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8)

李雒心領神會,飲酒的時候把酒都倒在了衣袖上。

“三弟……再陪朕喝一杯。”李珵瑞覺得頭很沉,他酒量不大,以為是自己是醉了,并未想到是酒的問題。承歡又為他和李雒滿了一杯,李珵瑞飲下這杯,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看東西已經重影了,對承歡道:“朕是醉了……扶朕回……”話沒說完,趴到了桌上睡着了。酒杯從他手中掉下來,滾落在地,承歡俯身去撿。

“皇兄,皇兄。”李雒輕輕推李珵瑞,李珵瑞沒有反應。

這時自桌下伸出來一只白玉似的手,接着是承歡美若天仙的臉。

“三郎……”一雙剪水明眸像極了凝碧池的月光。

李雒趕緊捂住她的嘴:“噓。”趕緊去看李珵瑞,見他依舊昏睡,才松了一口氣,縱然他膽子再大也不敢與承歡在皇帝面前親昵。

承歡掰開他的手,媚笑着道:“他不會醒的。”

“你敢給皇帝下藥。”

“要不然,你我怎麽偷情。”她去碰李雒兩腿之間的部位,接着要做什麽雙方心知肚明。若是平時李雒準會任她服侍,可是今天他沒有這個心情。只想好好與承歡說說話。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從他腿間提起來,讓她坐到自己身上,承歡又要去吻他,繼續纏綿,李雒阻止她,笑道:“皇兄滿足不了你麽,怎麽這樣心急。”

“他以為把我留在深宮中,我就是他一個人的了,沒想到吧,我和他的兄弟在他面前親熱,我從來不是他的,不管是心還是身體。”

李雒道:“可是你有了他的骨肉。”

承歡明白自己現在一個表情不對勁,都會讓李雒瞧出端倪,她撇了撇嘴:“懷不懷是一回事,生不生是另一回事。”

“你糟踐起自己來,還真不手軟。”李雒的心裏難受,但是仍淡淡的說:“不想生仇人的孩子,也不用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吧。”

“如果我生了孩子,才是對自己的殘忍。”

“你有多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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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恨你差那麽一點。”

“這還不錯,至少你對我還有感情,不管是好是壞,你總會記得我的。”

“可是,等你死後,我就會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忘得一幹二淨。“那我只能争取多活些時日了。比你們活的都長,做最後的勝利者。”

承歡靠在他懷中,繼續談論未來的命運:“那你可要打起精神來,随時應戰了。”李雒想去撫摸承歡的秀發,還是忍住了,沒理由表現出溫柔。他道:“假若你成功了,然後呢,你怎麽辦?和李珛相會?”

“嗯。和他隐匿山林,永不回長安。”長安兩個字帶着無比的恨意。

“他就那麽好?”李雒想起囚禁璟王的時候,承歡那番毫無顧忌的表白。

承歡怕說錯話,惹惱李雒,讓他再去找李珛麻煩,輕笑道:“喜歡一個人哪有什麽标準,我覺得他好就夠了。”

李雒不甘心,繼續問:“如果有一個人,也愛着你,對你也非常好,你對他是怎麽看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當然了,他和你沒有仇。”

承歡又往他懷中蹭了蹭:“……人生很短的,哪有那麽多時間顧及旁人,他愛我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系。他對我好,我就要補償他。呵呵,不覺得很像強買強賣麽。”

原來他真的一開始就沒機會。

“承歡……你扶陛下回去休息吧。湖上風大,皇兄龍體要緊。”

“手足情深吶。”承歡道:“你射殺蜀王的時候,怎麽沒見手軟。”

“……”

沉默須臾,李雒道:“好吧,我承認是因為不想見你,假惺惺找了一個借口,這個說辭,你滿意麽。”

“滿意。”

承歡離開李雒的懷抱,喚進宮婢,讓他們攙扶爛醉如泥的皇帝回寝殿休息。

李雒當夜宿在龍船上,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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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言四起

承歡常去烨嬅堂找劉紫菀聊天,每次見面都要說:“真得謝謝妹妹,沾了妹妹的喜氣,姐姐我這麽快也有了,妹妹真是貴人。”劉紫菀開始還客套兩句,時間長了客套的話都說盡了,承歡再說,只能冷場。.

承歡也不介意,還是每天都去烨嬅堂與劉婕妤聊天,即使劉紫菀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恐懼。

承歡閑下來無事可做,流瑾教她刺繡。

皇帝還被承歡随便亂放的針紮過一次,他剛要與承歡親熱,卻哎呦一聲,翻身起來,從袖子上捏出一根銀針,對承歡道:“怎麽還有針?!”

“我想給孩子繡一個肚兜。”

“有那些繡女呢,你不用做這些,別傷了手。”

“這怎麽能一樣呢。乎”

“拿給朕看看。”

承歡喜滋滋的取了刺繡給李珵瑞看:“好看吧。”李珵瑞默默的看了下,然後将它還給承歡,違心的說:“很好看。”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要戴着這般難看肚兜就哭笑不得。不過承歡願意,他也不就不管了。

入了十一初冬初雪後,懷胎将近四個月的時候,承歡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了,皇帝怕她出閃失,哪裏都不讓她去,如果真的待的悶,要出去透氣,也是要太監先拿着紅氈鋪地開路,怕地面積雪濕滑,她不小心摔着了。

這天,雪霁放晴,宮中有種從未有過的寧靜。仁壽宮的小太監來傳話說,淳德公主回宮了,叫承歡過去。承歡趕緊穿戴好了,乘了坐辇去仁壽宮。

淳德正和太皇太後聊天,看到承歡,忙上前扶住她,承歡刮了下她的鼻子:“怎麽這麽久才回來看我們?”

“承歡,你真得好好說說她,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太皇太後佯裝生氣。'

“可不是,要不是小王去秦府辦事,順便把你帶回來,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可想壞了貴妃娘娘了吧。”

承歡聞聲望去,只見李雒正倚着拱門,擺弄自己腰間的佩飾。

“見過昭王殿下。”

“娘娘身體不便,不必多禮。”李雒覺得自己語氣略顯醋意,為了掩飾,接着對淳德笑道:“我想當舅舅,皇妹什麽時候給我這個機會。”

淳德羞的低下頭。太皇太後朝李雒氣道:“不許你逗她,見面也不說正經事。”

承歡坐到淳德身邊,握着她的手:“秦驸馬呢,為何不一同進宮?”

“他最近忙着呢,府裏的舊書房屋頂壞了,下人們也不知道,結果前幾天下的雪将書都泡爛了。那裏面有秦家祖先寫的祖訓家考,很是重要。不過,幸好驸馬看過,他口述,叫下人去記,重新整理一遍。”

李雒壞笑:“皇妹,驸馬記性這麽好,那豈不是你們每一次親熱的細節,他都印在腦子裏,永遠不忘?!”

此話一出,不等淳德說話,太皇太後,端起盛茶的翡翠鹦鹉杯去潑李雒:“都告訴你,不讓你說這些沒正經的話了,去,去,去,別在這裏礙着我們女人們相聚,去忙你的軍國大事去。”

李雒閃身躲過太皇太後的潑來的茶水,笑着說:“天下太平,無事可做,再說了,還是在這裏逗淳德有意思。”

淳德道:“皇祖母,別讓三哥走,我還有事要說。”

李雒本就不想走,淳德把他留下來,自然開心:“什麽事?”

淳德略顯憂色,看了承歡道:“娘娘,這事與你有關。”

承歡一愣,心裏噗通一下:“到底是什麽事?”

“……他們說你根本沒有身孕……”

承歡笑道:“到時候生下來就知道懷沒懷了嚒,現在這些人什麽都敢說。”

“不……”淳德更難過了,語調很低:“他們說你是假裝懷孕,已經做好計劃去抱劉婕妤的孩子。所以你們才離的那麽近,一前一後有的身孕。”

衆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李雒,心裏仿佛似乎被獸爪抓爛了一般。

承歡尴尬的笑:“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謠言,妹妹從哪裏聽說的?”

淳德道:“驸馬聽秦尚書說的,至于秦尚書聽何人所說已經不要緊了。因為大家都這麽傳,既然宮外都知道了,那宮中一定早就傳開了。一定要查出流言的出處,及時遏制。”

啪,玉石落地的清響。

方才的翡翠鹦鹉杯落地。太皇太後怒道:“是誰再亂傳亂說,叫哀家知道,非得撕爛她的嘴巴。”

“皇祖母息怒,別氣壞了身子。”李雒道:“宮裏人多口雜,閑着沒事就愛傳這些閑話,不用樣樣計較。”

宮婢拾起玉杯的碎片,這時太皇太後道:“擱那放着,等抓住了傳謠言的長舌婦,叫她把碎片吃了,看她還說!?”

李雒冷靜的分析,道:“皇祖母,不必動怒,再等幾個月,娘娘誕下皇子,謠言不攻自破,您現在大張旗鼓的抓謠言的散播者,只會越抓越亂,娘娘現在安心養身要緊。”

承歡也附和:“昭王爺說的對,別為我再起風波了。無聊的人說無聊的話,一笑而過算了。”

淳德也勸太皇太後:“祖母別氣壞了身子,早知道我就不說了。”

太皇太後問承歡:“你真的不在乎?”

承歡微笑:“往我身上潑髒水又不是頭一遭了,我受的住。”

淳德黯然:“那就好。”

李雒看出淳德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便問:“皇妹,似乎還有未盡之言,不如一齊說出來。”他最了解淳德,心裏藏不住事情,不會說謊。

“沒事,真的沒事了。”

太皇太後皺眉:“你一定有事隐瞞,哀家最了解你了,你還聽說了什麽,一并說了吧。”

淳德使勁搖頭,堅定的說:“真的沒有了。”

太皇太後不得不嚴肅的厲聲說道:“快說,不得隐瞞。難道還要陛下來問你麽?!”

淳德幾乎快哭出來了:“你們真的不要問了,你們不會想聽的。”承歡安慰淳德,輕輕把她帶到懷裏,溫柔的說:“你說吧,到底是什麽,你今天不說,我們心裏都忐忑不安。”

李雒雖然擅長猜謎,但卻不喜歡等待謎底的焦慮感,催促道:“皇妹,你就說吧,難道比剛才說的那件事還離譜麽。”

淳德這才支支吾吾的道:“還說……說貴妃娘娘是嶺南王的妹妹,說你們是諸兒和文姜……”

轟隆。太皇太後被這句話震的腦袋嗡一聲,真像書中說的冬雷震震,一拍桌子:“這是什麽荒唐話?!”

子嗣之争

“我……我也覺得荒唐,原本不想說的。”.

李雒偷瞄承歡,見她臉色慘白,趕緊調和氣氛:“白天雖然見不到鬼,卻能聽到鬼話,我快趕得上宋定伯(《搜神記》中抓鬼之人)了。乎”

太皇太後曾聽安太後說過承歡是嶺南王李珛的枕邊人,但是像承歡這樣的女子,身不由己的服侍多個男人也無可厚非,但兄妹之說從何說起,而且如果她和李珛是兄妹,那她和皇上算什麽?!

她疑惑的看着承歡,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答案。

承歡此時茫然的擡頭,道:“我都不知道如何辯解了,說我要搶劉婕妤的孩子,還算有根據,說我和嶺南王是兄妹,到底是想羞辱誰?我,嶺南王還是陛下?”

“皇祖母,此事就當我沒有說過,不要再提了,如果陛下追究起來,叫我如何承擔的起。”淳德害怕的說道,又看向李雒:“三哥,你如論如何也不要跟皇上說。”

“我怎麽會無聊到說這些。”李雒道:“謠言還有點根據,這個則完全是誣蔑,所以,皇祖母,謠言的背後主使抓該出來,嚴加懲處才是。”

承歡嘆道:“一旦追查,就怕只會傳的更兇。璺”

李雒冷笑:“傳的更兇,是因為傳過的人沒得到應有的懲罰,如果傳過閑話的人都被割掉舌頭,小王不信還有哪個膽大的敢亂說。第一個謠言傷害的貴妃娘娘你一人,但第二個,事關整個皇族的顏面,決不可得過且過。”

太皇太後認為李雒說的有道理:“絕不可姑息,但是此事不是哀家說了算了的。”

李雒道:“不是讓皇後來處理吧……”語氣裏透着鄙夷,皇後雖然自太後出宮後,日子過的舒服點了,但仍是唯唯諾諾的,整一冷宮皇後。

“當然是報呈皇上,讓皇上來拿主意。”

淳德一聽,不依:“陛下怪罪下來,我該怎麽辦?”

“哀家不會提到你,不用擔心。”太皇太後道:“趁着沒鬧大,趕緊遏制。”

承歡附和着說了幾句,便起身道:“身體酸乏,承歡先告辭回去休息了,希望公主與太皇太後不要怪罪。”

太皇太後認定承歡是被剛才的謠言說的心煩了,道:“皇上和哀家會為你做主,你不要為了此事心煩,影響了胎氣。”

“我比太皇太後想的要堅強的多了,為了他……”承歡扶着小腹,笑着說道:“我也會挺住的。”

太皇太後想起上一次承歡懷孕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态差極了,還跑到她這裏大哭一場。果不然沒多久就因為意外流産了。這次她真的還怕她再出事:“……千萬注意身體……”

“您就等着做曾祖母吧。”承歡笑着說完,略施一禮,起駕回宮。出了仁壽宮才發現,原來又開始飄雪了,她緊了緊白狐裘皮大麾,坐上步辇:“回宮。”

“娘娘留步——”

承歡對追出來的李雒道:“殿下何事?”

李雒對擡步辇的太監和跟随承歡的宮女道:“你們退後十丈。”承歡亦揮袖:“還不聽昭王爺的話,統統退後。”

待太監宮女退下了,承歡坐在步辇上,不起身,仰頭看李雒:“三郎,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說,不怕別人看到你我說話麽。”

李雒無心說笑,正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奪劉婕妤的孩子?”

承歡玩弄耳邊的發絲:“那得看她生的是男是女了。”

李雒呵出一串白氣,咬牙道:“那你肚中的孩子怎麽辦?!”

承歡一聽他這話,擰着眉毛狠狠瞪着他,然後忽然舒眉,冷笑道:“呵呵,我在你心中還真是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的女人呢。我去搶劉婕妤的孩子?!如果我打定主意要去搶她的孩子,我何必懷了肚中這個,還懷了四個月。我早就堕掉了!憑皇上對我寵愛,我張口要劉婕妤的孩子,他也會抱給我,還用我處心積慮的假裝懷孕,然後去偷換麽?!”

承歡說的很有道理,漢成帝為了顧及寵愛趙飛燕和趙合德兩姐妹的感受,親手掐死別的嫔妃生的孩子。李珵瑞雖不似漢成帝昏庸,但若是承歡開口,把別的嫔妃的孩子抱給她撫養,他一定會答應。

“你現在怎麽改腔調了,要生仇人的孩子了。”

承歡霧眼蒙蒙,忍着不掉淚,嘴角保持着笑容:“我确實不想懷你們的孩子,所以作踐自己,喝避孕的藥物,恨不得弄的我徹底不孕。可惜……事與願違,被墨禦醫治好了,竟然懷上了皇帝的孩子……呵呵,你以為我不想拿掉麽,但是……”她一閉眼睛,晶瑩的淚珠流下來,滑過腮邊,她趕緊擦去:“第一個孩子已經被我殺死了,這個……我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恨歸恨,孩子是無辜的。”

李雒被她的梨花帶雨的模樣弄的心疼極了,但是不敢上前安慰她,怕被人看到,又不想顯得過分在乎她,只淡淡的道:“那就好,你還有點良心。”

承歡道:“殿下呢?怎麽關心起子嗣問題了,依我看,你是怕我學安太後心狠手黑,害死劉婕妤,奪了她的孩子,在這深宮中撫養出另一個昭王爺吧,怎麽,您很憎恨自己嗎?再有一個您不好麽?不過你放心,如果我真的那麽做,一出生就會把孩子抱走,也不會讓他們母子再見,不會像殿下您那樣對母親還有記憶。”

她等着說這句話好久了。

李雒覺得這十一月的雪就把他吹得殘破了,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在漆黑的宮殿中哭泣的孤獨孩童。

他木讷而又冷冰冰的問承歡:“你再說一遍?”他的眼眸漆黑黑似不見光的寒洞,同這漫天白雪形成強烈的反差。

承歡也冷冷的看着他,毫不退讓,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

承歡忽然驚訝的一愣,然後輕輕的将手放到小腹處,激動的說道:“……他動了,他踢了我一下……真的……”

李雒眼中的寒意更濃了,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承歡笑容淡去,道:“若是男嬰便是太子,你說的是誰的孩子。”當然是皇帝的。

雪細細密密的落了兩人身上一層,周圍一片銀白,靜的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的到。李雒冷笑道:“是啊,你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榮華富貴足夠磨平你的仇怨,你也沒什麽特別的。以後就不要在本王面前把自己粉飾成對李珛一往情深的摸樣了,看了惡心。你等着你的孩子做太子罷。”說罷哼了一聲,轉身回了仁壽宮。

承歡在他身後決絕的道:“好,我便證明給你看,我對他是什麽感情。”

心煩意亂的李雒并未在乎承歡的話,心裏都在想,那個孩子也可能是他的,但是她居然連提都不提,一口咬定是皇上的。

她到底是要榮華富貴的。

祖孫對峙

李珵瑞在去承央宮的途中被太皇太後的貼身太監請到了仁壽宮。由于天氣冷,他一進門就靠到了火盆前靠手,輕松的道:“聽說淳德來了,怎麽不等等朕,這麽早就回去了。”.

太皇太後表情嚴肅:“陛下,哀家有一事想要問您。”

“問吧。”李珵瑞還不知道太皇太後要問的是什麽。

“葉貴妃到底是什麽人?”

“燙到朕了。”李珵瑞不小心被火盆中的炭火燒到了手。宮婢趕快取了冷水給他冰敷。

太皇太後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停止詢問:“陛下,與哀家說說那葉承歡到底誰吧。”

“朕的妃子。”簡單直接的答案。李珵瑞也明白太皇太後絕不會無端發問,這四個字是一種暗示,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她現在是你的妃子,那麽進宮前,她到底是誰?”

“皇祖母,是想拿她被上官臻赫霸占過這件事做文章麽?!”李珵瑞冷冰冰的說道:“母後不在宮中,朕以為此事不會有人再提了。乎”

太皇太後能在宮中這麽多年安然無恙,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她也冷冷的回敬道:“哀家想問的是她和嶺南王的關系。”

“嶺南王癡迷葉承歡,為她起兵謀反,皇祖母應該都知道的。”

“哀家知道,葉承歡是皇上從嶺南王手中硬奪過來的,所以他才會起兵。”太皇太後并不懼怕皇帝:“這個哀家早在第一次見承歡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的麗妃葉承歡,愁容滿面,撲到她懷中大哭:“那時她腹中的孩子,想必是嶺南王的罷。”

冬日太陽下山很早,又逢下雪,天色本就昏暗,此時的仁壽宮內陰蒙蒙,由于太皇太後屏退了侍女,也沒有宮婢來燃燈,她和皇帝就這樣在站着。

火盆中的炭火紅的刺目,李珵瑞這會卻半點不感覺不到它的熱。

良久道:“皇祖母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了,何必再問朕。璺”

“後來她的孩子沒有了,是陛下不想她生,還是不能讓她生?”太皇太後索性将話都說明白:“不想她生,因為那個孩子不是嶺南王的,不能讓她生……是因為那個孩子是她哥哥的。”

啪,火盆被李珵瑞踢翻在地,有幾塊滾到了太皇太後腳下,飛濺的火星把她的羅裙燙出了小洞,她并不躲避,直視皇帝的眼睛,很是平靜:“看來是後一種了。”宮中之事向來不是空穴來風,既然傳的出謠言就有事實根據。

果然讓她試探出來了,承歡真是的李氏子孫。

“皇祖母到底想說什麽?!”

“哀家想說什麽?!”太皇太後一直壓抑的火氣,頃刻爆發,擡手給了李珵瑞一個耳光:“哀家還想問你要做什麽呢!既然你知道葉承歡是嶺南王的妹妹,為什麽還要與她糾纏?!她是郡主,是你的堂妹!”

李珵瑞倒不覺的疼,也不生氣。面對質問,他終于理解了承歡當初的感覺,不覺得有什麽異樣,心裏有一種空蕩蕩的平靜:“那又如何,朕愛她,不管她是誰。”

“你是一國之君,任性胡來,如果做天下表率。”

李珵瑞道:“正因是朕是一國之君才能得到她,才能把她留在身邊。朕付得起任何代價。”

“好個……傾盡天下為一笑。”太皇太後緩緩坐下,道:“那承歡呢,她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知道自己是郡主,自己同床而眠的是自己的哥哥吧。

“知不知道,她什麽都改變不了。朕要留她,她便哪裏都去不了。”尤其是現在,她已經有了他的骨肉,只能安下心來做他一個人的貴妃。

太皇太後聽了李珵瑞的話,慨然道:“蜀王暴戾張狂,昭王玩世不恭,紀王木讷寡語,哀家一直認為只有珵瑞你是仁德孝慈的,是帝位的最佳人選。可是現在看來,哀家錯了,你比蜀王更懂得使用暴力截取所需,比昭王更不計世俗約束,比紀王更懂得隐藏心事。”

“皇祖母,您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李珵瑞道:“朕為了她将天下壞事都做盡了。也不在乎再多做幾件。”亦是威脅,再敢有阻擋他與承歡在一起的,不管是誰,他都不在乎鏟除。

太皇太後當然聽得懂皇帝這句話的意思,也深知自己再無能力左右皇帝的決定,她長嘆一口氣,良久無言。

“既然皇祖母再無話問,朕就不打擾皇祖母休息了。”

“陛下留步。”太皇太後道:“陛下可聽到宮中流言了?”

“什麽流言?”

“還能是什麽流言,否則陛下以為哀家是怎麽知道葉貴妃身世的?!”

李珵瑞道:“此事朕自有處理辦法,不勞祖母費心了。不過仁壽宮若是也有人參與謠言的散播,別怪朕一視同仁,正法妖言者。”

不等太皇太後再多說一字,轉身向仁壽宮外走去。在門口候着的同恩和戴安一見皇帝這般臉色,知道一定是氣不順,都不敢亂說話,弓着腰跟在皇帝身後。

司燈的宮女們提着宮燈在前引路。忽然李珵瑞道:“朕問你們,你們可在宮中聽過什麽謠言麽。”

小宮女一向只管掌燈引路,從未與皇帝說過話,此時忙住了足,跪地回道:“回皇上,奴婢從未聽過任何謠言。”誰也不能把亂傳謠言的帽子,自己争着戴。

“同恩,你聽說過嗎?”

“老奴不曾聽過半句。”同恩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恨不得渾身是嘴,一起說沒有。

李珵瑞哦了一聲,又問戴安:“你呢?”

戴安跟着同恩一齊搖頭。也不敢問是什麽謠言,反正搖頭準沒錯。

“那你們呢?”李珵瑞又問同恩和戴安帶的小內侍們。小內侍跟着同恩和戴安學,也都搖頭回答:“沒有。”

李珵瑞冷笑一聲:“真是奇怪了,難道只有太皇太後一人聽到了?”

靜。

須臾,李珵瑞又道:“不說也罷,同恩,戴安你們去查,這宮中是誰傳過不該傳的謠言,一旦查出,一律割舌,罪魁則剝皮實草。”

逼問婕妤

李珵瑞回到承央宮,承歡正捧着暖手爐和葮葙說話,見他來了,笑着說:“陛下怎麽也不通報一聲,外面好冷的吧,讓我給您暖暖手。”.

承歡放下暖手爐,走到李珵瑞身前,握住他的手,呵氣:“陛下的手,怎麽這麽涼。乎”

李珵瑞把手抽出來:“別把涼氣傳給你。”

“我們兩個人,火氣總比陛下一人旺,不要緊的。”承歡道。

李珵瑞還是不讓她碰自己,岔了話題:“明天讓墨禦醫再來為你診脈,看看咱們的孩子怎麽樣了。”

承歡幸福的點頭,重複了一遍李珵瑞的話尾:“……咱們的孩子。”說的李珵瑞心中暖暖的,這五個字是這寒冬中最溫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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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恩和戴安是聽過謠言的,不管是葉貴妃要奪劉婕妤的孩子,還是葉貴妃本是嶺南王的妹妹,全都聽過。不過本着狡猾的本性,縱然聽過也沒有過問和讨論過。因為他們知道,此事早晚會傳到皇帝耳朵裏,到時候凡是議論過此事的只有死路一條。'

同恩和戴安都深知,查處這種謠言可大可小,往大了可以到漢武帝晚年的巫盅案,且沒有上線,尺度都掌握他倆手中的。而且也不難查,抓住一個人先打,打完了咬出別的人,再接着打,一個咬一個,最後列一串名單,集體處罰,殺雞儆猴,謠言止于血腥。

不過,在宮中混了這麽多年,同恩和戴安還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排除異己,借着謠言一案,殺掉與自己不合的人。

當然了,兩人一商量,又覺得給葉貴妃送一份大禮,葉貴妃和同樣懷了龍種的劉婕妤是敵人,那麽打壓烨嬅堂叫他們放老實點,就是變相讨好葉貴妃。

同恩和戴安商量完畢,“調查”出烨嬅堂有兩個宮婢一個太監參與了謠言的傳播,指揮刑司的萬公公帶人去烨嬅堂抓人。

雪停之後,承歡又去烨嬅堂找劉婕妤。還沒進正廳,承歡已經看出異樣,問流瑾:“怎麽烨嬅堂的人都這樣看我?”

婢女和太監,恐慌的看着葉承歡,一旦與她的眼神相對,馬上別開目光。

“奴婢不知。”流瑾回答道。這時葮葙上前低聲道:“小安子說,昨天剛從烨嬅堂抓了幾個妖言惑衆的奴才,割了舌頭。”

承歡聽了,沒什麽表情,繼續向烨嬅堂正堂走去。

劉婕妤正躺在榻上休息,一聽葉貴妃來了,馬上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小襖,走到外間來迎承歡。

“婕妤劉氏見過貴妃娘娘。”雖然承歡常來,但她還是不敢不拘泥于禮數的。

“平身吧。”承歡不等李紫菀禮讓,徑直上座。四下看了看:“妹妹,你這烨嬅堂怎麽比平時冷清了許多啊,前幾天看到過的,那個臉圓圓的小丫頭呢。”

她昨天被戴安派人抓走了,只因為傳過所謂的謠言,而且劉婕妤今天早上聽說她已經被割掉了舌頭。劉婕妤的神經已經繃的很緊了,她不明白這個叫葉承歡的女人為什麽要一直害她。

她好不易懷上龍種,本以為能母憑子貴,可是呢,沒多久,這個女人也同她一樣有了身孕,剝奪了她本就不多的聖眷。甚至有謠言說她本是假孕,意在搶占她的孩子。

承歡笑道:“怎麽了,妹妹愣着做什麽?為什麽不回答。”

“她犯了錯,不在烨嬅堂做事了。”

承歡側身,挑眉:“什麽?妹妹的聲音好小,我沒聽到。再說一遍。”

“她犯了錯,不在烨嬅堂做事了。”

“呵呵。”承歡掩口而笑:“不在烨嬅堂做事了,怕是要在閻王殿做事了吧。”

劉紫菀的心像是被承歡踩了一般的疼,可是她只能忍着。

“咱們說話,叫這些個宮女都退下吧。”承歡對葮葙和流瑾道:“你們先出去。”

“你們也都下去。”劉紫菀對所剩的幾個服侍太監道。

待其他人出去了,承歡道:“來,到我這來,讓姐姐我看看你。”承歡叫寵物一般的向劉紫菀招手,讓她走到自己身前,承歡坐在椅子上,斜着身子,右手撐着下颚,左手去撫摸劉紫菀的臉,可她的高度不夠,碰不到劉氏。承歡勾勾手:“低一點。”

劉紫菀只得挺着肚子,微微低下身,讓承歡能碰到自己。承歡用鑲嵌着寶石的甲套滑過劉紫菀的臉:“妹妹真是天生麗質呢,有了身孕,皮膚還這麽好。”

劉紫菀道:“不及娘娘半分。”

“是麽……”承歡手下移,在她小腹上停住:“可這腹中的孩子可比我的要好百倍呢。”

“怎麽會呢,娘娘的孩子一旦出生,必是太子。”

承歡聽聞此話,忽然捏住劉紫菀的臉,甲套在她臉頰上留下一道紫紅色的痕跡:“劉婕妤是在咒皇後娘娘無嗣麽?”

“不敢,不敢。”已經快出了眼淚。

承歡放開她:“烨嬅堂因為什麽染了血腥味,不知道麽,還敢亂說話。管好自己的嘴巴,沒事少嚼舌。”

“是。娘娘說的是。”劉婕妤捂着臉,低聲下氣的說。

“你們宮中被割舌的小宮婢說了什麽閑話,妹妹知道麽?”

“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說我是假孕,倒時候買通産婆,要偷你的孩子呢。”承歡見劉婕妤的頭更低了,突然放大喊:“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吓的劉婕妤一個激靈,承歡見她這般,忽又笑的甜蜜:“哎呦呦,是我不好,這要是把妹妹吓出個三長兩短,我還怎麽竊你的孩子呢?!”說罷要去摸劉紫菀的小腹,劉婕妤本能的後退了幾步。

“娘娘不要再說了。”

“不說可不代表我不會做。”承歡起身,來到劉紫菀面前,抓了她的手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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