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可能離開他!

第37章:不可能離開他!

柯雲爍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出現了很多人。

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真誠得不像話,但他仔細瞧看的時候,又發現每個人的笑容像是定格,被強行定住的表情停留在臉上,愈發顯得虛僞,令人作嘔。

所有人将他圍繞在中心,把他當做掌心上的寶貝無限寵溺。到最後像幅被畫家随意描繪的棄作,逐漸陷入黑暗中,昏暗的混沌裏忽然起了一把火,畫作邊框燃起,猝然竄起一道烈火,噼裏呲啦的聲響将畫作淹沒,最後被燃盡的畫作成了灰燼漂浮于空中,乍然,人們臉上的笑容消散殆盡。

嫉妒,憤怒,鄙夷,嘲諷,嗤笑跌宕而來。

柯雲爍倒抽一口冷氣,猛地從床上起身。

片刻的惝恍過後,柯雲爍一邊按着疼痛的太陽穴,另一手習慣性地摸着床邊。感覺不對勁的柯雲爍擰起眉宇,轉眼看向身旁時,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他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對祁宋的依賴逐漸病态,看不見他的每一秒都覺得對方會突然消失在身邊。

柯雲爍還未緩過噩夢中的氣息,呼吸又逐漸變得急躁,他起身小跑出主卧,從別墅二層就開始搜尋對方的身影。

然而他找遍整個屋子,都只有阿姨在廚廳忙碌。

柯雲爍怔在原地,心髒忽然悸動了一下,細密的刺痛感忽然襲來。他怔忡着擡頭,看向臉上還挂着驚訝的阿姨,問她:“他人呢?”

阿姨瞳孔微張,最後搖了搖頭:“從早上就沒見到過了。”

柯雲爍不信邪,于是開始瘋狂地撥打着電話,将整間別墅又搜刮了無數遍。

他不可置信地聽着電話裏機械女聲持續重複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又不服輸地盯着庭院外停駐的轎車,祁宋的那輛車。

不可能!

祁宋不可能離開他!

柯雲爍懷揣着混亂的心思又跑回主卧,猛地拉開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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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光落在已經空掉的一角時,壓緊着推拉門的手掌,失力地垂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柯雲爍像昨天一樣,推開主卧門,從二層走廊望向廚廳的阿姨,又問了一遍:“他人呢?”

阿姨眉頭微皺,臉上擔憂顯露,仍舊誠實地搖了搖頭。

第三天,他又逮着阿姨問了一遍:“他人呢?”

阿姨還是搖頭。

第四天,第五天,到了第六天,他沒再詢問。

這一天,主卧的門從早上到傍晚都沒被打開過。

直至夜色降臨,阿姨聽到了卧室裏傳出的混亂聲響,杯子被打碎,桌子被打翻,椅子被踢開,相框掉落地面裂開的聲音持續不斷。

第七天,柯雲爍走出主卧,卻沒有再詢問阿姨那三個字。

港城近日氣溫持續下降,未關緊的落地窗剩一條縫,寒風呼嘯着擠入。

柯雲爍只穿了件薄毛衣,雙腿交疊躺坐在客廳沙發,雙目失神地盯着電視畫面。

阿姨從客卧裏拿了張毯子,輕放在柯雲爍旁邊:“先生,天冷了,別着涼。”

——“雲爍,天冷了,別着涼。”

柯雲爍瞳孔皺縮,猛地轉過腦袋,卻發現是位和藹的中年婦女站在身旁。

他盯着毛毯出神了好一會兒,鼻間溢出一道氣息,對阿姨說:“阿姨,最近天越來越冷,春節也快到了,你提前放假吧,工資我會照常打入你的賬戶。”

中年婦女聞聲,欲言又止,片刻後,她只回了一聲:“好的,謝謝先生。”

第二天,整幢海邊別墅,只剩下了柯雲爍一個人。

他的身邊沒有人了,父親成了墓碑上的黑白照,母親躲在西班牙不管他,和柯明彥維持了多年的虛假兄弟情完全破滅。就連一直在他身邊給予安慰與依靠的祁宋……也不要他了。

柯雲爍掌心握着個絨制紅色禮盒,壓在小腹處,被隔着毛衣的體溫連同手溫,暖在懷裏。像是回憶到了什麽,柯雲爍尾指輕動,将掌心的禮盒置放在自己眼前,輕輕撥開。

一對男士婚戒在燈光下格外耀眼。

他顫抖着指尖,拇指同食指捏着圈環,取下那枚他只在婚禮上戴過一次的婚戒。

柯雲爍模仿着祁宋那天的動作,将那枚戒指抵在無名指指尖,一點點推到尾端。

他給自己的無名指戴上了戒指,視線也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模糊。

婚禮那天,偌大的禮堂被布置得奢侈絢爛,他和祁宋兩個人身着白西裝的婚照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禮堂下坐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祝福。

柯雲爍在那時,荒謬地巡視着這些虛僞的人群,連同着站在他對面,滿臉都溢出幸福模樣的祁宋。

他恨透了他們。

神父說了什麽,柯雲爍沒聽進去,只是在木然間,聽到了祁宋說的那三個字。

“我願意。”

祁宋拿着那枚婚戒,慢慢地戴進他的無名指上。柯雲爍顫動着指尖,滿目怨怒與憤恨,還停留在那天哭着跪在祁宋面前求他不要答應的回憶裏,轉眼間卻站在了禮堂前,給彼此戴上婚戒,在神父面前宣誓——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接受你成為我的婚姻伴侶,從今日起,無論貧窮與富有,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至死亡。

柯雲爍像塊木頭,毫無感情地念着婚禮誓詞。

他結婚了,和祁宋。

所有人都看不出來,他們倆在婚禮上,都沒有和彼此對視過,哪怕一秒,哪怕視線不小心掠過的那一刻。

也是從那時候伊始,他開始讨厭祁宋了。不再像待在家宅的那幾年裏親密無間,無話不說,共享喜怒哀樂,只剩下了粗暴無情的羞辱,冷言狠語的嘲諷。

柯雲爍呼吸一窒,胸腔忽然悶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眨眼間,眼淚從眼睑滑落,模糊的視線清晰了些,他的記憶猛然回到現在。

空曠的別墅裏安靜得過分,柯雲爍有些呼吸不過來,微微張開嘴急促喘息着。

柯雲爍從戒指盒中取下另一枚婚戒,放在掌心裏,手指蜷起用力将它裹住,直至戒指面的鑽石壓在肌膚上的痛感持續傳來。

祁宋在離開的那一天,把戴了半年多的婚戒留在了這裏。

“你說你喜歡我。”

“你說了你很喜歡我的……”

“你明明說過會一直喜歡我的……”

從少年時期的依賴,到半年多前伊始的怨恨,再到誤會解開,逐漸意識到的另一種喜歡,在柯雲爍捧着另一枚鑽戒,小心翼翼地捂在心口才開始反應過來。苦澀的情緒密密麻麻地沖上他的心髒,連顫動的指尖都在刺痛。

他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祁宋離開他了。

在他最需要對方的時候,祁宋把他丢下了。

港城連續下了一周的雨,冷風淩冽,像尖銳的刺劃過臉頰,凍得人身體發顫。

喬瑾年打不通柯雲爍的電話,直接驅車來到海邊別墅,他先是按了好幾次門鈴,在門口等了近十分鐘都沒人回應,索性找柯家的總管家要了別墅密碼。

在他推開門的那一瞬,臉上詫異盡顯。

明明是大白晝,整幢別墅昏暗沉寂,窗簾拉滿到一絲縫隙都不留,沒有半點光亮透入。僅有播放着廣告的電視機敞亮,打在沙發前卧坐的柯雲爍身上。

“三少。”

喬瑾年拿着公文包走上前,站在沙發身後小心翼翼地喚了對方一聲。

柯雲爍沒反應。

喬瑾年又走上前一步,稍傾身軀,加重了聲音禮貌道:“三少?”

“嗯?”

柯雲爍這時候才有了點兒反應。

喬瑾年松了口氣,巡視四周片刻,打開了那盞不算敞亮的夜燈,暖黃的燈光讓客廳一處稍微亮了些。

“彙款已經完成,入賬信息會在年末才有提示,我聯系不上您,所以冒昧來打擾了。”喬瑾年從公文包裏拿出彙款回執,輕放在桌面上,“這是回執,您查看下有沒有什麽問題。”

沉默持續許久,柯雲爍才恍惚地應了一聲。

“哦。”

喬瑾年見他情況不對勁,又謹慎地道了一遍:“三少,您檢查一下。”

“哦。”

柯雲爍仍舊是同樣的回答。

喬瑾年目光落在對方戴着鑽戒的無名指上,眉宇輕蹙:“三少?”

“你不是說……”柯雲爍轉過臉,打斷了對方的話,略微呆滞的目光望向喬瑾年,像是質問:“他只要錢嗎?”

喬瑾年不解他神色何意,幹笑了一聲:“是的,祁先生是這麽跟我說的。”

“那他為什麽還要離開?”

“這……”喬瑾年輕緩口氣,從包裏拿出離婚協議書,蓋住了桌面上的彙款回執,“祁先生很早就提出了離婚,并且讓我拟了份離婚協議,他已經簽字了。”

柯雲爍盯着紙張上偌大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字,再次沉默。

“那三少,我先離開了,還有什麽問題,您随時聯系我——”喬瑾年将尾音收回,轉言道,“或者我再聯系您吧。”

腳步聲漸遠,客廳門合上,寒風再次被隔絕在外。

柯雲爍拿起桌面上的紙張。

嘶啦——

接連着好幾次,完整的紙頁成了碎片。

他就這樣在客廳坐了一天,直至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起,那串熟悉的號碼顯露在界面,柯雲爍這時眼底才有了點兒光。

他拿起手機,點下接聽鍵。

“柯先生,您要查的我們都幫您查到了。”

柯雲爍嗓音沙啞疲憊,像機器般無力地詢問:“他去哪兒了?”

“美國。”

“美國哪兒?”

“加州。”

電話那頭又重複了一遍:“加州洛杉矶。”

“具體地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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