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升旗儀式
第29章 029:升旗儀式
發着淡淡藍光的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又倏地熄滅。
許最回過神,眼裏卻仿佛還是許冠最後那句話——
“就照你現在這樣,你想要的, 甭管兔子還是其他什麽,你永遠留不住。”
許最閉閉眼, 心口有點發悶。
他将一些不合時宜的回憶碎片趕出腦海, 自己調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 重新按開了手機。
他微信的消息列表沒多少東西, 活躍在上面的只有零星幾位家人和每天按時整理作業以及值日通知的班級群,後面跟着的提示點數字很大,他基本沒怎麽打開看過。
消息列表頂部還躺着一條顏色稍微深一些的置頂聊天框。
那人的頭像底色是很正的克萊因藍,中間用白色畫筆簡單畫了個發光的小燈泡, 備注只有兩個大寫字母——“KB”。
點進去, 屏幕裏唯一的消息氣泡來自十多天前。
KB:紀因藍。
[以上是打招呼的內容]
[你已添加了“藍.”,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好友加了十多天,置頂也擺了十多天, 許最每天都點進來看好幾遍, 但每次聊天框展開,他看見的永遠是這幾段話。
想說點什麽, 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惹對面心煩。
他不是個擅長沒話找話的人, 他連很尋常的聊天都不太會,從小到大,也沒幾個人願意和他說話。
Advertisement
所以每次點開這個界面, 對着輸入框出會兒神,再頂着滿腦子幹巴巴的無聊開場白點擊退出, 也就算了。
但今天,許最停留在這個頁面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點。
他看看手機屏幕,再看看剛剛被他打開又關上的書櫃門。
并沒有猶豫很久,他重新拉開了那扇木制小門,把裏面的辣椒兔抱出來放在燈光下,給它拍了一張照片。
收到微信提醒的時候,紀因藍正縮在電競椅上邊看Spring直播恐游邊吃外賣。
直播間的人剛被小鬼突臉,現在已經把衛衣帽子扯着繩子拉緊完全看不見臉了。紀因藍笑得差點嗆到,正想點兩個禮物給他,餘光就瞥見鍵盤邊上的手機亮了屏。
他微一挑眉,放下碗筷拿過手機看了眼,見發消息的人連備注也沒有,微信名是一個英文單詞“last”。
紀因藍那幼兒園詞彙量頂多認識個“apple”,這單詞放眼前他只覺得眼熟,一下子還真想不起來什麽意思。
他在努力回想這人是誰,順手點開聊天框,就看見他發給自己的圖片是一只眼熟的兔子玩偶。
喲,這不小啞巴嗎。
藍.:拿到了?不是說過兩天才到貨嗎,這麽快?
last:嗯。
last:謝謝。
藍.:不謝,不就一句話的事,有嘴就行。
說實話,收到許最的消息,紀因藍還真有點意外。
他真沒想過許最這性格還能主動跟人搭腔發信息聊天。
打字的時候,他盯着許最的名字看得久了點。
藍.:你這名字什麽意思?
last:什麽?
藍.:last,一下沒想起來。
許最這次回複時間稍微久了點,正在紀因藍懷疑他在悄悄查詞典的時候,聊天框上面一閃,許最的名字後面多出一串字——
“last [lɑ:st] adj.最後的,末……”
“……”
紀因藍的母語是無語。
藍.:謝謝您為我解惑。
last [lɑ:st] adj.最後的,末……:不用謝。
last [lɑ:st] adj.最後的,末……:你知道晚安用英語怎麽說嗎?
藍.:?
last [lɑ:st] adj.最後的,末……:Good night.
這玩意害得紀因藍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想不通世界上為什麽會有許最這麽呆的人。
但無語歸無語,氣笑歸氣笑,他還是回了一句——
藍.:好。
藍.:晚安。
-
高中生的生活忙忙碌碌,周末過去又是新一周的折磨。
天漸漸熱了,紀因藍搬出了自己冬眠一個冬天的自行車,在又一個睡過頭的周一潇灑地叼着面包跨上自行車開始千米沖刺。
但他才剛拐出小區,一擡眼,就看見公交車站裏站着個眼熟的人。
個高腿長的少年把北川一中那身漂亮校服穿得十分板正,身上背個米白色的書包,端端正正站在那等車,一點沒意識到問題,比如這麽大的車站裏為什麽只有他一個校服仔。
紀因藍在他面前剎了車,他從兜裏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真誠發問:
“你站這幹嘛呢?”
許最看見他,似乎有些意外。
他目光飛速掃過他身下的自行車,答:
“等公交。”
“你等個屁的公交,十七路十五分鐘開一輛最近一班估計剛剛走,你自己起晚了心裏沒點數啊你還在這等車,等你坐上下一班車磨磨唧唧晃過去升旗儀式都要結束了,老牛不削你?”
紀因藍就覺得離譜。
但許最本人好像不是很着急,他只點點頭:
“那我給他道歉吧。”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別廢話了。”紀因藍真的要氣笑了。
他今天騎的是輛藍色的細輪死飛,帶不了人,想撈許最一把都沒辦法。
他只能無奈地打量着許最:
“自行車會騎嗎?”
“會。”
“邊上找輛共享單車掃了騎上。”
紀因藍朝他挑挑眉:
“藍哥帶你抄近路。”
紀因藍做事的風格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野,像只在外面撲騰慣了的野貓崽子,遇見什麽都不帶怕的。
他什麽路都敢騎,大路小路旮旯拐角,夠近就行,一看就是常年游走在遲到邊緣練出來的本事。
牛猛在學校門口站了一早晨崗了,正盤算着沒瞅見某個藍毛得好好站這逮一逮,就見那家夥迎着風飛一樣沖了進來,敞着的校服外套被風鼓起揚在身後,頭發也朝後撩起,露着虎牙的笑容張揚,看清門外蹲點的牛猛後,還多了點勝券在握的得意,近了還要一手脫把嚣張地朝他點一下額頭。
“滋——”
自行車一個急剎,車輪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聲響,牛猛皺眉捂住了耳朵。
“老牛,沒遲到哈。”
紀因藍朝他揚揚下巴,哥倆好似的。
“我眼瞎?你專門停這跟我示威呢?趕緊走!”
牛猛看他這樣子腦門就直突突。
但紀因藍完全沒有走的意思,他只是慢悠悠從口袋裏扯出半包面包片,取了一片叼在嘴裏,又朝牛猛晃晃袋子。
“我不要!”牛猛撇撇嘴,總覺得紀因藍像是在看什麽人,他順着他視線看了眼,剛好見許最騎着輛共享單車從路口拐出來。
共享單車不能進學校,所以他把車停到了學校門口的停放點,鎖了車後朝校門口走過來。
學校的伸縮門已經要關了,見狀,紀因藍朝許最喊了一句:
“嘬嘬——走快點跑兩步,這門關上你就遲到了!”
聽見這動靜,牛猛眉心一抽:
“臭小子你叫狗呢你?對同學不能放尊重點?”
但他沒想到的是,許最聽見紀因藍的呼喚還真跑了起來,路過牛猛時還朝他點點頭,算作早晨的問好。
等他進校門,紀因藍才腿一蹬騎車往林蔭道去,但速度壓得很慢,足夠許最走着跟在旁邊。
“早上吃了沒?”
“……沒。”
“口袋裏有面包,吃就自己拿。”
“哦。謝謝。”
許最擡手從紀因藍外套口袋裏扯出了那半包面包片。
牛猛看着那兩人離開的背影,有點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這大早上,這倆人怎麽湊一起的?
雖然一路狂飙過來驚險刺激無比,但好歹沒遲到,升旗儀式也趕上了。
升旗儀式每個班級需要排兩列縱隊,女生在前面男生在後面,紀因藍個頭不矮,為了圖方便,每次都站隊伍最後排,許最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在了他身邊。
每周的升旗儀式流程都大同小異,學生們提不起興趣,但這周九班隊伍後排要比平常活躍的多,因為這周升旗還添了一檔念檢讨的節目。
念檢讨的當然是上周風雲事件的主人公崔哲言同學,他情節嚴重,紀因藍和陸珏可以不念,但他必須站上去給個态度。
“……在這裏我向所有老師同學道歉,是我沒有做好尖子班學生應有的表率作用,我感到十分內疚。我也要特別向現高二九班的許最同學……”
“哎,說你呢。”
聽到這段,紀因藍擡手用胳膊肘怼怼許最,偏頭看一眼,卻見那人正低頭捧着本小冊子背單詞。
“你不至于吧?”
紀因藍擡手把他手裏的單詞本按了下去。
一只手伸過來蓋在了小小的印刷體單詞上,那手很漂亮,手指勻稱修長,食指根部的骨節上還長着一顆小痣,稍稍擡指就會跟着骨節活動的幅度微微搖晃。
動作時,許最拿書的手還碰到了他指腹的溫度。
熱的。
“哎,你們瞧他站上面跟只乖仔似的,也不知道之前那股嚣張勁兒上哪去了。”
前面的丁逸逍幸災樂禍回頭跟他們吐槽,一轉頭看見他倆疊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
“你倆捂啥呢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沒。”
許最合上單詞本裝回口袋裏,垂手時輕輕蜷起手指,拇指指腹蹭了蹭似乎還殘留在指背上的、一觸即離的溫度。
他用指腹貼着那一小塊皮膚,像是想把那一瞬的感覺按進血肉裏。
“……我不該給同學起外號,不該以惡作劇之名行霸淩之事,在此我向許最同學表達我最真誠的歉意……”
也不知道那個字戳到了紀因藍的點,他聽樂了:
“這檢讨書真夠長的,比你給他寫那裝逼演講稿都長,這麽大快人心的時候你居然在這背單詞?人給你道歉你都不聽?”
“……”許最沉默一小會兒,才有點生硬地說: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
紀因藍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現學現賣啊你?”
許最抿抿唇,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加了句:
“If apologizing is useful, why do we need the police?”
“?”
紀因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轉過臉盯着許最:
“你說什麽?”
許最面不改色:
“apologize,道歉。useful,有用。police,警察。”
紀因藍臉色越來越臭,但許最渾然不覺。
說完三個單詞,他甚至稍稍朝紀因藍的方向低了下頭,垂眼道:
“你也可以賣一下。”
“?”
……你小子別逼我在這麽高興的時候扇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