長的漂亮,以為你的脾氣頗有些傲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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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搖着團扇,悠然的說:“那現在王妃知道我是什麽樣脾氣的人了?”

“嗯。”染惜遲嘟囔:“那天你跟我比試喝酒,你也是聽上官臻赫的,我知道不怪你……可……”她看着承歡淡淡溫柔的笑意,忽然站起來,拽着承歡的手說:“你逃吧,我聽說你是被上官臻赫搶來的,趁着他現在不在,我放你跑。”

“不行,小侯爺回來,會給你增添許多麻煩。”承歡斷然拒絕。

“不,也不全因為上官臻赫,還有李雒……就是他讓我把你帶進宮看淳德公主的,才害得你摔碎了玉镯,我不知道他做什麽,但肯定還會對你有所行動。”染惜遲肚子裏藏不住秘密,一股腦把和同李雒的約定都說了出來。

她就覺得事情湊巧的詭異,原來是李雒搞的鬼,李雒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手足情意幫助太子得到她?!

落跑王妃

承歡故意迷茫的猜測:“難道昭王那殿下對我有意?”。

染惜遲想了想,憂心忡忡的問承歡:“如果是真的,你打算和李雒……咳,偷情?”

承歡重新躺到榻上,這時一陣難得的清風刮過,涼爽宜人,她說:“我不知道,大概走投無路的時候,會跳井吧。”

“你別死啊,逃就是了。”染惜遲嚷。

“那王妃既然不喜歡紀王殿下,為何不逃跑呢?”承歡順嘴反問。

“唉?!”染惜遲猛然開竅了,一拍腦門:“對啊,我為什麽不逃走呢……”

承歡此刻覺得事情嚴重了,忙說:“我無心随口說的。”

“不,你說的很對。”染惜遲眉開眼笑:“就這麽定了,我們一起逃走吧。”

“王妃不要說笑了,天下姓李,你跑不掉的。”

“不逃下試試,怎麽知道呢?!”染惜遲心情忽然開朗,插腰得意的笑:“哼,李凜,叫你對我做壞事,我叫你沒老婆。”

“王妃可以走,我不能走,如果日後被追了回來,王妃依舊是王妃,承歡可能就變成一具枯骨。”承歡黯然說,她才不會陪着紀王妃胡鬧。

“……”染惜遲當機立斷:“我想跑,等不了了,你不走,我走。”說罷急匆匆的要去打包袱收拾東西,跑開幾步又折了回來,對承歡說:“別說見過我,你也不知道我要逃跑。”

“王妃這點放心。”她害怕和王妃逃跑事件扯上關系呢。

“嘿嘿,那就好。”染惜遲大眼睛一轉,笑眯眯的說:“我還要留一封信,我要休了李凜。就這麽辦,我太聰明了——”染惜遲說辦就辦,蹦跳着去準備休夫逃跑大計了。就在她揮毫潑墨,書寫棄夫休書的時候,總管進來報:“主子,宮裏來人了,說要接承歡姑娘進宮。”

“哦,你帶宮裏的人直接去找她好了,別煩我。”染惜遲哪有功夫管這個,一句話就把管家打發了。

“主子,你在寫什麽呢,用不用我幫忙研墨?”管家好奇的問,這位王妃好吃懶做,不學無術,喝酒的次數多于讀書的次數,今天竟然主動拿筆,實屬罕見。

“讨厭!”染惜遲怒:“滾開,別煩我,今天我辦事,你再敢多問一句,我就扒光你的衣服丢到街上去。”

“是,小的不敢多嘴,我這就領公公們去找承歡姑娘。”管家擦了把冷汗,把門關好,退了出來,帶着宮人去找承歡。

承歡依舊在納涼,見了管家和宮裏的太監,起身行禮:“不知有何事?”

“請您跟我們進宮走一趟吧。”年紀稍長的太監使了一個眼色,身後的小太監忙呈上一套衣衫。

承歡瞧出呈上的是太監的衣服,便問:“得換了這個才能進宮?”

“是,因為我們要去的是東宮,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承歡接過衣服:“那請二位公公,稍等片刻。”轉身進了屋子去換衣服。

承歡想起染惜遲的話,她對昭王李雒并無很深的印象。

他為什麽要把自己推向太子身邊呢?

再會太子(上)

承歡一路低着頭,緊緊跟着年長的太監,目不斜視。

“承歡姑娘,小的我叫戴安。”年紀小的那個,走到承歡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肉呼呼的圓臉,笑容可掬:“小的再說一遍,我叫戴安。”話沒說完,年長的照着戴安的腦袋就一記老拳:“閉嘴!”

戴安捂着腦袋,哭着臉走到老太監身後去了,此時老太監停下腳步,擠出比戴安更燦爛的笑容,自我介紹:“承歡姑娘,我叫同恩,以後還請您多多照顧。”

“哪裏,哪裏,二位客氣,以後要你們多多提點才是。”承歡這時瞧見自己的手上忘記摘下的指環,忙取下來塞到同恩手中,說:“就當作承歡請二位吃酒了。”她想既然太子肯把帶她入宮這件事交給這兩人辦,想必是十分親信的太監,不能得罪。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怎麽能收您的東西呢。”同恩只認為承歡得到了太子的喜愛,日後必定發跡,先來巴結一下,沒想到承歡出手如此大方,受寵若驚。

“承歡對宮內之事,懵懂不知,以後必勞二位。”

同恩嘴上說着使不得,卻把指環塞進了腰包。三人寒暄完,繼續趕往太子所在的紫宸殿。

在大殿門口被守門的太監攔了下來,同恩低聲下氣向殿內的太子禀告:“殿下,我們都來了。”

李珵瑞聽到一個“都”字,知道承歡帶到了,不覺露出笑意,說:“進來吧。”

同恩朝承歡使了一個顏色:“快進去吧。”

承歡走進大殿,看見李珵瑞放下手中的朱筆,朝她微笑,李珵瑞有承襲自母親的高貴優雅的氣質,給人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之感。

“見過殿下。”她的聲音在空落落的大殿內顯得異常突兀,她忙捂住嘴巴,嘀咕:“怎麽這麽大的聲音。”

“你過來,我們小聲說話。”李珵瑞朝她招招手,溫和的說,于是承歡走到李珵瑞身旁,在他耳邊低聲說:“這個音量怎麽樣?殿下能聽見嗎?”

“嗯。”

“那我問殿下,你有沒有思念過我?”她悄聲問。

李珵瑞笑着搖搖頭:“你呀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承歡依依施禮:“承歡歷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七扯八跩的說話。殿下怪我,我也改不了。”她這話說的極是大膽,是對李珵瑞的進一步試探,如果他喜歡她有話直說的性格,以後做事也會方便許多,如果不喜歡,她在此時收斂,還能撿個活命。

李珵瑞在滿是暗語高手的深宮長大,一句看似平常的話裏都暗藏殺機,一個疏忽就會被敵人拽住至于死地,從最低等的宮女到號令後宮的皇後,哪個過的都不輕松,位高能帶來榮華和權力卻不能保命,能活下來的不是極能忍的就是極能鬥的。

他為什麽喜歡承歡的理由已經了然在心了,她的絕代風華只是其一,他更喜歡她無拘無束,不遮不掩的态度。

似乎她想做什麽,不管多大逆不道,都會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哪怕是以上官臻赫小夫人的身份追求當朝太子這般瞠目結舌的事情。

李珵瑞沒有回答承歡的話,而是以一個問題重新開始對話:“那晚,我聽你的話……似是早就對我有感情,可是我仔細回憶了,我似乎從未見過你。”

再會太子(下)

承歡臉色陡然一變,手心裏驟然出了一把汗,她看着光潔的大理石地面,能從中看到太監打扮的自己模糊的面容,這一幕真是絕好的諷刺,她究竟是誰呢?又要做誰呢?無數的謊言墊腳去摘去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她輕輕勾着嘴角,低頭回答:“殿下,你未見過我,可我見過您呀。五年前的殿下壽誕,裕王府送的賀禮中,殿下不會忘記吧。”

李珵瑞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承歡看不出是失望還是驚喜,他說:“你是那些歌姬中的一個。”五年前,他二十歲的生日,他那個喜歡收集美色的十六皇叔裕王,送來的賀禮,竟然是五個國色天香的歌姬,統統被他決絕,把美姬都送回了裕王府。

承歡說:“我們站在太子府裏的明耀閣裏等着見您,可您只撩開簾子,淡看了我們一眼,便對賀禮的管家說,此禮不收。”

李珵瑞哪裏記得五年前這件小事,承歡又說的極為詳細,況且在他印象中,承歡不會騙她,便信她:“那之後呢?”

“……”

“為何不說?”

“我服侍裕王殿下不周被打了一頓,趕出了王府,之後一直輾轉流轉,直到被劉氏夫婦收留,嫁與了劉埑……之後的事情,殿下都知道了。”

當年裕王府送給太子的歌姬中的一人,确實因為服侍裕王不周,被遣出王府,流轉來到了揚州,就在承歡的雎鳳閣為妓,承歡既然敢盜用她的身份,早就通過對話把她知道的東西套個幹淨,記在了心裏,而且裕王府歌姬衆多,出出進進,沒人記得住,就算細究對峙也不怕。至于劉埑……秦頌以刑部尚書之名對付一個殘疾的貶谪官員,如捏死一只蚊子,明年這會劉埑墳頭的青草已經能喂兔子了。

秦頌做事大抵如此,絕不給對手第二次同他為敵的機會。

“我當時應該留下你……”

李珵瑞想不到自己當時一念之間的決定,會造成兩人之間今日的局面。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她颠沛輾轉,被上官臻赫欺辱霸占,竟然都是由于他,而她時隔五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無怨無悔的愛着自己。

李珵瑞忽然覺得自己難負承歡一腔深情。

承歡說:“殿下……如今我能同您站在這裏說話,已經是我幾輩修來的福分,我還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了呢,您是一人之下萬臣之上的太子,我是……”她到此處止住話,留下的空白,兩人都心照不宣。

短暫的沉默,李珵瑞看着桌上的朱墨,若有所思,承歡試探着問:“殿下……”李珵瑞如夢初醒,對承歡說:“你留在我身邊,看誰敢再傷害你。”

上官臻赫此時就敢強搶官員妻子,如果他和談一事大功告成,那還了得。李珵瑞已經下令刑部去審查上官臻赫的罪證,只要他一回長安便拿他下獄。

承歡本是飄零浮萍,聽到未來的皇帝做出如此成承諾,該激動的淚流滿面,不能言語,慌忙下跪才對。可她卻仿佛聽到天大的噩耗一般,後退一步,說:“殿下,那日是承歡醉酒了,說了胡話,您切莫放在心上,我不能到您身邊。”

李珵瑞不悅,他雖為人和善,但承歡掃了他的面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如果到了殿下身邊,天下人會怎麽說殿下您呢?殿下現在監國輔政,不可因貪戀女色毀了您的聲譽。”

李珵瑞微笑:“這個我知道,但我想為了你,這些也是值的。”他說這話到時候,午後流光斑駁點點映在他的清俊的面容上,顯得他極是溫潤謙和。

“殿下……”承歡雙目盛淚,被他這話感動的不能言語。

此時,只聽內監報:“輔國将軍何大人求見。”

這八月天裏,承歡仿佛被扔進了冰河中,從裏到外感受的都是徹骨的冰冷,剛才暖洋洋的融洽氣氛,瞬間因為心境的變化,僵硬如冷鐵。

李珵瑞自言自語:“我知道他來說什麽。”

“我……”

“你去屏風後躲一下罷。”

承歡忙躲到水綠江山圖色的屏風後面了,大氣也不敢出,她對沒料到,時隔三年,她對何赓還是怕大過恨。

李珵瑞正了衣冠,傳了何赓進來。

君臣之争

何赓穿着常服,但武将的戾氣卻絲毫也蓋不住。李珵瑞彬彬有禮的對待何赓,何赓全盤受用,例行的寒暄過後,何赓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眼睛斜瞥了下李珵瑞,怒氣昂然:“臣聽說,殿下派上官臻赫去北疆同狄戎談判了。”

“此事已經過去了十天,将軍怎麽現在才出現異議。”

“臣聽到的是去北疆加封狄戎首領為臣,可不是議和。”何赓冷笑。

李珵瑞早料到何赓不服,和談的條件的确虧得他贏得了關鍵性的幾場戰争,但李珵瑞作為帝國的執掌者比何赓這個武将更明白,國家是養兵護民,而不是以民養兵,現在雙方力量均衡,休兵和談是最好的結果。

“何将軍的意思是……”

“追回議和使團,下月宣戰。”

“這不可能。”李珵瑞說:“議和之事早已诏告天下,事關國體,豈能出爾反爾。”

何赓騰的站起來:“難道婢膝議和就不傷國體麽?!”

李珵瑞雖是太子,但行使監國的權利和皇帝并無分別,何赓這樣的行為直撞龍顏,實屬大逆不道,承歡屏住呼吸,直等李珵瑞發怒,可他只聽到李珵瑞依舊不怒不愠的說:“将軍此話嚴重了,議和是基于上方軍事上的制衡,敵強我弱或者敵弱我強,強勢的一方都會猛打不舍,直到另一方滅亡,我國不卑不亢,談判桌後上擺的不是開市互貿的條款,而是将軍率領的百萬雄兵的實力,何來婢膝辱國一說,将軍說話還是三思的好。”

何赓被說的啞口無言,拂袖不言,雙方皆緘口,沉默之後,何赓抱拳怒說:“臣告辭了。”李珵瑞起身相送,等何赓走了,他走到屏風後,長出了一口氣:“武将難馴。”

承歡踮腳引袖為李珵瑞擦去額頭上的汗,不解的問:“你是太子,他理應對你臣服,好大的膽子。”

“朝中的事情,你不懂。”

太子奪權,囚禁皇帝的事情歷史上多有發生,當今皇帝肯放權叫李珵瑞監國,就因為掌握重兵的何赓和其子掌控禁軍的何隐松仍聽令于皇帝。太子雖有政令之權,兵力不足,依然威脅不到帝位。

朝中三股勢力,分別是皇帝,太子,蜀王,父子之情早就淪陷在了權欲之下。

李珵瑞并不能喝令何赓,何赓站在皇帝一邊還好,一旦倒戈傾向蜀王,後果不堪設想。

承歡調皮的吐了下小舌:“殿下說的對,我哪懂那麽多。”她懂得李珵瑞厭惡何庚就夠了。李珵瑞即位之後,絕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那天淳菱摔碎了你手镯,我替她重新陪你一副,你就不要再生她的氣了。”李珵瑞牽着着她的手從屏風後,取出一副包金獸首白玉镯,戴在她的腕上。

她誠惶誠恐的說:“我怎麽敢生長公主的氣呢。殿下言重了。”

她的手腕本就白如玉石,卻比白玉更有光彩,镯子在承歡手腕上并不出彩,反倒拘謹了玉碗美麗的弧度。

李珵瑞說:“不如你娘留給你的镯子好看。”

“殿下送我的,沒有不好看的道理。”承歡欣喜的回答。

李珵瑞依舊搖頭:“是它配不上你。”

“真正的美人該是戴什麽都好看的,問題在我,不在首飾。”

“如果只見首飾,不見美人,美人的光彩不過爾爾。”

承歡羞赧:“殿下,莫再誇我了。”

李珵瑞滿眼愛憐:“國事繁忙,你我見面時間短暫,但我保證,享受之日指日可待。”

“嗯。”承歡用力的點了點頭,似是表達自己的決心。

“我心系殿下,此生不渝。”

李珵瑞和承歡紫宸殿內纏綿缱绻,多年後想來,她覺得這是一幕對皇權的諷刺喜劇,斷論國事的大殿和她的風月奢靡的歌館又有和區別。

都溢滿了欲望,謊言。

節外生枝

承歡要在宮門關閉之前離開,出了紫宸殿,跟在侯在門外的同恩身後,帶領出宮。天氣更加悶熱,灰蒙蒙的天幕昭示着不久之後,可能會降下一場酣暢的大雨。雄偉的宮殿,檐牙高啄,皇宮的壓迫感在雨前的特殊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仿若大張的獸口,把人輕易吞噬。

她沒來由的忐忑不安起來,不覺得加快了步伐。

“奴才同恩見過昭王殿下。”與此同時,同恩已經打了一個千兒。

承歡連頭也不擡,退到一邊,跟着同恩對來人行禮。

“公公,這是要去哪啊?小王瞧着這天是要下雨了。”

同恩眼睛一轉,理由已經找好了:“太子爺要奴才去冰窖再去取些冰,紫宸殿悶熱着呢。”

“那快去吧。”李雒揮手放行,承歡大氣不敢出,心裏只念菩薩保佑。忽然李雒又說:“慢着!”他細細打量太監打扮的承歡,問:“你是哪個宮的太監?”

從李雒的角度來看,承歡長長的睫毛低垂,闌珊可愛:“擡頭,叫小王好好看看。”承歡心想反正也躲不過去,索性堅毅的擡頭迎上李雒的眼睛。

果如李雒所料,此人正是承歡,她這番打扮進宮見誰,自然不用說。不過,他閑着無聊,敲打敲打承歡也好:“小王問你話,你沒聽到麽?”

李雒不可能沒認出她來,為何還要這樣發問。同恩忙替承歡回答:“她是禦膳房的小黎子。”

李雒“哦”了一聲,又說:“我看你細皮嫩肉,禦膳房的活對你來說頗為辛苦吧,不如跟着小王回府安排你個清閑的活。”

同恩反應極快,趁承歡一句話沒說,趕緊說:“小黎子是啞巴,怕服侍不了殿下。”

“原來是這樣,不能言語,心裏明白就成。”李雒話中有話。承歡面無表情,李雒的話到此收住,揮手放行:“你們去吧。”

同恩和承歡這才一溜煙的走了。

剛到紀王府,天色已經沉的看不見一絲亮光了,她才換好尋常的衣裳,大雨傾盆而下,仿佛自屋檐上垂下一道珠簾。

難得涼風随着大雨而至。

她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忐忑不安,可又找不出理由。屋外的雨水,一滴滴的打在她心上,忽然,屋外的大雨中夾雜着吵鬧的人聲,越來越近。

王府管家帶着一隊府兵,從外進來,管家顧不得滿身的雨水,問:“承歡姑娘,你可見到了王妃?”

“不曾。”承歡回答。

管家似乎最後一線希望也斷了,頹然絕望的說:“這可怎麽辦?這府裏上上下下都找過了,不見王妃。”

“再找找,王妃生性貪玩,這會可能看到你們再尋她,高興的捂嘴笑呢。”

“不會的,王妃怕黑,這天色暗了,她平日不管在哪都會回府的。”

“管家,可去城中王府要好的朋友家問過了,興許在別處做客,被雨隔住了。”承歡提了一個建議,剛出口,她猛然想通了,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麽,可已經晚了。

“來人,去驸馬府問。”

“慢!”承歡阻住管家:“你可曾去王妃的居所查過了,她有沒有留下講明去向的字條。”

“我确實見過王妃在寫什麽……可,沒有貴人在場,我怎敢擅自踏入王妃居室!”言下之意,承歡也不夠資格。

此時管家打發去找驸馬府的府兵,已經出了門,承歡心中罵自己愚蠢,王妃離府,雖然和她扯不上關系,可現在,一旦長公主李媛介入,滋事盤問,一定會惹出許多麻煩。

雨停之後,天邊自烏雲後露出一線彩霞,如撕裂傷口。

長公主李媛如期而至。

承歡蒙冤

李媛見了承歡,直接命左右的府兵:“給我抓起來!”

“公主為何抓我?總歸該有個理由!”

“好大的膽子,還有臉問,你把紀王妃怎麽樣了?!”

“聽公主的意思,是我害了紀王妃。”一切都和承歡預料的一樣,李媛絕不會放過整治她的機會。李媛厲色怒斥:“難道不是麽?!你是什麽東西,能做出何事來,當本公主心裏沒數麽?”

“我為什麽要害王妃?”

“你和王妃有過節,這一點還不夠麽?!”

承歡撲哧一笑:“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動王妃半個指頭,害了王妃,我還能活麽,再說管家說過他曾看過王妃在寫書信,上面可能表明了她的去向。”

“書信?!本公主剛從王妃居室過來,從沒見到什麽書信!”李媛側目管家,管家低着頭說:“小的,看錯了。王妃并未書寫任何東西!”

公主李媛是局勢的掌控者,她說沒有就沒有,縱使也奈何不了她。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以擺脫困難,就是證明王妃失蹤的時候,她并未在府。

但現在來看,管家是不會貿然說出宮裏來人找過承歡的,他怕得罪公主,只要承歡不說,他自始自終都會保持沉默。

而承歡萬萬不能把李珵瑞牽扯出來。

“怎麽不說話?心虛了?”李媛冷笑:“王妃好心邀你府中做客,你竟然心狠手辣加害于她。”李媛其實已經找到了王妃留下的書信,也大致看過,信的內容确切來說是一封休了李凜的書信,就算不是為了誣陷承歡,她也不會叫如此胡鬧的書信叫旁人看到。

李媛并不喜歡染惜遲,與她交好都是看在皇弟李凜的面子上,現在她跑了,那麽順水推舟,便說她被承歡害死了,叫李凜另娶一位合适的王妃,一舉兩得。

“啓禀公主,這簪子本是王妃之物。”一個丫鬟抱着承歡的首飾盒子走到李媛面前,指着放在的珠花簪說:“雖然王妃不喜歡我們貼身服侍,但這簪子我還是認得的,的确是王妃之物。”

公主捏起簪子,扔到承歡面前:“你還有什麽話說?”

“公主是說我因為貪圖一只珠簪謀害了王妃?”

李媛勝券在握說:“謀害王妃,此案通天,去刑部大牢解釋吧。”單手喚來左右:“還不把嫌犯葉承歡押起來。”

“你!”

“本公主難道說錯了麽?!”

冷風吹入室內,吹着承歡的水藍薄紗儒群,讓她如置寒冬,她萬般計劃,竟然被李媛節外生枝,她一入牢,前功盡棄,她還未報仇雪恨,怎麽能栽在這種地方。

“皇姐,的确說錯了。”

承歡循聲望去,那人眼下的朱砂淚痣分外醒目,是昭王李雒。

“三弟的消息真是靈通,不僅來的快,還知道本公主說了什麽,馬上就斷定本公主的話錯了。敢問三弟,本公主錯在哪裏?”李雒拂了她的面子,李媛隐隐發怒。

“三弟說皇姐錯了,因為承歡自午後到雨前這段時間都和我在一起。”李雒瞟了略顯驚訝的承歡一眼,說:“承歡,你為何不同長公主解釋,現在小王在這裏,你盡管把事情的原委道來。”李雒把話甩給承歡,內心則想,本王已經助了你一把,葉承歡,如何解釋,就看你的反應和機靈了。

如果你說了不恰當的傻話,就證明你根本沒有被救的資格。

就轉敗局

承歡聽了李雒的話,立刻嘆了一口氣,把尾音拖的很長,腦子裏飛快的尋找合适的理由,緩緩開口:“既然昭王殿下叫承歡道出實情,承歡便不再隐瞞了,就如殿下所言,我自午後到雨前這段時間都是同昭王殿下在一起的。”此為廢話,為了拖延時間。

終于她想到了理由,說:“殿下午後派人來找我,向我詢問綠腰舞的細節,我便向昭王殿下邊舞邊講妙義,直到天色漸暗,暴雨将至,我離府之前,王妃還在府中。”

“為什麽殿下要向你詢問綠腰舞的事?”李媛自然不能憑承歡這個借口就罷休。

“葉承歡,你但說無妨。”

承歡故作為難的說:“這……昭王殿下說,他每每和裕王殿下觀舞,裕王殿下都會侃侃而談,他則無言而答,所以昭王殿下問我綠腰舞的事,改天,要在裕王殿下面前叫他刮目相看。此事我已經和昭王殿下約好,絕不對第三人講。所以長公主詢問我,我才不做辯解。”

承歡不僅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還順帶調侃了李雒。

李雒雖不喜歡被承歡扣的小心眼的帽子,但也沒辦法,誰叫他把解釋權丢給承歡。

承歡說的理由,在李媛看來十有八九是真的,因為從承歡的角度來說,如果不是李雒同她講,她是不會知道裕王喜歡品評舞蹈的。

李媛做最後的掙紮,問李雒:“她說的是真的?”

李雒仰天無奈的說:“完了,完了,這回大家都知道小王向承歡姑娘讨教,只為在十六叔面前賣弄的事了。”

李媛不死心:“那顆珠簪是怎麽回事?”

“是王妃贈我的。”

“她為何要贈你珠簪?”

“王妃說,那日邀我進宮害我打碎了我娘的遺物,過意不去。”

李媛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也該向你致歉了?”

“承歡只是轉述王妃的原話,并無他意。”承歡不卑不亢,現在局勢扭轉,李媛誣陷她的計劃已經進行不下去。

“好你個……”髒話到嘴邊,可是自幼的教育使得她終極說不出口,李媛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氣:“那依你推斷,王妃去了哪裏?”

“王妃一定會留下線索,告知去向,既然長公主沒有查到,那麽就是這幫奴才把線索抹去了,長公主叫人把這樣奴才押到院裏好打一頓,一定能問出線索!”

紀王府管家一聽,吓的失了魂,王妃留下的書信是叫長公主收了,公主不叫他聲張,可是現在,他眼看要受罰,管家看着公主,希望公主能夠幫她解圍,可未等公主發話,李雒見縫插針:“承歡姑娘說的不無道理,這幫*****照看王妃不周,先打一頓,明天送去宗人府再做處置。”

“公主,救老奴——”管家撲通跪倒李媛面前,磕頭如搗蒜:“公主,救老奴——”

李媛已經撐不下去了,誣陷承歡不成,王妃失蹤之事如果鬧大,管家等下人被送去用刑,一定會把她收了染惜遲書信的事說出來,到時候鬧的滿城風雨,只會叫她更丢臉。

“你照看不周,本公主如何救你!”李媛踢開管家,恨恨的瞪了承歡一眼,又掃過李雒天塌下來都會笑的臉,喚上左右下令:“回府,這的事情就交給三弟處理好了。”

李雒相送李媛:“皇姐慢走。”

管家欲哭無淚,但又不能張口向公主要回書信。

李雒清了清嗓子對管家說:“你帶着下人在院裏子再找找,沒準會有其他的發現,如果能找到王妃的留下的只言片語,興許還能救你一命。”

管家依舊傻愣愣跪在原地。

承歡戳破李雒的弦外之音:“尤其是長公主走過的地方,好好找找。”

管家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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