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慘叫,還是慘叫,這些叫聲凝成一股鐵鞭狠狠的抽打着李珵瑞。

終于只剩下一直護在李珵瑞身邊的那個侍衛了,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率兵砍殺的昭王和璟王世子根本就是他拼命保護的太子一夥的。

“二弟……留下他吧。”李珵瑞認為自己是懇求。

李雒仿若沒聽到李珵瑞的話,對士兵們下令:“還不将逆臣蜀王的餘孽殺了,營救太子殿下!”

十數個手執長矛的士兵得令後,先将對方刺倒,接着一齊上前,數根長矛瞬間穿心。李珵瑞後退一步,可是血液還是滿眼到了他的靴邊。

刀劍兵戈的寒光晃的他睜不開眼睛,殺戮屠殺的慘叫幾乎叫他想要捂住耳朵。眼神所極之處都是鮮血和屍體。

剛才還有說有笑,在享受秋闱狩獵的人,轉眼間都成了冤魂。

“蜀王弑君謀逆,臣救駕來遲。”李珛單膝跪地說道。

李雒也單膝跪下,膝蓋處因為被殺人的流出的鮮血,感到一股溫熱:“蜀王狩獵場刺殺先帝意欲奪位,被我等識破,罪臣蜀王李戠負隅頑抗,已經就地正法。李戠逆賊,人人得誅!陛下已崩,請太子殿下回宮即位,號令天下,以救國難!”

随着兩人的跪拜,衆士兵也都跪了下來,漫山遍野都是黑壓壓的人。

“……好……好!”李珵瑞嘴上雖說好,可步子卻往後退了一步。

嗖!皇城方向一道白光升空。是秦頌和薛懋率領的東宮六率控制住皇宮的信號。

李雒最後一絲擔心也解除了:“請殿下回宮即位!”

鏟除異己

上官臻赫最讨厭寒冷,還沒到冬天,就靠着火盆,蓋着狐裘,保存好難得的溫度,一旁的承歡,淡施粉脂,彈奏錦瑟。熏香袅袅,上官臻赫透過昏暗的光用視線仔細描繪承歡的眉眼,從發髻到下颚,都像是玉雕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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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他招手喚過承歡,承歡嬌滴滴的靠過去,他抱住她,然後吸取她的氣味。他現在也沒什麽上進心,只想擁着承歡,永遠這樣下去。至于李珵瑞,已經為蜀王提供了能解決他的一切資源,剩下的事情叫蜀王去做。

承歡拱倒他懷中,懶洋洋的相擁而眠,忽然,承歡碰了碰上官臻赫:“小侯爺,您聽外面怎麽那麽大的聲響。”

上官臻赫一聽,果然如此,忙下床開門去看,正巧和來人撞了一個滿懷。

又是秦頌。

“你來做什麽?!”上官臻赫氣的直瞪眼:“你好大的膽子,敢私闖侯府。”

秦頌哼了一聲:“小侯爺,我可不是一人來到。”說完,對着身後一甘士兵一揮手:“給我搜!”

身強力壯的兩隊士兵,把擋路的上官臻赫撞到一邊,沖進室內,開始随處亂翻。不等上官臻赫發飙,秦頌高舉一道黃色卷軸:“上官臻赫還不跪地接旨。”

“這回是哪宮谕令?!”上官臻赫冷笑:“東宮的就不要裝腔作勢了,傳國玉玺已被收回,東宮谕令不如草紙。”

“上官臻赫你好大的膽子,敢藐視太子威嚴,這是陛下聖旨!”

上官臻赫這才跪下聽旨,只聽秦頌念道:“麒國公之子上官臻赫,結黨謀逆,責令抄沒家産,即刻下獄,聽候發落!”

上官臻赫呆住了,緩過神來,卡住秦頌的脖子,罵道:“什麽叫結黨謀逆?!又是你這狗崽子從中使壞!”立刻有士兵擒住上官臻赫,把他按倒在地,秦頌大喘了幾口氣,對上官臻赫說:“你與蜀王合謀在狩獵場發動政變,現在蜀王已被正法,新帝登基,上官臻赫,你沒戲唱了。”說罷,将聖旨扔到上官臻赫眼前:“這是給你的聖旨,小侯爺,不接也得接。”

“什麽蜀王謀逆,我看繼位者才是謀逆者!”

“還不堵了他的嘴!”

在秦頌的呵斥下,官兵撕下衣襟一角,塞到上官臻赫口中。

“壓下去!”

上官臻赫百般不從,連托帶拽,總算把人帶了下去。承歡倚着床欄,打了一個哈欠:“看來大功告成了。”

想了想,說道:“上官臻赫對我不薄,這件事他也沒有錯,你們不要傷害他。”

“此事還看陛下定奪,這是打擊上官家族的大好機會……”

承歡長嘆一聲,其實從今早起,一顆心就七上八下,幾乎沒有一刻鐘不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現在聽到秦頌說李珵瑞已經即位,一顆吊着的心才算落下。

“太子已在正殿即位為帝,已經發布诏書,昭告天下蜀王的弑父謀反的惡行。”

“請問大人,平亂之時,有沒有人受傷?”

“璟王世子前來護駕,亂戰之中傷了右臂,好在并無大礙。”

承歡聽到這話,心裏莫名的疼痛,仿佛那傷口不是在李珛的右臂,而是在她的心上。秦頌強壓內心的喜悅,盡量平靜的說:“昭王,世子都是功臣,等天下大定,必會被陛下封賞。”

“當然還有您和薛洗馬。”

秦頌但笑不語,自己是大大的功臣,他的錦繡前程才剛開始。

“陛下,要我接你進宮。”李珵瑞是真的惦念承歡,皇位初定,便來接她。

承歡對進宮不敢興趣:“其他人怎麽處理了?”

“何隐松如你所料,等他接到信,從何隐竹的墓地趕回禁軍府中,準備行動的時候,新帝已經頒布聖旨,叫他原地待命了。他也順水推舟,發誓效忠新帝。可他父親輔國将軍何庚并不順服,大嚷,必有陰謀,已經被昭王殿下擒住,關在了天牢。”

承歡最愛聽的就是這一部分,欺負過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何庚是她的仇人,但排在第一位的另有其人,承歡拉近秦頌,同他低語:“蜀王的同黨,有多少人?依我看,首先該有宰相陳臣吧,他的黨羽不除,天下怎麽能安定呢。”

“承歡姑娘說的是。”秦頌等這一天很久了。

“我想還要加一個璟王。”

“這不行。”秦頌忙說:“世子平叛有功,他的父王怎麽能被安插這個罪名。”秦頌終究還是沒法做到承歡這般冷血:“事關重大,我無法決定。”

“秦大人只管把璟王加到蜀王同黨的名單當中,其餘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承歡等這一天,等了四年。太漫長了,不過好在終究結果如了她的願。

承歡誓約

要想動璟王,秦頌還太嫩,承歡本來就對他不抱太大希望。

能幫的上她忙的,只有昭王李雒。

李雒從忙完宮中事宜回府的時候,天色早已大暗,長安城中夜景無往日璀璨,皇帝遇刺駕崩,全城缟素,不許挂燈,所以一片漆黑。

他本該和新帝李珵瑞按祖制一并守靈,可他出于對死在自己手中的父親最後一絲的仁慈,決定不打擾他老人家最後的安眠,偷溜出宮,回自己昭王府好好休息。

剛進府中,管家便報:“殿下,有一個叫承歡的女子,在暖閣等您一晚上了。”

“誰放她進來的?”

管家見主子并不喜歡來人,忙改口:“我們怎麽趕也趕不走,非要見殿下您。”

“趕她走?!你看人家長的漂亮,八成為了看她,茶水就親自端了七八回了吧。”李雒諷刺的說。管家低下頭不做聲。李雒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滾回去睡覺吧。吩咐好其他人,沒我命令,不許靠近暖閣。”

管家應聲去了,恨不得長了四條腿,以求最快的速度離李雒越遠越好。

從遠處看承歡曲線玲珑,引人遐想,垂着低目,單手扶額,想是困了。李雒輕推開門,承歡循聲擡頭,起身作揖。

“你是故意來陷害我的麽?”李雒關上門,堵在門口說:“我不是上官臻赫,李珵瑞也未必會再次上當!”李珵瑞雖然已經即位為帝,但承歡和他都沒把他當回事,也沒必要掩飾,李雒直呼其名。

“我哪敢陷害您吶。”一個人弑父殺兄,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她豈敢造次。

“你有什麽不敢的?!侯府大殿,爵爺太子,有你不敢染指的人麽?”

“您不就是例外。”

“我乏了,有什麽事快說。”李雒不想糾纏他如何是個“例外”。

李雒問的直接,承歡開門見山的說:“我想叫殿下幫我除掉一個人。”

“交易的條件呢?”他也直來直去。

“事成之後,我會離開長安,遠遠的。并告誡我的子孫,永不進長安。”

李雒抿唇輕笑,夾着諷刺:“原來你是想逃離這裏,去和人結婚生子,不知道哪個男人,這樣有福,能得到你的垂青。”李雒确實好奇,她連帝王的寵愛都不要,究竟要和誰天涯海角,長相思守。

“反正不是殿下您。”

李雒說:“的确不會是我。我不會和一個同床異夢,永遠不知道內心是不是要對付自己的蛇蠍婦人在一起。”

這樣的話,承歡聽的多了,她淡笑:“殿下先聽我的要求,您滿足不了我的要求,我還不一定能走的成呢。”

“說吧。”

“幫我除掉璟王。”

李雒撇嘴:“我說你是蛇蠍婦人都是擡舉你,李珛剛幫你完成你的計劃,你就迫不及待的過河拆橋,要殺人家的父王。”

“殿下,只管說是能還是不能?依承歡看,殿下不是喜歡聽我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訴個人恩怨的人。”

“對璟王,我還要叫一句九皇叔。不過,比起能叫你永遠消失,這點代價可以還是付出的。”葉承歡,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幼稚的美夢,想擺脫鬥争傾軋的苦海,一走了之,與心愛之人浪跡天涯。

我昭王李雒,絕不會叫你如願。

在我完全淪陷之前,我就會動手除掉你。不能叫你的身影盤踞在我的腦海中,成為心中不能碰觸的死結。

血染長安

李珵瑞的眼中現在看什麽都是一片血紅,每天報上來的蜀王同黨的名單都很長。殺戮是一架開啓的戰車,在滌蕩掉所有的敵人之前,是不會停下來。

“如果名單上的這些人不死,陛下的天下就不會穩固。”秦頌,薛懋,李雒都這樣的說。

他無路可退,只能踏着忤逆之人的血邁向王位,當回頭看時,皆是森森枯骨。

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和他一樣的人,他們也有妻女,也有自己的生活。現在卻都淪為他鞏固天下的墊腳石。

後宮衆嫔妃,除了皇後外,皆貶入冷宮。蜀王的母親端皇貴妃被皇後賜了一杯毒酒,随皇帝去了。德妃上官臻雯因懷疑與蜀王謀逆有關,一并關進大牢,聽候發落。

榮辱寵罰,不過一夜之間。

蜀王的府邸被抄,王妃愛妾皆被斬殺,其中一個女子腹中已經有蜀王的孩子。蜀王的近臣們,斬殺,下獄。他們的職位都換上了李珵瑞一派的親信。

整個十月,長安城中都是血的顏色。

殺,殺,殺!

他開始變得畏懼權力,朱筆輕輕一劃,無數人頭落地。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流血了,可是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以查處蜀王逆黨的名義而行的屠殺,像一股飓風,從皇族到貴胄均受波及。從開始的滌蕩異黨發展成了消滅一切可能威脅帝位的力量。

璟王就在此列。

璟王的罪狀名目繁多,條條款款一道道清清楚楚。

他最大的罪狀是年輕時同李珵瑞的父親争奪皇位,雖然失敗了。但顯然秦頌充分發揮了聯想能力,認為璟王一直不甘心,秘密策劃謀殺先帝。

雖然叫蜀王搶了先,但其歹毒之心,決不能輕饒。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樣的罪名無法說服李成瑞,他把奏折留中不發,全當沒看到。他的确不喜歡九叔璟王,他僅僅是想多保護一位皇族。

李珵瑞的想法逃不出李雒的洞悉,他知道李珵瑞仁惠,不想再開殺戒,可已經身為皇帝的李珵瑞,還是有害怕的東西,他面見皇帝,陳述道:“世子是世子,璟王是璟王。此次平亂全靠璟王府兵,璟王一系的實力得到了最好的見證,此刻如不對趁機打壓他們,等天下初定,誰還能撼動他們呢?!再搞出一個狩獵場之變也未可知。如果囚禁璟王,世子也不得不乖乖就範,安心聽命于陛下。”

本就薄弱的親情抵不過對李珵瑞對謀反的恐懼。

他痛苦的沉思片刻,揮了揮手:“此事交由你去辦吧。”

李雒正要退出正殿,李程瑞叫住他:“你去看看承歡,天氣轉涼,看她缺不缺什麽物件,只要她喜歡的都拿給她。”

“是。”此時還想着這個冷血的女人,李珵瑞你不知道她就要抛下你,遠走高飛了。

“你再告訴她,等明年正月,朕正式即位,會給她一個想要的名份。”

先帝死于十月,剩下的兩個月,新帝不能擁有自己的年號,只能等到第二年元月,才能正式啓用新的年號,是為正式開始新一代君主的統治。舉行冊封大典,正式封賞新一代的文臣武将後宮嫔妃。

昭王之心

“臣會如實将陛下的聖意轉達葉小姐。”李雒對李珵瑞這樣許諾,但轉身找到承歡,說的卻是這樣一番話:“如果你被冊封為皇貴妃,你還會走嗎?皇貴妃的地位僅次于皇後,無數後宮女子傾盡一生,也不能到達的位置。”

承歡引袖遮口輕笑:“但擁有的丈夫不還是三千分之一麽?況且我對陛下也沒有什麽強烈的熱忱,一門心思擠倒其他人的妃嫔獨占他。”

“哈?!”李雒說:“那你想要什麽?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出現,長安已經翻天覆地了。”

“我想要的東西有三樣,一是璟王生不如死,二是何庚必死無疑,三是……”承歡前兩樣眼看要達成,所以也不掩飾,和盤托出:“三是與我所愛之人永不分離。”

此時的承歡,眼神溫柔似水,卻顯得落寞,她的內心知道自己的憧憬終究如夢幻泡影,嘴角不覺浮現出自嘲的笑意。

光影斑駁晃耀在她身上,美的那麽不真實。李雒覺得承歡的話語一瞬間變成了無數的碎片,刺進了他的心髒,疼的無法呼吸。

與所愛之人永不分離……她心中所愛之人究竟是誰?!他握緊雙拳,骨節泛白。

“我真是看不慣你們的樣子,癡癡纏纏,以至于做出許多蠢事。”李雒鄙夷的輕哼一聲,這句話也是對他自己說的,不能叫這種感情再滋長下去了,必須被扼殺。

“可就為了心愛之人,做蠢事也是幸福的。”承歡想了想,試探着問:“殿下會怎麽對待自己心愛的女子?”

“殺了她。”

承歡想自己可能是聽錯了:“殿下愛說笑。”

“我不會叫任何一人在我心中占據的分量超過應有的額度,以至于心性失衡。”

承歡再也笑不出來:“殿下到時候未必能下得了手。”

李雒笑而不答,他會行動證明一切。

葉承歡,你根本不能遠離長安,與心愛之人與世無争浪跡天涯。

你必須死。

“我現在與你說正事,明日去抄璟王府。”

“世子會不會知道信息,做出過激的舉動?”

“秦頌會拖住他,等他知道信兒,璟王已經被軟禁了。”李雒嫌承歡顧及的太多,不耐煩的說:“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當然。”這一天,真等的太久了。

她處心積慮一步步逼迫太子謀反即位,為了的就是今天能把璟王牽扯進來。她所有的疼痛會讓他用下半生的自由來彌補。他的确貴為王爺,但在新君鏟除異己的屠刀下毫無招架之力。皇帝可以要任何的命,王爺也好,将軍也罷。新君李珵瑞是她的棋子,好用的棋子,借用他的力量,她可以把任何人嫉恨的人牽扯進謀反案中,盡數鏟除。

這個世界上最痛快的事情就是報仇雪恨。

當曾經的敵人被你踩在腳下,翻身不得,內心得到的快樂是無法用語言表的清的。

承歡最鄙棄的話是這句:如果你殘忍的對他,那麽你和你恨的人,有什麽區別?

沒有區別,也不需要有區別,因為她從沒把自己粉飾成聖人,将自己至于道德的制高點上,相反她知道被人踩在腳底不能掙紮的痛苦。

即使傷痕累累也要把敵人推入更痛苦的深淵。

報仇雪恨

冷雨刷洗着長安的街道,一片蕭瑟。軍隊在雨中向璟王府行進,整齊的踩水聲在空曠的街道中被無限放大,向長安城內的人昭示着又一場殺戮的到來。

雨水打在臉上涼涼的,清爽舒服。承歡騎馬伴在李雒身邊,等他們到的時候,先行的軍隊已經撞開了璟王府的大門,控制住了府內的護衛下人。承歡男裝打扮,下馬走進府門口,遲疑了一下,跨了進去,當年她是從後門被擡走送去嫁人的,現在她從正門堂堂正正回來了。

“殿下,璟王爺在後院的花房中已被圍住。”

下屬官兵來報,李雒淡看承歡:“你不去見見他?”

“殿下先去傳旨。我等等就到。”

待李雒走了,承歡掃視了一周被聚集到正院內的璟王府的人,好些她都認識,甚至現在還能叫得出名字,不過她最惦記的還是一個人。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擔心他,擔心他早死。

“哪個叫葉長志?”承歡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一人身上,那人馱着背,從人群中走出一步:“小的就是。”

承歡上下打量他,還是老樣子。對她來說他變成什麽樣子都不重要,只要還活着就好。葉長志不敢正眼看這位美公子。

“打他23棍!”

葉長志一下子想起了什麽,但內心又不願意相信,不可能的,奈荷已經死了。他想要看承歡的臉,不想被一個士兵朝肚子狠踢一腳,當下就趴在地上,一陣棍雨落到他身上。

“你能挺的過去,你我恩怨一筆勾銷。”承歡踱步到他身前:“真是便宜你了,還利息都沒算。”

“你——你是——”葉長志剛要說出口,被承歡一腳踢到臉上,一時疼的不能張口。承歡說:“還不封了他的嘴,聽他亂吠。”官兵扯下葉長志的一角衣襟,塞進他口中。

軍棍本來能一下便能打的人筋骨盡斷,打人的小兵收了不少力氣,打到十五下才打死了葉長志。試了試鼻息,的确沒有呼吸:“他死了。”

“拖下去扔了。”

承歡單掃衆人一周,所有人都怕的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她。

葉長志不過是開胃菜,接下來的璟王才是大餐。承歡走進璟王府的後院,到了璟王所在的花房,花房的門大敞着,寒風毫無顧忌的肆意刮進去,摧殘溫室內的植物。

“李雒,你們羅織罪名打擊意異黨也就罷了,現在竟然發展到誣陷到本王頭上。你難道不知道本王早就不問世事,把府中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了李珛,一心只和這些花花草草作伴。”

承歡走進花房聽到的就是璟王的不溫不火的語調。甲兵将璟王圍在中間,他淡定自若的為心愛的花木剪除多餘的枝桠。看到有人來了,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可這一眼,唬的他将金剪掉落在地。

承歡率先開口:“王爺,四年未見,身體可好呢?”

“溺寒……”

承歡有些失望,璟王吐出的名字,并不是她的。她怒:“你倒是好好看看,我是誰?”

璟王這時恢複常态:“你是誰……本王不記得了,不如你自己說說看。”

承歡的氣勢被打掉了一半,但她不能就這麽再被他輕視:“王爺記不記得我不重要。我只是來看看您落魄的麽樣。璟王爺……置敕宮沒有人跟你說話,沒人任何東西供你消磨時間,每天能做的就是呆坐在房間內,一年,兩年,幾年下來,你可能連話都不會說,字都不會寫,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璟王第一眼就認出了奈荷,她是那麽像的她的母親,以至于他脫口而出的是她母親的名字:“本王怎麽會落魄,陛下的聖旨中說要本王暫住置敕宮,本王的生活早就簡單的如山間清泉一般,就算被囚禁,也和原本的生活無異。”

置敕宮是囚禁皇家囚犯的地方,犯了法的皇子藩王被囚在內,終其一生。

李雒若無其事的問,仿佛他不是來傳旨抓人,而是來協調別人家事的:“九皇叔原本不是這樣的人,不知道是什麽改變了您?”

“自打某個賤人的女兒的死後,本王就釋然了。”

黑暗真相

“不過那個女兒并沒死,王爺的生活平靜再也平靜不了了吧。”

承歡沒有察覺璟王話中隐藏的關于她母親的含義。

李雒問璟王:“那個母親是誰?”

璟王拾起金剪繼續修建花木,故意不說。李雒想其中必有隐情,揮退士兵,獨留他們三人。

璟王見其他人都退去了,緩緩開口,述說陳年往事:“她是揚州一個名妓,我那時年輕氣盛去游揚州,她不知我是誰,憑着銀蕩的性格的與我調情。惹了我,又輕慢我,給我難堪,然後我亮出了真正的身份,她又吓的跪地求饒,我自然不會饒了她,将她抓回長安,肆意折磨玩弄。”

承歡的腦袋嗡的一下,好似被人拿木棍狠狠打了一下,她還無法消化璟王這席話。李雒伺機追問:“然後呢?”

“然後她不堪折磨,自盡了,死之前懷胎十月。”

承歡聽到這裏,心中頓感輕松,原來不是她的母親,她真好笑,璟王分明說的不是自己的母親。李雒也有些失望,不過璟王是講故事的好手,最大的包袱該在最後一刻抖落出來,他清晰的說:“可惜她上吊未斷氣的時候,一個女嬰從她的體內産出,我親自取名奈……”

“不,不……”承歡聽到自己曾經的名字,不禁渾身顫抖:“不是真的,你說的不是真的。”

璟王剪掉樹木的多餘枝桠,繼續說:“我親自取名奈荷,意思是她奈何要從屍體中爬出來,替她娘承受未盡的苦難……”

“閉——閉嘴!”承歡歇斯底裏的大叫,扯起一株牡丹花砸向璟王:“你快說你在胡說!不是真的!”李雒攔住承歡:“你才不要胡鬧,此事只有我們三個,誰都不說,現在還能補救。”李雒以為承歡是聽到自己的最恨的人是自己的父親,釀成了大錯,在後悔。

璟王故作驚詫的說:“珛兒也知道,怎麽他沒和你說麽?”

方才還又罵又砸的承歡,聽了這句話,一下子仿佛被人挖空了心肺,直愣愣的呆在原地。李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承歡,你沒事罷?李珛因你是上官臻赫的小夫人,才不認你,我去勸他,他通情達理,一定會與你相認。”

承歡覺得自己空留肉身在這裏,靈魂已經落入了阿鼻地獄,李珛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他為什麽還要和自己同床共枕?!

他們是兄妹啊……

原來他們父子都知道,獨瞞着她自己。處心積慮報仇雪恨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刻骨銘心床第歡好的愛人是自己的哥哥。

李雒見承歡還是愣着不動,以為她出了什麽問題,使勁的搖了搖她的肩膀,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心焦:“承歡——承歡——你沒死就說句話。”

承歡滿面淚痕,慘然一笑。

“如果璟王是你的父親,我們還是親戚。”不懂承歡傷心原因的李雒,想出這麽一句話哄她開心:“不過,雖然我們是一家人,但堂哥表弟不算直系血親,你和陛下不算違背綱常。”

璟王還覺得承歡不夠痛苦:“你都爬上陛下的床了?!這點可比你母親厲害的多。她終其一生,服侍的最高級的客人不過是我這個藩王。”

兄妹之實

李雒聽到這話,大概摸清了璟王對承歡的感情,璟王記恨着她的母親而叫承歡背負着本不屬于她的懲罰。

“九皇叔,花房裏的這些花木被冷風吹了這麽久,必然死了,你再侍弄也于事無補,不如早些收拾行囊,做好入住置敕宮的準備。”

“本王絕不會違抗聖旨,不過離開之前,本王想見一下世子,看他們兄妹相認,本王也算了了一門心事。”

“來人——”李雒吼來守兵:“去秦尚書府中把世子李珛帶來。”

“不行!”承歡失神的拉住李雒的衣袖:“不行,不能叫他來。”

璟王笑:“難道你們兄妹不想相認麽?還是不能相認?”他雖然不處理璟王府的政事,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事情,李珛背着他見了誰,他全知道。

他明知道他們是兄妹,卻任由事情向最壞的地步發展。

生死離別,至少死亡的一方獲得了解脫,但生不能相守的痛苦則是綿綿無盡的。

“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我們重新相聚了是不是?”承歡哭的眼睛生疼,覺得如果再哭,會流下血淚來:“你任由我們作孽,你不是人——你恨我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世子也不放過,他是你的王妃所生的嫡親獨子,你為什麽連他也不放過。”

“你還想着他,你真是個好妹妹。”

妹妹兩個字切斷了承歡所有的理智,她欲拔李雒的佩劍,被李雒按住,呵斥:“你做什麽?!”

“當然是殺了他!”

璟王不躲不避:“怎麽?與自己的異母哥哥亂侖之後,又要犯下殺父罪行嗎?!”

李雒驚訝之餘去看承歡:“九皇叔說的是真的?”他以為承歡伴在上官臻赫想的是李珵瑞,沒想到竟然是他絲毫沒察覺的李珛。

而李珛是她的哥哥。

承歡剛才淋了雨水,發鬓上沾着晶瑩的玉珠,璀璨閃亮,仿佛珍珠點綴在雲發上,李雒輕輕拂去,承歡像瓷雕的假人一樣,美豔絕倫,卻毫無生氣。李雒見她不答,追問:“九皇叔說的是真的?”

他真的不知道承歡和李珛有交集,如果他們真的情投意合,那麽李珛加入李珵瑞的陣營,配合狩獵場起兵就說的通了。

承歡這時回過神來,推開李雒。她覺她什麽不剩了,她所珍視的東西再次破碎成千萬塊,既然如此,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怕什麽呢?!

她妩媚的笑着,笑容冷如吹內室內的寒風。

“是又如何,我就是愛着自己的哥哥李珛……并且決定生生世世,至死不渝,就算入了地獄也要和他在一起!”

李雒急了:“葉承歡,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我勾引侯爵,又或太子,廟堂皇宮就沒有我葉承歡帶不到床上的男人,憑你們說我淫邪媚主……聖人之言倫理綱常在我眼中一文不值!”承歡哭的淚眼模糊,聲音卻清晰無比:“現在我還要囚禁自己的生父,同自己的哥哥歡愛此生,我就是這樣,你耐我何?”

李雒說道:“承歡,你若任性妄為,我有的是辦法懲治你,絕不會叫你抹黑皇室。”

承歡看着李雒,冷然慘笑:“我的出生就是皇室醜聞,我和陛下的關系就是萬世笑柄,我告訴你們,我想得到的一定會得到,不管承受什麽代價。”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一陣騷亂,有一人急匆匆走了進來,正是李珛,他今早應秦頌邀請去他府中做客,茶品到一半,良心發現的秦頌告訴李珛,昭王要去囚禁的父親,便乘快馬趕了回來。進府雖遇阻擋,但沒人敢對他動手,闖了進來。

李珛看到哭的淚人一般的承歡,隐約感到事情不好,愧疚的低下了頭。

李雒想用平日調侃的語氣說,可語氣卻不受他控制的顯得十分悲涼:“人都湊齊了,又是一出好戲。”

萬念俱灰

承歡挑釁的看了看璟王和李雒,向李珛迎上去,踮腳摟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然後在三人驚愕的目光中對李珛說:“我愛你,珛哥哥,你呢,愛我麽?”

李雒上前拉開承歡,指着李珛道:“你還有沒有廉恥,你已經知道了他是你哥哥,你還不知悔改?”

承歡甩來李雒:“怎麽悔改?你告訴我愛上一個人怎麽悔改?讓我跳河上吊以死贖罪,你們做夢,我偏不如你們所願,我就是愛他,才不管他是誰。就算他不愛我,我也要沒有廉恥,沒有自尊,奴顏婢膝,使勁谄媚的手段勾引他!”

一番話說的李雒氣不打一處來,他第一次這樣動怒:“你眼裏除了他,就沒有別人?”承歡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看着李珛說:“今生來世,輪回千年仍是他一個。”

李雒後退一步:“好,好,好。那我問你李珛,你怎麽回答她?”

李珛悲哀的避開承歡的目光,不回答。

璟王笑:“好兒子,快對你妹妹說句話。”

李雒也等待着李珛的回答。

李珛紅着眼睛,把眼淚咽下去,看着承歡說:“從今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李雒心裏一塊巨石落了地,他釋然又有些得意的看着承歡:“你聽到了?”這時他發現承歡眼中的神采湮滅了,或者說她的世界開始轟然倒塌。

“這才是我的好兒子。”璟王哈哈大笑:“暢快,暢快!”

花房外的風雨吹打着屋檐。流到嘴裏溫熱鹹澀的是她自己流不盡的紅淚。

她心中所有的火焰在李珛那句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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