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執棋天下
第38章 執棋天下
第38章
三日後, 太康王蕭煜和舞陽王蕭焰離京。
蕭煜的車隊裏,幾十駕車運着金銀細軟,又有幾十駕馬車載着姬妾和兒女;而舞陽王蕭焰尚未娶親, 除了運送銀錢的車隊與太康王相同之外,他身後載人的馬車居然也有幾十輛!
稍一打聽,其中奧秘就被舞陽王蕭焰親自解開。
所有人都知道這兩位看似一起被處罰的皇子做“王”的待遇是不平等的。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 蕭煜的臉面被所有人丢在地上踩爛了。
蕭煜笑僵了一張臉, 離開洛陽前都沒讓人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當夜在驿站歇下,蕭煜便用當晚侍寝的妾室撒氣,把人打得渾身是血, 求饒的哀嚎聲足足響了一整晚都沒有停歇。
蕭煜和蕭焰的動靜鬧太大了, 成了洛陽城內人人都想跟着讨論幾句的閑話。
姜南風毫不意外地從見微口中知曉了消息。
當天就有官員上門, 打斷了姜南風的逍遙日子。
看到白發蒼蒼的孟慶,姜南風不禁笑了:“沒想到孟大人還敢登我姜家大門。”
孟慶人老成精, 早鍛煉得沒臉沒皮了。
被姜南風調侃, 孟慶笑容不變,照舊行全一套禮節:“姜候人脈廣, 肯定知道陛下對幾位皇子的安排了。老夫上門是想跟姜候打聽打聽陛下到底屬意哪位殿下。”
對于打聽太子, 孟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地表态:“太子人選未定,國家根基不穩, 老夫夜夜無法安枕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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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風不提立嗣的事情, 反而把話題引向其他方向:“陛下打算再選淑女入宮,澤被隆恩。”
不立太子,反而要再找高門貴女生孩子?
孟慶迅速明白姜南風的意思, 從袖中拿出一份謝禮奉上,分外客氣地回答:“今日叨擾姜候了, 一點小小賠禮還望姜候不要介意當日在宮中的冒犯。”
“當時你我各為其主,談不上冒犯,孟大人不必在意。”姜南風接過信封。
收錢就意味着事情徹底結束了。
孟慶的神情更放松了,他又閑談幾句就迅速告辭。
等人走了,見微送上真正的禮單,姜南風手指攆着紙面,一頁頁翻過禮單,微笑道:“送的真不少,還有外面傳聞中我最喜歡的孤本名著名畫,看來孟慶就是個來送禮的掮客。”
很符合孟慶喜歡做中間人或者确定穩操勝券才出手的行事風格。
“把禮物都是送進庫裏把,然後把庫裏所有的書畫和孤本都挑出來,過幾日進宮我有用處。”姜南風吩咐。
片刻後,姜家迎來第二位客人。
來人居然是程敏材,他面帶愁容,腳步遲疑,對姜南風行禮之後,竟然沒敢直接坐下。
姜南風挑眉,心道,看來程敏材察覺到了朝廷官員調度的微妙氛圍了。
對面求人辦事,那就不必姜南風先開口維持氣氛,他笑盈盈地看着程敏材,好像不清楚程敏材此行目的。
姜南風好心情地吩咐:“見微,給程大人上茶。”
見微單獨給程敏材端來一杯新茶,程敏材捧着茶碗,用茶蓋抹了十幾回茶沫依舊沒開口。
一直到見微小聲提醒:“主人,下一位客人來問,若是您忙,他明日再來拜會。”
“誰?”姜南風問。
見微看了程敏材一眼,低下頭小聲回答:“是五房的二老爺,來給主人送最近幾年海運的分紅,需要詳細核算收益。二老爺後天一早就得離開洛陽了。”
連續幾年的賬目核算絕非一朝一夕能夠算清楚,這話說出來就是暗示程敏材在姜家浪費時間,耽擱了姜家家族內的正經事,也耽誤了姜南風和幾年不見的親人重聚。
見微的站位太靠近程敏材了,程敏材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程敏材如坐針氈地在位置上扭了扭,見微一退出客廳,他迅速從座位裏站起身:“我是來請姜候幫忙與李祛邪消解過去恩怨的。”
說是消解和李祛邪的恩怨,但明眼人都清楚,李祛邪及其他外調官員的官路是姜南風在夏皇面前走通的。
現在李祛邪等人外調,京中只剩下跟着夏皇騎兵的官員和他們這群降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兩派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擰成一股繩。
一個月磨合下來,跟着夏皇騎兵的那群官員行事粗鄙,日常政務并不按照規章制度操作,與他們這群叛臣已然産生了摩擦。
陳會寧身為戶部尚書,沒有明顯大錯夏皇不會把他換掉,但等夏皇想明白了,絕不會允許一個部門的尚書和侍郎都是降臣——那就輪到他程敏材不知道被調去何方了!
程敏材自認出身不差、能力也不差,既然已經看出處境危如累卵,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姜南風與他是舊識,又被夏皇重用,程敏材知道來找姜南風準沒錯,只是要承認過去的錯誤,對他來說太丢人了。
程敏材的托詞讓姜南風厭倦。
他不說實話,姜南風也懶得跟他打啞謎,直接把事情推出老遠:“我和李大人不熟,程大人恐怕找錯說和的人了。這忙我幫不上。”
程敏材生怕姜南風下一句就是請他離開,迅速改口:“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求——姜候覺得我調去什麽職務更能為陛下分憂?”
他邊說邊從懷裏捧出一個信封。
姜南風擡擡眼皮,視線掃過信封。他知道送信封的裏頭裝的肯定是銀票,不過銀票居然能寫出一指厚,也算挺有趣味了。
姜南風接過信封,開口道:“跟着陛下的文臣稀少,文采不佳,明年春闱正讓陛下為難呢。”
程敏材當年是他那一科的探花,才華橫溢,正适合專職去出考題。現在主動換職務,是為夏皇分憂,等到科舉結束之後,他自然而然也不用再回戶部,而是進入中樞。
程敏材喜上眉梢,對姜南風連連作揖:“多謝姜候為我指一條明路。”
他突然覺得那封“信”不夠表達心中謝意了,迅速從脖子上接下一枚玉璜,恭恭敬敬地放在姜南風面前桌案上:“姜候,這是我家的信物,你拿着他,二十年內去河西一帶,程家可以随時為您提供五萬兩白銀的支持。”
能給姜南風提供五萬白銀的支持,就意味着程敏材會從他以後的官職上面撈走超過五萬白銀的價值。
姜南風按住程敏材的手,把玉璜推回去,嚴肅道:“程大人,以前是以前,現在你要是改不掉胡亂伸手的習慣,還是趁早辭官歸鄉吧,別自己被拖出去砍了還牽連我到扶桑殿外下跪。”
程敏材狠狠打了個哆嗦,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南風:“陛下看起來沒那麽暴戾……”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拿錢等于從陛下口袋偷錢;拿走了錢,工程不合規,出事死的是陛下的百姓,斷的大夏的國祚。陛下雖然性格寬和,卻不是不會發怒的泥人。程大人好自為之。”姜南風說完伸手指向門外,示意程敏材可以離開了。
程敏材轉身走了一步,又回頭把玉璜留下:“多謝姜候教我。”
五萬白銀不少,但比起買他全家性命和未來,那就微乎其微了。
程敏材剛剛離開,見微就忙不疊将姜家五房的二老爺帶進門。
須發皆白的老頭子親自背着一個如意靈芝紋的斜挎包。
一進門他就走到姜南風面前,把挎包卸了,全堆在姜南風面前直接問:“皇帝又換了一個,明年生意還做不做?”
姜南風點頭:“陛下最近幾年暫時想不到管理海運,家裏生意照常就行。水師撥的薪俸太少,辛苦您找借口幫着撥錢過去。”
頭頂白發禿了不少的老人摸着自己腦門笑開:“好哇,這活兒我喜歡,水師都快管我叫老神仙了。”
姜家五房常年經營海運生意,對海上的情況知之甚詳,水師試探他的時候,肯定不但問不出什麽,還會反被他逗得說出許多不該說的話。再加上姜家送來的真金白銀,可不就是水師的“老神仙”了。
姜南風:“十二爺,海上盜匪這幾年被治理得如何了?”
姜家五房二爺雙手一攤,一屁股坐進姜南風身邊的空位:“朝廷給的錢不夠,咱們送去那些也就勉強能讓他吃個五成飽,每年零星抓百十來人。海盜跟魚甩籽似的,一年一茬,哪有殺盡的時候。真想把他們清理幹淨,那得天降一個英雄,把新羅和倭國全殺一遍——到哪兒弄那麽多水師去。”
姜十二爺嘿嘿笑了幾聲,然後又嘆了口氣:“要是真有人能把這群孫子清理了,你十二爺我把家底掏空都不可惜。只怕是閉眼之前看不到了。”
姜南風湊過去,笑着問:“您真願意給?”
姜十二爺點頭:“給呀,有什麽不舍得的!賺錢這點小事兒難不倒我,打仗我就一點不會了。”
姜南風合掌笑道:“好,那我給你找個花錢的機會——這一回你開船往青州去,蕭燧要打新羅了。”
姜十二爺從位置上猛地跳起來:“真的?那我現在就走。”
他走出幾步,回頭把丢給姜南風的挎包重新搶回來:“就當是十二爺管你借的,過幾年再還你!”
他邊朝外走邊抹眼淚:“太好了,等明年清明節,給我爹上墳可以說給他報仇了。哎呀,回家再算算,還有多少能變賣了換錢的。”
姜十二爺邊走邊絮叨。
姜南風沒留人,目送姜十二爺離開,心裏盤算着之前蕭燧問他的問題答案其實在這裏。
經營海運生意的姜家和生産燒殺擄掠的海盜的新羅人怎麽會沒有血仇呢?他姜南風的幫助從來不是無條件的。
姜南風看着屋檐上織網的蜘蛛,悄然勾起嘴角。
只是像蜘蛛一樣織一張大網還不夠,他要做執棋天下的那個人。
姜南風在家中一口氣歇到九九重陽節,終于出門了。
登高的山上,姜南風不出意外的同跑出來傷心的夏皇不期而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