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的苦衷就是甩不掉你,好不容易把你騙出長安,可以讓陛下納我為妃,誰知道你又鬧出謀反這出戲碼,你知不知道,陛下龍顏大怒差點因為你不要我了,本來要封的貴妃的,因為這事,硬是降成了普通等級的嫔妃。”

此刻的她只是一具空殼,把排練好的臺詞說出來而已,她不敢仔細想自己究竟在說什麽,她在極盡所能的表現着卑劣。

李珛仍舊是不信:“不管你怎麽說,我都會記得我答應過你的話。不管你想要什麽,想要怎麽樣,我都依着你,但……”就像當年約好的那樣:“我這一生絕不會忘記你。”

承歡默然冷笑:“随便你,只要你不來煩我便好,陛下決定讓你滾到嶺南去。和上官臻赫一南一北,倒是對稱。”她掃了眼伸冷着臉始終站在一邊的醇風:“快帶我出去吧,囚牢裏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冷又潮。”

醇風走在前面帶她出去。

“承歡——”李珛在囚牢中跟随着她的身影:“早知道你要離開我,我在戰敗那刻就應該自刎!”

“我不稀罕你的命,你的命自己收好!”

承歡不覺加快了步子,她怕眼淚在這一瞬間決堤。戴安跟在她旁邊,低着頭偷看她,承歡睥睨他,笑着說:“怎麽?戴公公,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主子恕罪。”戴安慌忙低下頭,畏懼承歡淩厲的眼神。

承歡料想是李珵瑞指使戴安觀察她的表情的,想看看她對李珛有沒有不舍的眼淚。承歡哼着小曲,出了天牢大門,一路回宮。坐在車中的承歡,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叫左右衛隊聽到她的哭聲,能放聲大哭在此刻成了最奢侈的事情。

李珛,為什麽那樣相信她,他應該被她的狠話傷的體無完膚,發怒反罵她才對的。那樣的話,戴安他們回去禀告皇帝,讓皇帝以為他們情緣已盡才能放過他。

為什麽他還會說出永不相忘這樣的話。

知不知道這會要了他的命。

他若還把她記在心間,皇帝一定會殺了他。

暖洋洋的六月天,比深冬都要冷。

失聲痛哭(上)

Advertisement

朝中大臣對李珵瑞這位新君的共識是,确實是一位仁愛勤政的帝王,但就怕他像李隆基那樣因為美色将王朝從繁盛帶入衰敗。而且李珛謀反的直接起因就是争奪李珵瑞寵愛的葉承歡。

這個女人在皇帝還在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在太子和上官小侯爺之間卷起過風浪,差點害的太子之位被廢黜,現在更甚,竟然能夠讓李珛起兵造反。繼續留着她不知道還會引出什麽事端來。

有不怕死的大臣上疏希望皇帝驅逐此女。結果群臣發現,縱然皇帝在政事上英明仁惠,但觸及到葉承歡三個字就會失去理智,妄加評議者一概革職流放。

葉承歡三個字成了禁忌,無人敢提,順帶着璟王的謀反一事也刻意被擱置。

李珵瑞聽了戴安和醇風的禀告。

顯然承歡并沒有斬斷李珛的情思,李珛還對她一片癡情,想來也是,肯為承歡起兵謀逆,又豈會因為她短短幾句話便心灰意冷放棄她。

不過,他已經放承歡去見勸過李珛,是李珛執迷不悟,怪不得他了。

李珵瑞決定把李珛這個心頭刺拔去,不過要等到承歡足夠冷靜的時候,現在殺了李珛,承歡保不齊寧可帶上孩子也會自盡。承歡怕惹火李珵瑞,也刻意回避,李珛一直被關在獄中。

雖然還沒有舉行冊封儀式,但左右已經稱呼承歡為麗妃娘娘。

皇帝沒給她指定寝殿,所以一直仍住在蓬萊殿。她雖不張揚,但得寵的勢頭都看得出來,巴結她的人不計其數。現在聽說她又懷了身孕,一旦誕下皇子,以後會不會扳倒皇後都未可知。

作為承歡的貼身侍女,碧玉行走宮中,內務府的大小官員也笑臉相迎,很怕得罪了她。

************************************************************************

太皇太後的壽誕因為負責操辦的紀王李凜去追逃妻而耽擱了不少日子,等到一切操辦妥當,自己的兒子在狩獵場被自己的孫子殺死。一夜之間宮廷全部挂上了白幡,新帝下令全國停止任何喜慶活動,舉國大喪。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兒子,地位卻步步高升。從皇後到太後,又從太後到太皇太後。

這是世間最痛苦的晉升。

她真的厭煩了,幾十年的宮廷鬥争沒完沒了。所以當安太後跑來向她哭訴皇帝因為寵溺妖姬對她這個做母後的無禮的時候,她聽完後,只淡說了一句:“民間還講兒大不由娘,他現在貴為天子,寵幸哪宮女子是他的權利。”

“但是陛下讓那個妖女住在蓬萊殿!蓬萊殿是什麽地方,是随便哪個女子都能住的嗎?陛下怎麽可以無視祖制?!”

太皇太後慨嘆道:“又是祖制……”

“母後,只有你可以勸陛下回心轉意,鄙棄妖女。”

太皇太後看着安太後搖搖頭,心想這個女人做皇後的時候和後宮的嫔妃鬥,害死了昭王的母親,現在成了太後又要管兒子的寵愛哪個女子。好像她對宮廷争鬥有使不完的熱情,只要宮裏還有女人,她就不會收手。

“待到機會合适,哀家會勸陛下的。哀家累了,想先歇着了。”

安太後不情不願:“母後,那個叫承歡的原本是上官臻赫的女人,來歷不明,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有染,現在她居然懷有四個月的身孕,如果生出來的是男嬰,就是皇長子,到時候可怎麽是好?”

“衛子夫,趙飛燕哪個出身高貴?帝王喜歡就好,太後何必操心。皇帝龍脈延續是普天同慶的喜事,太後心急什麽。”太皇太後冷冷的又說了一遍:“哀家累了,太後可以回宮了,叫哀家靜一靜。”

安太後這才閉上嘴巴,施禮告辭。

聽了安太後的描述,倒想見見她口中的妖女到底長什麽樣子。于是命人去蓬萊殿傳召麗妃觐見。才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口中的妖女便站到了她眼前。

太皇天後隔着垂地的紗帳細細打量來人,她只簡單挽了一個發髻,略施粉質,穿的衣服也很簡單。而且只帶了一個貼身的宮女,不膽怯不驕縱,施禮:“麗妃見過太皇太後,太皇天後萬福。”

“哀家召你前來,為何不好好梳洗打扮?”太皇太後問道:“是不是聽到關于你的傳聞,故意素面朝天,以避人口實?”

失聲痛哭(下)

“回太皇太後,只因麗妃一貫懶散,平時都這樣打扮。”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不在,再美又給誰看呢。承歡像開敗的花朵,美麗卻失光彩,靜靜的站在那裏,仿佛如果沒有打擾,可以永遠站下去。太後覺得奇怪,這個女子完全沒有得寵的驕縱,命人撩開了紗帳,直視承歡:“哀家聽說你已懷有身孕,為什麽也不多找幾個人伺候着,萬一出了閃失,傷了陛下龍種,你負擔的起嗎?”

承歡輕撫小腹:“太皇太後吩咐的是,麗妃一定多加注意。”

太皇太後看出承歡并不開心,疑惑的問:“你好像心思重重,發生了什麽事?”她猜可能是安太後找了麗妃麻煩。

承歡低首搖頭。

“将頭擡起來。”太皇太後命令道。

承歡慌忙用袖子拭去臉上的不願意讓人看到的東西,擡起頭來。太皇太後看到她分明是哭過了。不禁疑惑:“你這是怎麽了?”

“麗妃失禮,請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後恍惚間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個美麗的女子站在這裏,哭着求她救救她們母子。但是她無計可施,只能看着她被冤案陷害至死,孩子被安皇後抱走撫養。那個孩子拜安皇後為生母,封為昭王。

“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好太後動了恻隐之心,叫承歡上前。她扶着承歡讓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疼惜的說:“不要再哭了,哭壞了身子。”

承歡忽然抱住她,埋在她肩頭大哭:“皇祖母……救救承歡,承歡活不下去了。”

宮中尊卑有序,承歡貿然抱住她,已屬大不敬,可太皇太後一瞬間無比心安。宮中最多的就是禮節,連至親的親人都要像演戲一樣遵循着各種規矩。

“究竟何事?說出來哀家給你做主。”

“我不想做麗妃……我想出宮去……”

太皇太後雖歷經風浪,還是被她這話吓了一跳:“這話不能亂說!”

“我知道,所以我害怕……”承歡接着哭:“宮裏好可怕,這裏的每一個人表面上對我很好,但是背地裏都說我是紅顏禍水。我還聽說朝中大臣上疏懇請陛下驅逐我……我想出宮,我不想因為我,害的陛下失去群臣擁護,被冠上商纣王和周幽王那樣的昏君帽子……”

眼淚是真的,但理由絕不是口中說的那樣。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不要再哭了。”太皇太後為哭的淚水漣漣的承歡擦幹眼淚:“不要管那些人亂說,陛下寵你就是一切。”

“不……不。後宮之內殺人于無形當中,我害怕……”

太皇太後知道承歡指的是安太後刁難她的事情:“只要哀家還沒死,在後宮中就能為你做主。”當年她沒有保護成昭王的母親淳貴人,現在她無論如何也要保護麗妃。

承歡依在太皇太後懷中,哭着不能自已。這是重回長安後,她第一次哭的這樣痛快,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淚流出體內。哭累了,竟然就倒在太皇太後的榻上睡着了。

李珵瑞聽到承歡被太皇太後派人傳走了,如坐針氈的挨到經庭結束。便匆匆趕往太皇太後居住的仁壽宮。

太皇太後正搖着團扇輕輕為酣睡的承歡扇風,她的發絲随着團扇的搖擺,輕輕飄動着,整個人帶着靈秀的妩媚。太皇太後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皇帝輕聲些,不要吵到她。李珵瑞放輕動作來到榻前,端詳着睡夢中的承歡,眼神中流露出說不出的寵愛。

太皇太後悄聲說:“等她睡醒,哀家派人送她回去。”

“朕在這裏等她醒來。”

太皇太後點點頭。

這時,迷糊糊的承歡聽到了李珵瑞的聲音,猛的張開雙眼,警覺的呼的坐了起來。她的舉動倒是吓的太皇太後和李珵瑞都是一愣。

“怎麽了?”太皇太後問承歡:“做惡夢了嗎?”

承歡呆看着李珵瑞,須臾低首躲到太皇太後身旁:“沒事。”

李珵瑞心涼她躲他的動作,強作笑容伸出手:“既然醒了,還不從太皇太後的榻上下來,跟朕回蓬萊殿!”

承歡像貪玩被父母捉住的孩子,膽怯的從榻上下來,跪倒太皇太後身前:“麗妃剛才失禮了。”

太皇太後扶起承歡:“小可憐兒,剛才把哀家的心都哭碎了,哀家疼你還來不及,怎麽會怪罪你呢。以後再遇到不開心的事兒,來仁壽宮跟哀家說,哀家替你做主。”

“麗妃謝過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覺得皇帝和承歡之間怪怪的,為了調和氣氛,對李珵瑞道:“可不許欺負她,否則皇祖母不饒你。”

李珵瑞不應聲。太皇太後頗為尴尬,和李珵瑞寒暄了幾句,然後就以身體疲累為由送走了他們。

李珵瑞和承歡出了仁壽宮,坐了步辇回蓬萊殿,一路無話。

承歡空望着天邊散開的晚霞,似乎想起了曾經幸福的往事,唇角泛起淺笑。李珵瑞見她開心,卻更難過。

他只能為她帶來痛苦,她的幸福在別的男人手中。

子代父死

六月的驕陽似火,炙烤着大地,承歡在蓬萊殿後禦花園內的櫻花樹蔭下,搭了一個秋千,坐在上面乘涼。碧玉輕推她的後背,當她游蕩開去。承歡的小腹在寬松的儒裙內微微隆起,這些都礙不着她游玩的性子,她喜歡風過耳際的感覺,像是李珛在耳邊的輕語。

李珵瑞一進花園便看到了她,她的衣袂随着她身影的迎風飛揚,像是下凡的仙子一般。櫻花團團簇簇的花瓣飄落在她的發髻上,成了她美麗的點綴。花雨中蕩着秋千的承歡忘記了所有的煩惱,開心的笑着。

李珵瑞的眼神追随着她的倩影,一刻也不離開。

她仰着頭,沐浴着輕薄如絹绡櫻花,任它們落在自己的臉上,在粉色的漫天的花雨中,她想起了自己同隐竹的歡好,那個時候窗外的粉色的桃花也是這樣如雨而下的。承歡伸手抓住在空中攔住一瓣櫻花,那個時候多麽美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承歡看着癡癡望着自己的李珵瑞。

她無法挽救隐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自己。但是,她現在無論如何也要救李珛,她不能在失去他,不管以什麽代價。

“陛下——”她向他盈盈而笑,燦爛如這滿園櫻花。

李珵瑞走到她前面,見她開心,自己也不禁被她的情緒感染,笑着說:“承歡,你蕩的太高了,快下來吧。”

承歡發出銀鈴般清脆笑聲:“我偏不——除非——”

“除非什麽?”李珵瑞心裏已經想好,只要她開口除了一樣東西,什麽都滿足她。

“除非陛下赦免李珛。”

只有這個不行。李珵瑞收斂笑容,不悅:“現在不提這個。”

“原來還是不行呢……”承歡也不是失望,仍舊是如薄雲般淺淺的笑着,眼神看着天際:“陛下,您看這樣行不行呢?”

她在蕩到最高處的時候,忽然放開秋千索……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承歡——”

李珵瑞不顧一切的沖過去想接住她,但終究是差了半步,她落在他身前,當真是九天落下的仙子。

“承歡——”李珵瑞将她抱在懷中,哽咽着說:“你這是做什麽?!”

碧玉從驚吓中緩過神來,發現承歡身下已經蔓延開一灘血跡,染着翠嫩的草坪,顏色對比強烈突兀。

“血,陛下,娘娘的下身流血了——”

李珵瑞果然觸到一股溫熱的液體,他怒道:“愣着幹什麽?還不傳禦醫——”

“不……”承歡疼的額頭上滿是細細的汗珠:“陛下,子代父罪……以這個孩子的死為代價饒恕他父親的罪孽……希望陛下降旨赦免璟王。”

李珵瑞還能怎麽辦,他原本只想承歡留在他身邊而已:“朕答應你……赦免璟王李珛,對他既往不咎。”他也不能自持,哽咽勉強說完這句話。

承歡欣慰的笑,軟嗒嗒的跌在了李珵瑞懷中。

人人都說她妖顏惑主,颠倒天下,卻不知道她可以傾盡一切追求心中的愛情,無關乎地位,財富,血緣。

她守護不了她的愛情,至少要保護她所愛的人。

別無選擇

朝臣聽到皇帝讓流産的嫔妃住在自己的宮殿,上疏說女子流産不僅污穢而且不吉,建議皇帝讓承歡搬出蓬萊殿,另找別宮居住。朝臣認為這件事提的合情合理,有祖制可循,認定皇帝必會聽從。沒想到李珵瑞第二天頒布诏書,把蓬萊殿賜給麗妃居住,皇帝寝宮移居乾元殿。

皇帝這件事做的太過任性,蓬萊殿歷來是帝王權力的象征,怎麽能賜給女人居住,一時間朝臣抗議的奏折滿天飛。連一向不拘小節的昭王都看不過去了,私下也勸皇帝。再加上太皇太後苦勸,才做出一點讓步,把蓬萊殿改名為承央宮,賞賜給麗妃。

承歡昏迷了整整兩天,高燒不退,三太後恢複神智的承歡,開始嗜睡,除了三餐,就是睡,誰來問話也不答。到了第五日,可能是睡夠了,承歡才斷斷續續的開口說話,說三句就得有一個癡笑,笑的的确好看,但細看就能發現,眼神渙散,毫無焦點,笑是笑了,但似乎和對誰笑沒關系,完全沉浸在自己腦海裏的幻影中。

下身流出的血污,承歡只允許碧玉近身處理,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左右工人都會退到殿外,獨留承歡和碧玉兩人在內殿裏。碧玉端着一盆血水自殿內出來,正碰到皇帝,李珵瑞看了看她手中端的金盆中的污水,嘆了一聲,讓碧玉起身回話。

“承歡她……”他還是習慣叫她原來的名字:“好點沒有?”

“好多了。”碧玉并不想端着這樣一盆東西和皇帝說話:“娘娘剛才還說想見陛下呢。”

“真的嗎?”

碧玉颔首。

“你下去吧。”

碧玉躬身端着金盆一路去了。李珵瑞命左右內監守在殿外,輕輕推開承央宮的門,走了進去。自承歡從秋千上跌下來,以腹中胎兒換得李珛的命之後,他就沒來看過她。

怕她見到他更加傷心。

承歡側身面向內躺在床榻上,朱砂幔帳垂地,隐隐能見她半裸着的曼妙身影。她以為是碧玉回來了。

“你來幫我把頭發撩起來,好熱。”

李珵瑞掀開幔帳,坐到她身邊,輕輕托起她的長發,放在手中理順。承歡奇怪一向多話的碧玉為何不出聲,向身旁看了一眼,立刻驚的坐了起來。承歡着了一件紅色的薄紗帔子,玲珑曲面若隐若現。

承歡的反應讓李珵瑞很是難過,她到底是不想見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朕這就走。”

他起身離去,這時,承歡拉住他的手,懇求着說道:“留下陪陪我好嗎?”

李珵瑞重新坐回她身邊:“朕……會放了李珛。”

承歡驀然,半晌才說:“我欠他的情債,我還盡了。他在去揚州的路上冒死救了我,我現在也救了他一命……我們扯平了。從今以後……我會永伴陛下身邊。”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他放了李珛,她永遠陪伴他。

這句話是他期待許久的,但是此刻聽來卻讓他非常難過。他低聲說:“你若是恨朕,就恨吧……”

“……我是沒有一個地方是幹淨的……陛下還會喜歡我麽……陛下會嫌棄我這樣污穢的女人吧……”

李珵瑞也不止一次的勸過自己,葉承歡根本不是一個好女人,她同衆多男人有染,以他的身份,他的女人該是專屬于他的純潔處子。可沒有辦法,他迷戀她的笑顏,無條件的喜歡她的一切。

“朕怎麽會嫌棄你……”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将她摟在懷中,承歡的肌膚貼在他的帶着冰冷柔滑感的龍袍上,淚水滑落,嗚咽:“……我愛你……”

李珵瑞扳住她的雙肩,問:“你說什麽?”

“我說……”承歡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一陣深吻,然後笑中帶淚的說道:“……我愛你……”

李珵瑞捧起她的臉:“這句話是對朕說的嗎?”

“……如果我不愛上陛下的話,你會讓我活下去嗎……我什麽都沒有了,除了服侍陛下,我還能做什麽……”她憔悴奄奄,楚楚可憐,把妖冶病态美發揮的淋漓盡致,叫李珵瑞銘記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哪怕是假話,哪怕是胡話,哪怕是逼不得已。都沒關系,只要她肯留在他身邊,都沒關系。他摧毀了她的世界,讓她無處可藏,她只能依附在他身邊,求得最後的溫暖。他不想讓她恐懼他,不過奪走她的一切,讓她只能依附他,也未嘗不是一種手段。

當夜皇帝住在承央宮中,守着終于奪到手中的承歡。

天各一方

承歡靜養了一個月除了,身體狀況已無大礙。只是精神還不穩定,稍微言語不慎就會害她難過,承央宮中的宮女太監各個如履薄冰。

七月初一皇帝正式下旨,璟王受人煽動,起兵謀逆之罪不實,無罪赦免,且平亂嶺南有功,改封嶺南王,世代鎮守嶺南,無皇帝诏令不得擅自離開封地。

李珵瑞将消息告訴承歡,問她:“這回舒心點了嗎?”

“臣妾為什麽要開心?李珛和我已是陌生人。”

雖然是這樣回答,但李珵瑞能看得出承歡眉間的陰郁消散了許多。

承歡最終換的了李珛的生命,哪怕他鎮守嶺南,不能擅自回長安,他們可能今生都無法相見,雖隔千山萬水,但彼此活着就有再見的機會。

這天,梳妝完畢的承歡偶人一般的坐在承央宮內,宮女太監一幹人等大氣也不敢出,偌大的承央宮靜的像墳墓。

“主子……”此時碧玉從外面進來,走到承歡身邊,在她耳邊說:“昭王殿下派人傳信來,世子已經領了冊封聖旨,正從宣政殿往宮外走呢。”

承歡還沒聽完,立刻提起羅裙向外跑。

“主子——你慢些——”碧玉在後面叫。

這是她最後能看他一眼的機會,像當年在璟王府裏一樣,穿過亭臺回廊,一心一意的追着他的身影。

承歡的目的地是含元殿,含元殿地勢很高,在這裏能俯瞰整個皇城和長安,李珛出宮必然路過主殿,她只需登上高臺,就能看到他。

“珛……等等我……等等我……”

承歡氣喘籲籲的登上含元殿的高臺,發現已經有一人等在那裏。

李雒笑容燦爛對她說:“麗妃娘娘剛剛小産,跑的這樣急,小心傷了身體。”

承歡根本沒看他,疾步跑到圍欄前向下張望。

李雒悻悻的說:“嶺南王還未路過。”

對了,他已經改封嶺南王了,嶺南也好,終年炎熱如夏的氣候,讓他可以獲得她不在身邊的溫暖。承歡強忍着淚水,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能哭,可是當穿着白色錦袍的李珛出現在她視線內的時候,她還是不可抑制的淚眼模糊了。

承歡,你不能哭,如果眼淚模糊視線,你就看不清他了,你看他就那裏,你不能過去擁抱他,但也應該滿足,皇帝答應放過他了,他會去嶺南好好活着。

李雒笑問:“怎麽,見到他不高興?”

“高興……高興……”承歡嘴角微挑扯出笑容,而眼淚也順着嘴邊的縫隙流進了口中。淚水中是嘗不盡的苦澀,只因它主人的心已經傷痕累累。

李雒看承歡伸出手,在眼前輕輕晃動,開始不解,後來才知道她是在用手輕撫那遠處的人影,一如他近在眼前。

“珛……”她癡癡的輕喃這個名字,明知道對方聽不到,仍然一遍遍癡戀的喚着。這個字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全部。

李雒已經後悔偷偷通告她出來看李珛,她的一片深情毫不掩飾的付給另一個男人。他抓過她的手臂:“該走了,含元殿的守衛就要回來了。”說罷,拽着她離開。

承歡沒有掙紮,只是回頭依依不舍的望着漸漸遠去的李珛,直到完全看不到為止。

這一眼不知道又要過多少年。

此時李珛擡頭望向含元殿的方向,只看到恢宏大氣,雄偉的含元殿高高聳立在遠處,樓臺上空無一人。他自嘲的笑,他的承歡已經深鎖後宮,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要去嶺南了,離她相隔千裏,這中間不知道是多少座無法逾越的山川河流。不過,他可以等,等到鬥轉星移,滄海桑田那一天。李珛咬着牙不讓自己再流半滴眼淚,向宮外走去。

走出含元殿,承歡仍是淚流不止,李雒勸她:“不要再哭了,免得被人察覺出異樣。”

“我不哭……”承歡擦着眼淚:“我不哭……他沒事,我該高興才對的……”但眼淚卻越來越多,怎麽都抹不盡。

李雒心煩意亂,任她去哭。

眼淚是喚醒記憶最好的催化劑,曾經的過往走馬燈一般的閃現在眼前,那些誓言回想在耳畔,可惜他們還是沒有抓住幸福。

點點滴滴,滴滴點點,她和他一路走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淚水浸染的。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些阻礙我們在一起的人……”

李雒冷哼一聲,不屑的說:“你早就說過了,本王等着呢。”

“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我一定要把你們都送進地獄。”

“努力吧。”

李雒停下腳步:“前方是後宮界地,本王不便前行,就此作別。”

承歡根本沒聽到李雒的話,一個人繼續前行一路流着清淚,反複喃着:“……我要殺了你們……然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我要殺了你們,然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再遇昭王(上)

冊封儀式前三天,李珵瑞派遣禮部官員祭告天地,宗廟。.

冊封之日,烈日炎炎,沒有一絲風。

李珵瑞先穿戴冠冕到宣政殿,将冊立诏書頒賜給禮部承制官,承制官走出選正殿中門出去,到大殿前一天設置的冊寶案前,把诏書雙手呈給宣制官,宣制官宣讀制詞:“妃葉氏,特封麗妃,命卿等持節行禮。”

承歡穿着青質錦繡翟衣,戴着九钿四鳳花釵。從承央宮來到宣政殿,一路女官捧着笏板相伴。待選宣制官宣完冊封聖旨,承歡行跪拜大禮,奏樂,再拜,重複四次。內使監從宣制官處領來聖旨遞給承歡,承歡接受,再拜。

“麗妃冊封禮畢。”

女官引承歡入宣政殿接受百官朝拜。'

承歡坐到大殿,看着向她施禮的官員,目光空洞。禮畢,滿朝文武方才可以直起身體。他們終于看清新冊封的麗妃是什麽樣的女子,出于男人的本性,一大批人瞬間理解了皇帝的心思。

這個叫葉承歡的女子的确美的傾國傾城。

秦頌發現此刻的承歡美的毫無靈氣,好似魂魄都散了,只是一具空殼坐在那裏而已。

禮畢,李珵瑞和承歡在百官的恭送的目光中走出宣政殿,下石階的時候,承歡不小心踩到了皇妃禮服的裙角,險些跌倒。

“小心。”李珵瑞托住她的手。

承歡像是被跌醒了,笑的風華傾城:“陛下,麗妃沒事。璺”

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自冊封之後,承歡慢慢恢複了精神,沒過多久就像那些傷心的事都沒發生過,對李珵瑞的态度就像他做太子時一般深情。

李珵瑞猜測,他掐斷了她所有外界的希冀,現在她如折斷翅膀的飛鳥,在深宮中只能迎合他這唯一的依靠。不過他不在乎,他已經把她留在了身邊,剩下的就讓時間的手拂去她心中的那個人吧。

***********************************************************************

轉眼到了七月初七,這天是乞巧節,宮中張燈結彩,用錦緞裝點各個宮殿,皇後帶着衆人祭拜完織女娘娘,登上高臺,對着月亮穿針乞巧。以一線穿過九個針眼為最。

承歡拿起銀針不小心刺到了手指肚,殷紅的鮮血汩汩而出,順着手指流到掌心,流到她交錯雜亂的掌紋深處。

承歡把眼神從自己手心的血紅色移到銀燦燦的玉盤一般的月亮上,顫抖着勉強穿過九針。七夕是女兒節穿針乞巧紮上自己的手,承歡确實是心不靈手不巧。

接着,按禮俗去抓喜子(一種小蜘蛛)用于結網乞巧。把喜子關在小盒內第二天送到仁壽宮中讓太皇太後做裁判,看誰的蜘蛛結的網多,誰便是最巧的女子。

按照平時的性格一定以一句無聊,打發下面的太監去抓了。可今天承歡卻熱情高漲,拉着碧玉子在宮中捕捉喜子。

碧玉拿出絹帕為承歡包紮手指上的傷口,抽着鼻水說:“主子,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在那裏——”承歡指着地上,歡喜的說:“在那裏,笨丫頭,快去——”

“哪裏啊?主子,碧玉沒看到。”

這裏遠離宮殿,雖然有燃燒的琉璃燈,可光線并不好。

“我自己來。”承歡搶過碧玉手中的桃木小盒,貓着腰跟着地上的蜘蛛向前走,看準機會要将它扣住。

“主子——小心——”

承歡聽到碧玉叫她,回頭去看,結果卻撞到什麽東西上,碰掉了她的頭上戴的步搖珠。

“葉承歡,你身體不好,眼睛也不好了麽。”

碧玉施禮:“奴婢見過昭王爺。”承歡皺着眉頭上下打量李雒,嘟着嘴巴:“許久不見王爺……”笑着繼續說:“還是一樣讨厭呢!”

李雒拾起地上的步搖:“虧我上次還幫你,你竟然回答,真叫人心涼。還有今晚我是特意來見你的。”

“王爺深夜幽會皇帝的寵妃,是王爺自己不想活了,還是王爺不讓麗妃活了?”

“嗯……有道理,依我看以後我們該選一處隐蔽的地方幽會。”

“哈?!誰在跟你幽會?”

“是你自己剛才說的。”

承歡扶額:“和殿下講話,不僅要考慮清楚每一句話的整體的意思,還要想清楚背後的隐含意,現在連用詞都要仔細斟酌。真的好累,我今日頭痛,容我哪日狀态稍好些,再與殿下攀談如何?”

“我知道你為了李珛受了許多苦,一直想看看你,但我無法在後宮中走動,今天好不易找到了機會。”

“宮門已經關閉,我想知道是什麽機會,以後好提防着點,以免再見到殿下。”

“太後想将她妹妹寧國夫人的女兒謝茯苓嫁給我,今夜乞巧節,太後宴請各府女眷,讓我先到一步,在帳後偷看那個女子。”

安太後和李雒說了此事的時候,李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