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21)
起來,念到一半,看了承歡一眼,見她閉着眼睛正在打哈欠。李雒走到她跟前,笑道:“怎麽,不合你心意?”
“什麽心意不心意的,我連聽都聽不懂。”承歡撇嘴:“你這是嘲笑我沒讀過書麽?”
“我李雒對天發誓,絕沒想過嘲笑你!”
承歡睜開眼睛,拽着他的冠纓,拉他的臉到自己面前:“那你在笑什麽?”她已經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身邊的景物了。
“見到你們兩人開心呗。”李雒扔了奏折,自然而然的去摸承歡的小腹,恨不得把眼睛笑成一條縫隙:“我兒子已經三個月了。不知道他有沒有他爹帥氣。”他和她對話的措辭,和普通百姓沒有區別。
此刻他只當是好玩,多少年後回憶起來,這竟然也是他和她之間為數不多的值得回憶的幸福片段。'
“你怎麽知道是兒子?”
“有預感。”
“若是女兒呢?”
“那更好,一定像你一樣漂亮。等她長大了,我就賜她十幾個面首,讓她玩。”
承歡生氣的道:“哪有你這麽當父親的,教自己的女兒習淫。”
“她是長公主,當然要活的無拘無束。”李雒笑道:“讓那些狗屁祖制和道德綱常見鬼去吧。”
承歡懶得同他争執,道:“你現在想什麽都沒用,我到時候是不會答應的。”雖然反駁他的話,卻聽他的幸福無比,因為裏面蘊含着對未來的構想。
李雒高興的去吻她,吻着吻着,心裏火燒了似的,他自承歡有身孕以來,別說行房事,就連睡覺都小心翼翼,很怕弄的她不舒服。所以這一吻動了情,便不可遏制。等再清醒過來,人已經壓在身下了。
“快放開我!”承歡掙紮:“要瀉火,去找別人!”
李雒正與欲望鬥争,沒有立即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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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兒子要是死了,怪就怪有個精蟲上腦的爹。”
“一次……沒關系的……”僥幸心裏。
“可能沒關系,可能有關系,你承擔起這個風險麽?”
李雒當然承擔不起,乖乖的放開承歡,老實的坐好,嘆了一口氣:“可苦了我了。”
“別說的這麽可憐,這宮裏又不是沒有別的女人。”
李雒一聽這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說過,我不像李珵瑞,說專寵你,還去臨幸別的女人,我只要你一個人就夠了,這些話你都聽哪裏去了?”
承歡不鹹不淡的說:“難為你為我守身如玉了。”
“怎麽,不信?”
“不信。”非常肯定。
“又來激将法?”
“你覺得有必要麽。”
自己的犧牲都白費了,既失望又生氣:“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才開心?”
“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佩服自己的好氣量,居然沒有暴跳如雷:“故意氣我?”
承歡凝眸盯着他,忽然撲哧一笑:“瞧你的斤斤計較的樣子,真是傻透了。”這是她許久以來第一次笑,雖然是以嘲笑他為出發點,但他仍甘之如饴。
李雒也跟着笑:“你是有好心情了,竟然想着捉弄我。”
承歡道:“只允許你捉弄我?我捉弄你一次怎麽了?”
擡出最後的擋箭牌:“朕是皇帝,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很了不起麽?我還是太後呢。”
“太後很了不起麽?不也是被我收了。”李雒在打嘴仗上從未落敗,就算把祖宗十八代都拿出來比,也要贏。
承歡用嘴唇貼在他的唇邊道:“是誰收了誰?”手不老實的向下游走,到他雙腿間去燃他的欲火。李雒吃她的嘴唇,笑:“當然是我收了你,你現在不就是在服侍我麽。”
承歡停了手,無所謂的道:“好吧,那我就不伺候你了。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若是打擾我,我就打擾你兒子。”承歡打了哈欠。
李雒後悔自己嘴上逞能,享樂上吃了虧,承歡停了動作,把他晾到一邊,側身躺下來假寐。
“出去活動活動,別總是躺着。”
“好煩。”承歡道:“你就是被怠慢了,心裏不舒服罷了。可我是真的累了,能不能不幼稚的打擾我?”
“我陪你睡。”
除了鞋子爬上床上和在她身邊躺下,但一個大男人如何在晌午睡得着。沒過多久,蹑手蹑腳的起身,出了蓬萊殿,傳紀王進宮,一起打獵消遣去了。
承歡确定李雒走了,趕緊從被褥地下取出藏好的羅裙,開始用牙撕扯,可雲錦羅裙哪裏能那麽容易撕裂。咬的牙疼,連個縫隙都沒有。
李雒怕她尋短見,什麽東西都不讓她接觸,頭飾等一概沒收。這裙子還是那天鬧着衣裳不好看,把所有的衣服都擺出來,趁亂藏下來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承歡終于弄開一道小口,一點點的撕,很怕弄出動靜,讓寝殿外的宮婢發現。
這時聽宮婢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承歡趕緊把衣服疊了塞到褥子下面,繼續做假寐狀。李雒靜坐了一會,見承歡仍不醒,就趴在床邊,吻她的手,承歡裝作被他弄醒:“你又要做什麽?”
。
盂蘭放燈
李雒眉開眼笑:“都睡傻了吧,快起來,我獵了白鹿。帶你去看看。”白鹿本是地方官員進貢的祥瑞,就被他這麽給獵殺了。.
“不吉利,我才不要去看。”
“不信鬼神的,這會倒迷信起來了。”
經他提醒,承歡想起一件事情,皺着眉頭道:“我最近總能夢到翊兒……我想……”話還沒說完,李雒就哼了一聲:“你再夢到他,就對他說,有事找他三皇叔說!”
“……”承歡道:“……我想盂蘭盆節給他點盞引路水燈。”
“順着他,小心越鬧越兇。”
“又不是真的有鬼,不過是心結。我放了燈,心結開了,應該就不會再夢到他了。”
李雒思忖了下,放水燈不會對她有傷害,答應了她的請求。
七月十五盂蘭盆節。
數百宮人提着宮燈站在西苑的朱鏡池前,在黑夜中遠遠望去像一串珍珠。朱鏡池與宮外的廣運渠相連,承歡覺得在這裏放水燈,才能起作用。
蓮花形的水燈從承歡手中脫離,随着水波游離池岸,承歡撩開一捧水推助它向前,希望它能帶着她的愧疚走的遠遠的。
“翊兒,母後來生再陪你……今生我只能和李雒在一起了……”
暗夜微涼。李雒聽了她的話,愣怔片刻,突然跳下水中,去追承歡剛才放的蓮花水燈,池水及腰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幾步,抓起水燈,走回岸邊,高舉着遞給承歡。
“你剛才說了什麽,能再說一遍嗎?”
“你快上來——璺”
“皇上——快上來吧——”從岸上入水了兩個太監,攙扶李雒,就差跪下來讓皇帝踩着自己的背上岸了。
李雒根本不理旁人,還是對承歡道:“你再說一遍!”
承歡接過花燈,重新送入水中:“翊兒,母後來生再陪你,今生我只能守着李雒……”然後看了看李雒,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是開心的。
李雒登岸,太監趕緊給他披上幹爽的罩袍。他将手在衣服上擦幹,才去拉承歡的手:“你是不是讨好我才那麽說的?”
“你說呢?”她反問。
李雒想了想,笑容絲毫不減:“假的也沒關系,我愛聽。水燈放完了,我們回去吧。”他濕漉漉的,難受着呢。
“我還想放一盞……”
“還上瘾了?因你死的冤魂,就是把水燈放滿朱鏡池也不夠。”
“就一盞!”
李雒默許。承歡從宮婢手中又取來一只水蓮燈,放進朱鏡池,看着輕悠的波紋一點點将它帶走。因為視力的關系,很快她就尋不到水燈的影子。
問李雒:“燈還亮着麽?”
“亮着。”
過了一會,又問:“這回呢?”
“滅了。”李雒牽起他的手:“可以回去了吧!”
“滅了就好……滅了就好……”燈燭滅了,意味着亡魂已經入了黃泉,不再需要水燈引路了。
這盞燈是給她自己放的。
李雒對祭祀鬼神一點興趣都沒有,只知道自己的體溫開始降低了。可這時又聽承歡說:“……你也放一盞吧……”
李雒捏她的臉,佯裝生氣:“我若是着了風寒,第一個傳染給你,你可想好了。”
“……你總有惦念的人吧。”
“我就惦念你。”嘴上這樣說,但心裏一直按捺的人影此刻浮現。故意裝作被承歡煩的沒辦法,勉強答應的樣子。叫宮女呈上來一盞水燈,親手放入了池中。
蓮花燈乘着水波,飄飄搖搖去了遠方,美麗而孤單。
他以為他看着遠去的水燈,心中會湧現許多想說的話,可腦海裏只有兩個字,一遍遍閃現。
母親……。
這個稱呼即是一切。
它飄了很遠,直到成了一點星火,才湮滅在黑夜中。
這一夜,李雒睡的很沉,當夢中的他推開那道宮門,眼前出現的不是母親的慘死的景象,而是看到水天相接的河池夜景,樓臺月下,是盈盈莞爾的承歡。
“我們回去吧……”她伸出手,帶則撒嬌的責難:“還愣着做什麽!”
他挽着她的手,心從沒有過的寧靜:“承歡……”叫她的名字都是一種享受。
天空中忽然飄落下來零散的花瓣,她伸出接在掌心,笑着對他說:“……你看……好漂亮……”
風吹過。
她竟然變成了無數的粉色花瓣,被風吹散着。
“承歡——承歡——”他抱住她,可仍不可阻擋她的離去,最終她化作了漫天的花雨,随風而去。再看天空,無星無月,漆黑的夜色沒有縫隙,沒有盡頭。
她就這樣離開了,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一個人孤單的站在原地,茫然四望,在浩瀚的天地間,渺小的如一粒塵沙。
承歡!
李雒猛然驚醒,與此同時去摸身邊的她。觸到她真實的身體的一瞬間,心才落了地。
承歡自懷孕以來,就不讓他摟着睡了,說怕影響胎兒。現在他也不管了,将她帶進懷中,抱緊了,心裏道,就是死也不會松手。
睡夢中的她被他弄的難受,迷迷糊糊的道:“……放開我……”
剛被噩夢吓的心有餘悸的他,不聽她的:“這輩子都不放開。”
承歡嗯一聲,繼續閉着眼睛,不再搭話。
第二天李雒以身體不适,罷了早朝,和承歡睡到晌午才醒。李雒覺得昨天的夢着實詭異,一個沒忍住,便把內容說給承歡聽了。
承歡眨了眨眼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總怕我逃跑,都怕出心魔了。還化作花瓣被風吹走了,你怎麽不想我化成蝴蝶飛了呢。”
化蝶的比喻聽的李雒心頭不舒服:“化成蝴蝶,找你的珛哥哥,天涯海角雙雙飛麽?”
“我說守着你,就不會再想着找他。”
李雒哼道:“你當初不也是跟李珵瑞這麽說的?”
承歡對李雒的反複無常,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說要逃,你生氣,我說要留,你還總數落我!等我死了,你守着我的骨殖,你才安心,是不是?”
要他道歉,比登天還難,李雒道:“你要能死在我身邊留下骨殖也好,就怕你跑了,什麽都留不下。”
承歡聽了他的話,又擔心起來。李雒不像李珵瑞,裝作溫順,就能騙過去。
她逃不出去,除非死。
。
愈加痛苦
重陽節的時候,她已經能模糊的看到李雒的身影了。有的時候,燈燭不甚明亮,他竟然有幾分似李珛。承歡自然不會和他說,她沉浸在這昏昏暗暗,影影綽綽的幻覺當中。想着眼前人不是李雒,而是另一個人。.
李雒偶爾會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你傻笑什麽呢?”每當這時,她都會打開他的手:“哭不行,笑也不行?乎”
李雒一般知趣的不再煩她。可這天承歡從醒來就迷迷糊糊的,竟然一不留神對着李雒叫了一聲:“珛……”
李雒當即臉色一沉,捏着她的手腕,冷笑道:“你的夢還沒醒麽?”
她吓的別開臉,不敢看他。她是真的怕他,怕他喜怒無常的性格和陰險毒辣的手段。活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要保持高度緊張,不知道哪次惹惱了他,就會被他想出新的方法折磨。而她累了,不想再和他鬥下去了。
縱然這次贏了,下次可能會連本帶利一起輸給他。
“你不是說今生守着我過活麽?怎麽還提他?”
承歡強裝氣勢,回過頭正視他:“我是說過守着你,但沒說心裏就不會想別人。璺”
李雒挑挑眉,嘴角勾起笑來:“跟我玩文字游戲?!行,那我也說一個,我說過不殺李珛,但沒說不把他弄成廢人。讓他剩一口氣,也不算違背對你的承諾。”
“……是我錯了……我絕不會再提他了……是我錯了。”
李雒見她服軟,見好就收,笑道:“如果不提他,我們會開心得多。”
承歡讨好的苦笑,她現在需要的做的是安撫他,趁其不備,完成自己的計劃。她的眼睛雖然能看到一些光明,但心已經死了。她沒有自己的想象的強大,可以生下他的孩子,然後與他共度一生。
她注定贏不了他,他是她揮不掉的夢魇。
李雒與她親昵,膩了一會,道:“已經四個月了,應該能感受到胎動的。你最近有感覺麽?”
“沒有。”
李雒不信,非要自己聽,承歡拗不過他,只得讓他伏在自己的肚子上。李雒聽了一會,失望的起身:“你別急,或許明天就有動靜了。”
“誰急誰知道!”承歡把衣襟拉上,這時忽然感覺到腹中胎兒動了一下,頃刻間,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她害怕的事情還是一步步發生了,有了身孕,胎兒健康成長,下一步呢,難道要生下他的孩子?
不。決不能。
李雒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怎麽了?”
“沒什麽。”裝平靜。
“騙誰啊!”李雒将手伸進承歡的衣服內,摸她的小腹。因為練習騎射,他的手掌略微粗糙。這會承歡覺得他帶來的粗糙感不是摸在她的腹上,而是她的心尖,疼的她難以忍耐。
胎兒似乎感受到了父親的愛撫,又動了一下。
他攻陷長安的時候都沒這麽開心,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太過高興,抱起承歡在寝殿內轉了幾圈,又一番親吻吞津才放開她。
承歡被他弄的頭昏眼花,扶着額頭往外趕他:“求你了,讓我靜一靜。”李雒自然不肯,賴在她身邊,哪也不去。
當夜,承歡內心如火燎般的難熬,她腹中的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她想做一個好母親,但從未想過生他的孩子。
一個母親都不想要的孩子,會幸福麽?
就像她一樣,會幸福麽。
李雒每天就兩件事,上早朝,陪承歡。尤其以,後一件為重。他倒不是不愛江山愛美人。只是在這段時間,他可以暫時抛下江山,先顧及要生育的承歡。
他相信她生下孩子後,就會轉變許多。
承歡的心是否徹底安定下來,他持懷疑态度。她最擅長制造假象,然後親手把給你的美好幻想打的粉碎。李雒不敢掉以輕心,怕她故意流産,便幾乎一刻不離身的陪着她。
承歡是他最重要的人,交給太監和宮女不放心,必須親力親為。
時間在花開花謝,雪飄雪融間流逝着。
不可挽回,不可抵禦。
她的眼睛好了很多,可以近距離看清李雒的樣子了。李雒預計時間也差不多了,每天都湊近她,問她:“能不能看清我?”
承歡不願意讓他知道,便說不能。
結果是李雒隔三五個時辰就問她一遍同樣的問題。過了幾天,承歡被他煩的不得了,終于招供:“能,我能看清你!”
李雒沒皮沒臉的問:“一年沒見,想不想我?”
“……”承歡道:“不想。什麽叫一年沒見,難道每天纏着我的是鬼麽?”
李雒仍糾纏原先的問題:“到底想我沒?”
“想死你了。”
“重組句式,就是,想,你,死。我不喜歡,換一個。”
“你沒話找話,是不是?”
李雒就是沒話找話,見一招使不通,就換了一個話題,給她講他已經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皇子名灏先封焱王,等滿一周歲再封太子,若是鳳女名滟封凝晟公主。
承歡本可以佯裝幸福,與他一起熱議,那樣的話,更能安撫他。可她對生産的厭惡已經不允許自己能裝出喜悅了。
她盡量壓住對這事的反感,道:“你還真有閑心。”
李雒不悅她的冷淡:“怎麽,我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也讓你這麽厭惡?”
承歡也不反駁,算是默認了。
剛才的所有歡心都被她的冰冷頃刻間凍住了。他道:“你恨我到,連有自己一半血脈的孩子也憎惡?”
承歡把眼睛閉上。
李雒把她推到在榻上,冷笑:“你原本的谄媚手段都哪裏去了?有了我的孩子還跟我扳着臉,我讓你,你才能過的好。你別不識時務,一再觸犯我的底線。”
“……”承歡苦笑:“你自己說,你這樣喜怒無常的人,我和你在一起能有什麽快樂,你若是不高興,其他人就不能活!”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麽人,為什麽不順着我的脾氣伺候我?”
她最善媚主,怎麽偏對他這般。
“你的痛是痛,別人的痛就不是痛。”承歡含淚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你只讓我感覺生不如死……”
李雒吻去她的眼淚,以極溫柔的口氣道:“那你就生不如死的待在我身邊吧。”露出笑容,擡起承歡的下颚,笑道:“……你不是我的承歡,那你就沒必要存在!”
但是當聖德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回到蓬萊殿的李雒看到懸梁自盡的她的時候,并未履行今天的話。
縱然她不他的承歡,他仍需要她的存在。
虛驚一場
皇宮裏的時間似乎是靜止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複,什麽時辰起身,什麽時辰用膳,什麽時辰早朝,什麽時辰召開經庭。統統有一種叫祖制的規定着。.
叛逆的李雒雖然一直在不懈的破壞規則,卻不能徹底推翻它們。
他是權力的核心,為了維持皇權的正常運轉,他不得不做些妥協。比如在聖德三年,新年的時候迫于壓力祭祀宗廟。他受不了禮部官員,每天早朝占用大量時間,訓诂考據,論述他必須祭祀宗廟。
忙完祭祀,過完新年,又到了煩心的正月十五。
李雒最恨正月十五。下旨宮內不準懸挂任何花燈。他滅了花燈也滅了承歡心中的火,整個正月,兩人都是在冷冰冰的氣氛中度過的。
二月回春,李雒又開始忙一年的國政大事,每天累的半死不活。但即使這樣對承歡的看守半點也沒松懈。
承歡懷胎九個月,腰酸,腿脹,失眠。李雒就給她捶腿揉腰,和言語色,每天笑臉相迎,心裏甚至想,只要她想,扇他幾個耳光也沒關系。
二月十四晚上,承歡又失眠,之前喝的安神補腦的藥品根本不起作用,氣的掀開被子,就要坐起來。
李雒趕緊安撫住她:“別着涼,快躺下。乎”
她心煩氣躁:“滾開——”
李雒心裏只道一個字,忍。奉上笑臉:“我不說話煩你,你快躺好。”怕了拍被窩,承歡瞪了他一眼,還是重新躺好了。
不過他說話,大多數時間都是得反着聽的,承歡剛躺下,他就湊過去,單手支着自己的腦袋,看着她笑,确實沒說話,但煩人的程度是一樣的。
承歡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可他偏不安分,給她理順額前的碎發。弄着弄着,情火燒了上來,去吻她的唇。
啪!一記耳光甩在他臉上。
雖然兩人以前曾鬥的你死我活,刀光劍影,但她從沒打過他。所以一瞬間打的李雒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心裏比拿刀砍他還疼。老老實實的不再***擾她,坐起身,一門心思盼着快點到二更天,好準備去上早朝。'
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傷心逐漸演變成怒火。
她竟然敢打他?而且打完一句話都沒交代,還心安理得的繼續睡覺。
不行,弄起來。
“承歡,葉承歡,你給我起來!”
她氣哄哄的道:“幹什麽?到了二更,快點滾去上早朝,別在這煩我。”這句惡狠狠的話,瞬間将李雒的嚣張氣焰打掉了一半,以至于他在說下面話的時候,顯得很幼稚。
“你剛才憑什麽打我?”
承歡蹙眉:“我什麽時候打你了?”
“就剛才。”不好的預感,自己正在走向幼稚可笑的道路。
果然承歡一聽他的受氣無處撒的語氣,笑道:“來,打疼了吧,讓我給我們的小雒雒揉揉,不哭哦——”拽他的手:“過來,讓我看看打壞沒有。”
受不了了,手一揚:“用你看?”心裏則後悔,唉,該趁這個機會,向她示好的。
“奪取天下,攻城拔寨時,刀劍都沒傷着你。我可真厲害,一巴掌就打你受不了了。”承歡搭着他的肩膀,笑:“我給你揉揉。”說着,真的去摸他的右臉頰。
“左邊!”
“好,好。是左邊。”承歡趕快換了另一邊。
李雒從鼻子裏發出冷哼:“刀光劍影沒傷着我,是你對我太不關心了吧。”李雒撩開亵衣給她看自己肋骨處的箭傷:“再深一點,我就見不到你了。”話鋒一轉:“可惜,未如你願。”
承歡觸摸他的傷痕,道:“……我還以為,你很輕松的就贏了呢……”
“我可不像你,能在床上取江山。”暗諷她謀殺李珵瑞。
李雒就是有在幾句話內讓她傷心欲絕的能耐。
承歡黯然離開他,默默的躺了回去。
李雒恨不得抽死自己。
“承歡……承歡……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這麽傷人,故意的得什麽樣。到她身邊,只見她咬着嘴唇,兩行清淚已經浸濕了枕頭。
李雒繼續賠不是:“承歡,你別哭,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拿她的手打自己的臉。
承歡霧眼朦朦的看着他,咬着牙哭道:“和你在一起真痛苦……”沒有一天舒心的日子,永遠要被壓制着,折磨着。不僅要擔心自己身邊人的安危,連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他弄的傷痕累累。
突然下身傳來一陣刺痛。疼的她捂着肚子倒抽一口冷氣。
李雒見她痛苦,忙朝寝殿外吼:“快傳禦醫和産婆。”
小心謹慎的李雒對突發狀況,早做好了準備,禦醫和産婆随時候命。李雒握着她的手,也心急:“禦醫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承歡,你千萬不能有事。
她疼的額上都是汗:“……沒事……只是陣痛而異……”她不要生。
這時,産婆先到了,讓李雒回避,她要給娘娘檢查。
回避?承歡這麽痛苦,他避什麽:“朕就在這裏,你司好你的本職。”
産婆褪下承歡的小褲,見宮口并無擴張,也無羊水破裂等征兆,對李雒道:“回皇上,娘娘并未有生産的跡象。”
“那她怎麽如此痛苦?”
“老奴不知。”
“沒用!”李雒道:“去殿外候着。”
承歡的疼痛在一點點減輕,等禦醫到的時候,已經完全不痛了。禦醫給她察診完,道:“娘娘,心靜則身靜,還需養氣安身,不可氣躁啊。”禦醫看承歡哭紅的眼圈,對發生的事猜到了七八分,這番話實際是對皇帝說的。
李雒見承歡沒事,把這旁敲側擊的老禦醫和其他跟班的醫官遣退了。
一番折騰下來,趕早朝是來不及了。再說承歡剛痛完,他也沒閑心上朝,讓太監傳話給暖閣等候的大臣,今日罷朝。
他不想承認,或許他的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治愈。
李雒再也不敢有半點忤逆她的舉動,大氣都不敢出。就這樣了段日子,二月二十五日,仁壽宮傳來消息,太皇太後薨了。
。
懸梁自盡
“我也要去……”她拽着李雒的衣袖道:“我要去看太皇太後……”.
“你去做什麽!”
死人不吉,再說承歡馬上要臨産,動了胎氣可就麻煩了。
李雒命宮婢照顧好她,一再叮囑,在他回來之前,決不可離開娘娘半步。才急匆匆的趕往仁壽宮。
承歡意識到,他一時半會回不來,這恐怕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她對殿內的十幾個宮婢道:“你們都出去,我要休息。”
宮婢們面面相觑,誰也不動。承歡早就料到她們會是這個反應,她只能看到十丈內的事物,再遠點的東西,皆是一片模糊。但她聽不到她們移動腳步,确定她們還在。
罵也不走,只有打了。
承歡道:“伺候我休息。”這才有一個宮人走上前來,扶着她坐在榻上,她皺眉,揚手就是一掌:“沒長眼嗎?弄疼我了。來人,給我打!”
還是沒人動。
“好,叫你們罰她,你們不聽。那就等陛下回來讓他把你們都殺了!璺”
“娘娘饒命。”終于有人出聲了。
皇帝對葉承歡言聽計從,十幾個宮婢的性命如果能讓她開心,皇帝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饒命?可以啊,你們互相掌嘴,等我覺得可以了,就讓陛下饒了你們。”承歡道:“還不快點?”
她身邊的宮婢退下,和其他人面對面站着,互相打耳光。
啪,啪!
“不夠響,沒吃飯嗎?!使勁!”
清脆的響聲此起彼伏,而她一次次要求加大力度。
她輕笑:“還真好聽呢,你們就這樣打到陛下回來吧。誰敢說疼,我就讓陛下把她活着剝皮。”
這些宮婢以前都不是承央宮的,但都對葉貴妃早有耳聞,她狠毒殘忍,殺人連眼都不眨,現在落在她手裏,成為她消遣的工具注定沒有好結果。
有人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忍不住嗚嗚哭了出來。
“哭什麽哭,我罰錯你們了麽?接着打!我看誰敢停!不出響聲,就把你們都殺掉!”
宮女們後悔剛才沒有聽她的話退出去,否則也不會被她罰了。互相扇着嘴巴,臉和手沒有知覺了,直能感覺都沾染了熱乎乎的鼻血或唇血而已。
她們害怕,難道真的要等到皇帝回來,才能停下來。可萬一如果皇帝回來了,葉承歡還是要殺她們呢?
又過了兩刻鐘,承歡歪斜着躺下身子,閉目休息,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道:“真吵,都滾下去——”
于是宮女們像撿了一條命似的趕緊都退了下去。
雜亂的腳步聲後,承歡趕緊起來,下了床,在寝殿內仔細查看了一圈,确定沒有留守的宮婢了。從床下拿出花了近半年時間,趁李雒早朝的時候,躲在床帳內,用羅裙撕成條狀編成的繩子。
她站在椅子上,把繩子抛向房梁。
一次,兩次,可都掉了下來。
快點,葉承歡,你要快一點,随時可能有人進來。
第三次。
她終于将繩子搭上了,她系了兩個死扣,又抻了抻,确定不會松開。抓着繩子,讓頭鑽進圈內。
腳下只需一蹬,便再無煩惱。
就這樣吧。
沒想到,機會出現的這麽突然,太皇太後會在今天薨斃。她是那麽害怕李雒一直在她身邊,而讓她沒有機會自盡。現在好了,四下無人。
當初就不應該活下來,應該和母親一起死去。自己這二十幾年,竟然沒有真正有過幾天開心的日子。仇恨,報複,喋血是她生命的核心。
她以前不懂,認為将傷害她的人殺光,就可以躲在權力搭建的巢穴中安眠了。現在她懂了,所有羁絆的結症都交彙在她這裏。李雒傷害李珛,為了的是讓她難過,如果她死了,李雒自然再不會對他下手。
李珛是她追求的夢,他代表她所有的幸福。在他身邊,她才安心,不用擔心會被傷害。
可是現在……他在天邊,注定再無牽手的可能。
生不能相守,要命何用。她說李雒是膽小鬼,她何嘗不是呢。她害怕在無望的期望中日複一日的飽受煎熬。
生無可戀甘為鬼,可她連做鬼亦不想。只願魂飛魄散,永不再踏上情孽之路。
“對不起……娘是個自私的壞女人。不能讓你來到……世界上……”
跟着娘一起離開吧。
承歡踢開腳下的凳子,吊在半空中,窒息感和平靜感同時到來。
……………………………………
李雒長跪在皇祖母的遺體前按照祖制,叩頭,哭喪。整個仁壽宮一片缟素,宮婢,命婦都在抹淚。
李雒雖然也在哭,但僅是做個樣子。皇祖母算是後宮中結局最好的女子了,皇後,太後,太皇太後,安詳的壽終正寝。
他演戲有一套,表現的極為哀傷。在別人眼中,皇帝是至情至性,大慈大孝之人。等紀王到了,李雒便裝作難忍悲傷,讓他和禮部官員操辦喪事,自己則回了蓬萊殿。
治喪又繁瑣又累人,能偷懶就偷懶。
一進蓬萊殿,他看到門口站着幾個腫臉的小宮婢,便覺得不好。
“你們不在裏面伺候娘娘,站在這裏做什麽?”
“娘娘要休息,不讓奴婢們打擾。”
李雒心悸,承歡身邊不留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