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國木田獨步是從東京馬不停蹄趕回來的。

今天有自己一向敬重的手工手賬匠人的訪談會，他本來打算當面表示感謝、并購買限定的線穿手賬，這一完美計劃卻被地鐵裏突然出現的炸彈狂魔所攪亂。

然後等到從頭腦發熱的反社會小鬼手裏救出另一個小鬼，就收到了自家後輩的訊息。

混亂程度一度讓他發出“你們究竟想怎樣破壞我的計劃才甘心”的吶喊。

但吶喊總歸只是吶喊，他的理想裏并不包括“視而不見”，因此趕在新幹線末班車停運前趕回來，不過是為了告訴自家後輩——

“诶？那個女孩子是電車爆炸事件的始作俑者？”清柚很是驚訝。

國木田獨步一推眼鏡：“這個描述并不準确，她的确是mafia的一員，但實際的操縱者卻另有其人。”

他在清柚驚訝的眼神中繼續說道，“就是mafia的禍犬，芥川龍之介。”

清柚曾經目睹過芥川對于名叫“鏡花”的女孩的操縱。

彼時她不過以為那是堕入黑暗的少年對身處光明少女的PUA，但事情的真相遠比她所想的還要糟糕。

在禍犬的手裏被打磨成殺人工具，甚至被操控着制造出一起起危機事件。

清柚看向手裏的資料頁。

那個女孩子不過十四歲，才是上初中的年紀，曾經也父母雙全、家庭美滿，此刻卻在無法在光明之中茍活。

“要是讓野崎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清柚說道。

國木田獨步不認識野崎，但從清柚的話中推斷出，大概是那個名叫“鏡花”的女孩子的熟人。

在偵探這一行，做多了就知道，唏噓或者難過都是無用，因為人的命運就像是溯流而上，無法更改。

因此，國木田獨步只是拿出鋼筆：“把你所知道信息都告訴我，時間、地點、起因，越詳細越好。”

說起來，這還是清柚進偵探社以來，第一次做“筆錄”。

清柚：還真是，沒有想過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等到将看到芥川用電話聯絡鏡花的始末一一道出，末了，還加上了柳蓮二關于爆炸事件的推斷，一擡頭，清柚就看到牆上的時鐘指向了晚上九點。

“事情的始末我已經了解，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女孩，鏡花的異能力應該是召喚出夜叉模樣的人形異能，能将炸雞店的管道切斷也是因為如此。”

國木田獨步阖上筆蓋，“目标是事務所，炸雞店不過是被無辜波及。”

時候已經不早，國木田獨步第二天還有訪問議員的工作，因此收拾完筆記就打算告辭。

臨到出門的時候，他才想起一件事：“你剛才為什麽那樣慌張？”

清柚：“……會産生不必要的困擾。”一本正經。

國木田獨步：？？？

等到送走國木田先生，清柚關上門，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她走到緣廊，隔壁中原家二樓的燈還亮着。

彼時國木田先生的突然來訪措手不及，慌亂之下清柚的第一反應是後退一步、砰一聲關上門。

身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的結果就是，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和重力使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不管房間再怎麽大，玄關一時之間擠了兩個人總會顯得有些逼仄。

更別提由于一時慌亂，她直接攥着重力使的手腕把人按進了屋內。

攥着對方的手腕把人直接按到牆上什麽的，這是壁咚吧？這是壁咚喂！

回想起彼時重力使微微錯愕的眼神，清柚只想現在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更別提下一秒她為了逃避這樣窒息的場面，直接推門跑路的事情。

清柚：我簡直像個渣男。

手機振動了兩下，清柚下意識看了一眼，發現是中原中也。

清柚：我這個時候直接手機關機裝作看不見，一覺睡醒是不是就會清檔重來直接翻篇。

好在這個時候伊藤社長發來一個消息。

【伊藤：小清柚，道具用的繃帶沒有了，明天辛苦你采購一點哦~筆芯~】

【清柚：收到，另外前輩，請你和野崎少學點】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偵探社和話劇部一個接着一個需要采購，人手就這樣短缺嗎？

這樣想着，清柚把訊息向下翻了翻，掩耳盜鈴的跳過中原中也的那一條，就看到國木田先生兩個小時前發來的兩條信息。

【國木田獨步：你遇到這個女孩了嗎？具體的事情我當面找你了解】

以及另一條【國木田獨步：任務結束，我大概七點到你家門口】

最後一條發出的時間是六點整，但由于中途在重力使家裏睡了一覺，又吃了一頓晚飯的緣故，清柚壓根沒想到看手機，直接錯過了個徹底。

所以說信息的時效性很重要，或許再設置一個震動提醒比較好？

這樣磨磨蹭蹭胡思亂想結束，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大概是見她沒有回複，中原中也又發來了一條訊息，緊接着隔壁二樓的窗前有一個人影在靠近。

等後背靠在屋內牆面的時候，清柚才發現自己又下意識躲了進來。

簡直像個敢做不敢當的小烏龜。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清柚自我安慰，畢竟是那個中原中也诶。

要僅僅是鄰居，又或者是好說話的鄰家哥哥，完全就可以用“不好意思一時緊張”又或者“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還敢”來糊弄過去。

但如果是曾經對自己明确表示過好感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撩了就跑。

回想起彼時中原中也被迫後背抵着牆壁，手腕被她緊緊攥着、抵在身側，赭色的發尾一路從choker蜿蜒落向領口，纖長的睫毛由于錯愕而微微揚起的模樣……

清柚：這時候要是來一句道歉，會不會被重力碾碎啊喂！

一想到那雙溫和的钴藍色眼睛向自己投射出冰冷的、像是在看人渣、又或者是控訴渣男的眼神，清柚就覺得心底深處悶悶的。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否喜歡中原中也。

但她發現，自己似乎不想被他所讨厭。

二樓的窗戶被打開，過了許久，又再度被阖上。

手機又震了兩下，驟然亮起的鎖屏上顯示有三條待辦信息。

【來自中原中也的信息，9:09分】

【來自中原中也的信息，9:29分】

【來自中原中也的信息，9:35分】

屏幕反複亮起、又熄滅，在這樣的亮光中，清柚看到婆婆神龛前供奉着的藍色繡球花。

繡球花的生命力旺盛，過了快兩周，還依舊長勢喜人。

清柚又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最後，才深吸一口氣，點了進去。

【中原中也：會面結束了？現在方便見上一面嗎？21:09】

【中原中也：手上的傷嚴重嗎？我這裏有藥膏，一會兒拿給你。21:29】

【中原中也：藥膏放在欄杆上了，記得塗藥。21:35】

清柚：……

她站起身來，向庭院裏看去，二樓窗戶的下方，欄杆的木架上，放了一盒小小的藥膏。

也不知道重力使是怎麽發現她的手受傷的，是因為……逃跑的時候蹭到手掌側面而下意識嘶了一聲嗎？

明明連她自己都沒有在意到。

*

這樣心情複雜入睡的後果，就是整夜反反複複的做夢被驚醒。

最後一次醒來的時候，清柚看了一眼鬧鐘，才早上六點，本來還想賴會兒床，想了想，又洗漱好早早出了門，打算去幫伊藤部長買繃帶。

“最近部長是準備排練什麽吸血鬼題材嗎？”清柚問戲劇部的現任臺柱，也就是她的好朋友鹿島。

【诶？沒聽說過诶，不過“美麗的小姐，你願意與我一同接受夜的初擁”這種臺詞也很不錯~】鹿島再次面不改色地給出羞恥建議。

清柚一邊找着沿路的便利店，一邊覺得自己有六個點不知該說不該說。

但鹿島就直接的多【話說回來，這麽早給我打電話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清柚柚？】

清柚一向不喜歡在別人背後吐槽，更何況——

【這種事情你只要回到戲劇部，部長都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你訴說自己的劇本設想吧？】就像小心翼翼想跟青春期女兒套近乎的可憐老父親一樣。

清柚不由笑起來。

鹿島說的很對，她一早打電話給鹿島，不過是因為心裏很亂，又找不到人傾訴，于是借故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過這種黏黏糊糊畏首畏尾的樣子，正如鹿島所說，一點不像她。

決定了，等到放學就去找重力使當面道歉，反正看他昨天的字裏行間，也不像是要和自己絕交的樣子。

等等，絕交？

清柚後知後覺。

原來自己一顆心忽上忽下，擔心的不過是重力使和自己劃清界限嗎？

*

大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清柚一連找了幾家便利店，都被告知繃帶已經售罄。

清柚：……到底是誰審美這麽惡趣味，又不是太宰先生，需要把自己纏成木乃伊。

最後總算在一家稍微大一些的便利店裏看到了貨架上的繃帶。

——如果可以忽略掉繃帶旁邊認真挑選的芥川的話。

清柚：“……好巧啊，芥川君。”這個場景簡直熟悉的可怕。

更為可怕的是，芥川冷冷看了清柚一眼：“話說在前面，在下對你并不感興趣。”

吶，世界上掌管運氣的神明啊。

她的運氣不僅漏雨，還漏風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