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睡覺

第30章 睡覺

芙提這幾天都因為戲演不好而恹恹的,吃飯的時候都不敢大聲說話,戰戰兢兢又小心翼翼,副導看在眼裏,但什麽也沒說。沒辦法,任何職業,只有做好了才值得被尊重。

可今天不一樣。

盡管已經很努力收斂情緒,芙提上揚的眉梢還是藏不住那份期待和喜悅。副導不用問都能猜出來,八成是段昱時要回來了。

只是不會是今天。

“他陪文旅局的人吃飯去了,你不用這麽高興,等結束都大半夜了。”

芙提被澆了冷水,反問道:“文旅局?”

副導睨了她一眼。今天上午發揮還算有進步,但是還是一個能用的鏡頭沒有。本來下午沒有芙提什麽事,但還是被他耳提面命地抓下來吹冷風了。他說:“那邊打算拍個文物紀錄片,想找他作指導。本來這件事去年就在談了,但段昱時一直沒空。”

現在電影的進度拍了将近二分之一,算是步入正軌了。雖然需要段昱時的地方還是很多,但前段時間拿到的那個國際獎項又助長了他的羽翼,今天這頓飯說是聚一聚,實則是為了拉他入局。

他看着芙提詫異的神色,嘴角要提不提,“覺得很不可思議?……自己在和一個什麽樣的人談戀愛,這麽久了還不清楚嗎?”

小姑娘垂下頭去,少有地沒答他的話。

将近傍晚,蕭瑟的冬風在新春裏猖狂。霜雪滿地,暮色四合,紅日緩緩墜落進胭脂般的雲層之中,不遠處工作人員的交談聲似有若無地傳來,細微的聲響提醒着她,這是可觸摸到的真實世界。

副導坐在她旁邊,有些臃腫卻高大的身軀被投出長長的影子。中年男人在吸煙,又濁又苦,煙霧在唇邊傾吐,缭繞了身邊。

他和段昱時年紀差了一輪有餘,但年齡差并沒有成為他們趣味相投的阻礙,反而因為這份年輕,他高看了段昱時一眼。這一高看就是七年。他陪段昱時南征北戰這些年,江南水鄉和北國暮雪,夜幕玫瑰和清晨百合,不知看過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企圖留住他。

吞吐之間,呼吸把煙霧吹散。

“我年輕的時候,為了工作,把胃和肺都熬壞了。”他緩緩說道,“忙,忙得沒時間吃飯,可人是會餓的,沒辦法,我只能抽煙。那時候我女朋友總是打電話來罵我,責怪我為什麽不好好吃飯,為什麽抽那麽多煙,為什麽還不娶她。後來她嫁給了別人,一眨眼我們之間就過去了二十年,而我的煙,一抽也是二十年。”副導把煙頭碾滅在地上,昏暗的暮色裏,已經看不見火星,“直到現在,咳嗽和胃痛還在困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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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睛緩緩轉過來,盯着她懵懂的神色,嘴巴一張一合,語氣輕柔,像在說給她聽,也像說服自己。

“不用有壓力,工作和愛情,都量力而行就好了。”

伏玥這次因為參演國外電影而斬獲金獎這件事,雖是只拿到了最佳配角,但作為華人演員,已經是十分了不起。她自出道以來一直走較為高端的路線,最近公司借助營銷,一舉擴大了國民知名度。這對于季明信公司的影響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

只是草根階級出身的高層并不懂得斟酌言辭,飯桌上喝高了就一個勁地說:“押對寶了!”全然不管伏玥團隊這邊已經有些發青的面色。

伏玥本人倒是不怎麽在意。戲子低廉,在圈內混跡數年,不至于拎不清自己在其他行業的地位。

反倒是季明信有些愧疚,在她的車窗前道歉。

女明星戴着墨鏡,搖下一半的擋風玻璃,俯身微趴在方向盤上。

“季總何必這麽客氣,貴司發展得越好,我能得到的也就更多。彼此各司其職罷了,道歉和道謝都犯不上。”

伏玥今天穿得休閑,一身黑色的吊帶連衣裙大方又性感,更襯得她膚色雪白。那明眸藏在深色的鏡片下,紅唇愈發鮮豔,連帶着那份平時收斂的妖冶一同張揚。

季明信颔首,“知道了。”

他餘光掃到不遠處,伏玥的保姆車駛出地下車庫,明白狗仔都已經被經紀人調虎離山的伎倆給吸引走,于是不再耽誤她的時間,點頭告別:“伏小姐慢走。”

“诶。”

那皮鞋扣在水泥地面的聲音乍停。

“你就沒什麽別的話想和我說嗎?”

季明信凝神想了一秒,側頭而展露的眉眼英俊卻困惑,“我并不記得和伏小姐有什麽未交流完的事情。”

伏玥咬咬牙:“你不問問我你的小侄女好不好嗎?”

“她平均一周給我打一次電話,”季明信答道,“如果出了什麽事,我想我也會在不久後得知。”畢竟他的助理除了協助他工作,還有一項任務就是照顧芙提。這幾乎已經是季明信歷任助理裏不成文的規定了。

“……”

伏玥不是沒見過不解風情的男人,也不是沒見過不喜歡她的男人,只是不解風情又不喜歡她的男人,還真是第一次見。

偏偏當事人看起來是真的完全沒懂。

她拿捏不住,索性落了門鎖,利落說再見。

等那尾氣都消散,季明信立在原地,還是沒想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伏玥。

那邊早早散了場,段昱時卻還在酒過三巡中淺笑着聽人的阿谀奉承。

他還是老樣子,習慣沉默,菜只吃幾口,等大家都歇下筷子了就開始抽煙。一根接一根,不主動參與話題,問題也只是問一個答一個。

在尼古丁燃起來的味道裏,忽然就想起二十剛出頭的時候。那時候他在飯桌上比誰的話都多,桌子上大半的酒都在他肚子裏頭,紅的白的,入了胃就混淆在一起,忍着翻江倒海的難受繼續宣講他的電影理念。

“段導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便能有此成就,實在是勢不可擋,不容小觑。”說話那人格外眼熟,段昱時眯了眯眼,腦子裏閃過個印象。果不其然對方下一句就是:“看來還是老段教子有方啊,子承父業——電影圈的佳話也不過如此了。”

“哪有的事。”他聽着逆耳,但品德上從不頂撞長輩,“我和家父之間,差得遠了。”

“那是因為我們那個年代還沒有電影節這種形式嘛……依我看,你要是能和老段走一樣的路,超越你爸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有人詫異:“原來這是老段導的兒子啊?”問句一抛出來,便演技精湛地捂住嘴,“難怪我總覺得段導的作品怎麽給人一種親切感,年紀輕輕就能做到意義深遠又不失新意,原來是豪門世家,師承家父啊。”

段昱時只笑笑,并未作答。他指間銜着一根雪茄,深吸淺吐,等着下一句。

果不其然,配角一退場,重頭戲就來了。

“小段啊,這次我們這個宣傳片呢,是這樣的……”

等那煙酒染得衣服微醺,段昱時終于得以關上車門,對那等了許久的助理吩咐,空調打高一點。

他顯然是醉了的,只是越醉就越清醒,那份伴随而來的頭痛也更清晰。

男人坐得慵懶,幾乎整個人都要靠在那把手旁。一雙長腿随意地敞開,兩指摁着太陽穴,有一下沒一下地按壓,時不時從喉嚨裏溢出點悶哼。

夜色沉沉,京都卻不會入眠。重重疊疊的led燈,一道接一道的彩色霓虹,全都一寸不落地投在他清隽俊朗的臉上,擾得那緊閉的狹眸不安寧。

車輛駛出主道,分岔路口的紅綠燈裏,駕駛座上的人畢恭畢敬地問他去向。

身體的不适已經很久沒有。上一次這樣酩酊大醉是什麽時候……忘記了,大概是沒錢又沒人脈,半夜接到母親的電話,被自己的沒出息弄得惱羞成怒,一口氣喝進了醫院洗胃。也是從那時起知道了自己的酒量底線,再後來……

他說:“回劇組吧。”

芙提白天的時候路過休息室,好奇跟着工作人員們看了一眼恐怖片,直到晚上入睡都沒能忘記那個鏡頭。夜半做夢夢見自己被追殺,醒來就發現在門鈴在響,硬生生是出了一身冷汗。

偏偏那人招呼也不打,仗着門口的聲控燈失靈,就隐匿着神色把沉重的身體往她身上倒。如若不是那嘴裏還呢喃的聲音,在喊着:“芙提……”

她估計下一秒就要尖叫着報警了。

“段、段昱時……”

他們的身高不匹配,将一米八幾的男人拖進房間裏并不容易。好在他聽話,願意跟着她的步子走。但也不乖巧,還沒等邁進來,那手就已經在衣服裏作怪。

“別、你……你別摸啊……”

顫抖聲音在床上起伏,他立起身來,兜頭脫去了身上那礙事的衣服。壓下來的時候十指捧住那軟嫩的臉蛋,拇指擦過唇瓣,像一個短暫的确認。

芙提還沒來得及叫停,就被他滾燙的唇舌淹沒了聲息,像一葉扁舟被洶湧海浪卷進漩渦,又沉淪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下墜,于是下意識地抓住那救命的稻草。

他的吻法激烈又纏綿,長舌追逐不舍。芙提被羞得有一瞬間想掙紮,被他扣着手壓到了頭頂,又是一場勝負已分的角逐。

那略微粗糙的掌心四處光臨,最寵愛的還是那挺立的一抹殷紅,幾經摁壓便弄得她泣涕漣漣,踢着腿要他輕點。

“今天不做。”他含着那小小的舌尖說,“別怕,乖乖。”

芙提才不信,這種時刻男人說什麽都是騙人的。段昱時已經身體力行地替她驗證過許多次,她再也不會上當了!

感受到她的遲疑,段昱時低低地笑了一聲。大手鑽進胸前又狠狠揉捏把玩了一番,才深吸一口氣,将那衣服一把拉下,整理好。

但他人沒起來,長臂一伸拿過一旁的棉被,将兩人卷進柔軟的白色裏,拍拍她的腦袋。

“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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