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章

30   第 30 章

秦王并沒有回答, 他轉身越過地上的血跡踱步走到椅邊,撩起衣擺坐下,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瞥見桌上餘嬌嬌方才用過的杯口沾染了些許殘留的口脂, 目光很快移開, 拿起另一個杯子,便倒茶便問道。

“病好了嗎?”

餘嬌嬌雙手合禮恭敬道:“多謝殿下關心,已經痊愈了。”

“痊愈就好, 你自幼體寒,調養了這些年才恢複, 萬不能因為此次瘟疫傷了身子。我帶了些上好的補品來,記得吃。”

“多謝殿下。”

秦王嘴角含了笑意:“這次多虧了你及時送信,我才能借此事牽扯出珉王結黨營私,大肆斂財之罪。如今珉王失了金部侍郎這個肥差, 又以為是豫王暗中設局陷害, 兩人朝堂針鋒愈演愈烈。而豫王此番也沒讨到好處,父皇下旨由崔氏輔忠為侍郎, 看來父皇對兩位皇兄這些年的争執也略感頭痛。”

餘嬌嬌并未有絲毫得意欣喜之色,垂眸道:“我原本只是想讓楊城祥假借瘟疫之由将流民囚困于西郊引起民怨, 借此以‘萬人書’為證請願朝堂将楊城祥拉下馬,卻沒想到他竟然會不顧揚州城百姓安危千裏運屍,險些害了所有人。”

楊城祥擔心栽贓瘟疫一事會出纰漏,索性暗地親自挑選親信将齊州因為瘟疫被丢至亂葬崗的無名屍首運至望山掩埋,再讓周逢春派人殺了運屍人。

周逢春發現計劃後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飛鴿傳書通知銀紋去營地救人。

至于那運送屍體的兩人, 周逢春同銀臺做了一場戲, 将其中一人滅口, 另一人被銀臺及時救下藏了起來。

知曉楊城祥要對自己滅口,那人便将一切和盤托出,作為人證赴臨安指證楊城祥。

至于銀紋,餘嬌嬌讓他快馬加鞭前往錦南,就是為了将一切告知秦王,借此機會牽扯出珉王斂財一事,将朝堂鬧個天翻地覆。

畢竟渾水才能摸魚,富貴險中求,風浪越大,他們得利才能越多。

可這一切,的确是踏着無辜之人的屍身所得。

秦王見她如此,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不必太過自責。怪只怪楊城祥心狠手辣,做事不留餘地,好在此次讓他認罪伏法,也算是為枉死之人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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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捏起茶蓋撥動着杯中茶沫似是尋常話家常:“對了,聽聞你同新上任的揚州知州有過婚約。”

“只是幼時戲談,早年已經退了親,并不作數。”

秦王點點頭,有些無奈:“那就好,金玉公主的小女兒香緣郡主對他很是喜愛,那個小祖宗連我都惹不起,你且小心些。”

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至于那個付清輝,是有大才之人。”

餘嬌嬌明白他的意思:“付大人是聰明人,他如今怕是成了珉王的心頭恨,想要自保只能納入豫王或殿下您的麾下。當今皇子論才* 德品性,誰能與殿下争鋒,相信付大人自會斟酌。”

秦王颔首,随後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祭拜那些因瘟疫而亡的百姓吧。”

餘嬌嬌卻攔下他:“殿下此時不宜露面,西郊那邊已經被付清輝的人接手了,若是認出殿下終是不妥。”

秦王聽到這話還是有些猶豫,餘嬌嬌輕聲勸道:“只要殿下心中不曾忘記這些無辜之人,日後龍澤庇護,為天下百姓開太平盛世,便夠了。”

秦王望着她:“我記得我們初見時你便問過我,其志為何?為己乎,為天下乎?我曾言,其志為萬民得所庇佑,天下升平,盛世安泰。當時雖為稚子,然言既出,便是平生之志,此生不得忘。你我乃同道之人,你的心性才智不輸任何人,日後我若掌舵而行,你必在我左右。”

餘嬌嬌揚了揚嘴角,望向他眼中似有仰慕:“殿下之志,乃龍翔在天,我雖敬仰,卻不過池中錦鯉,不論後宮還是朝堂終究不及揚州一隅自在随心。”

她指尖勾着發尾踱步緩緩言,“更何況,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天下大事于我而言太過遙遠,朝堂紛争變幻莫測非我所能,後宮争鬥于我而言又是大材小用。

我自小便困于內宅鬥法,早就膩煩厭倦,不願重蹈覆轍,唯有論及經商卻是如魚得水,自在快意。殿下志在天下萬民,那我之志便是君身健安康,如月如日。至于我自己,比起與殿下比肩而行,我更想以商為矛,成為殿下的後盾。”

秦王看着她擡眸望向自己時眼中的星光盈盈,驟然失神。

從第一次同餘嬌嬌見面時,他就知道餘嬌嬌是特別的。

兩人多年傳書,越是了解餘嬌嬌,他便越驚喜于餘嬌嬌的心性才能。

她有勇有謀,雖對自己有所仰慕但不會放棄本心。這樣的女子,他想要征服,卻也知她不甘被困于後院之中。

秦王不可能因為一個餘嬌冷落其他輔臣之女,皇帝更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空設六宮。

她不願意,秦王也不想因為此事同她心生間隙,損失一員得力幹将。

所以他想過日後讓餘嬌嬌成為女官,既能發揮她的才能,又能日日相見,聊表慰藉。

可她還是不願。

秦王垂下眼眸,最終放下那一絲缱绻,揚唇笑道:“好,便以彼之矛,為己之盾。”

餘嬌嬌也揚起唇角,小梨渦醉如醇釀,伸出小指歪頭一笑:“一言為定。”

*

秦王走後,餘嬌嬌一屁股坐回位置上,踢掉鞋子倒了杯茶仰頭牛飲而盡。

啧,同這秦王相處當真是累人,不僅總要拽些文绉绉的話,還要時不時表現出一副愛慕敬仰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對他一往情深。

不過看來她這些年在秦王面前樹立的形象還是挺成功的。

一個才貌雙全,心懷天下,雖然有手段有謀略,但內心良善在大事決斷上優柔寡斷,對他一往情深卻又不願困于後宮的經商奇才。

男人吶,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尤其是秦王這種有野心有能力的男人,自然認為拿捏她易如反掌。

比起紅袖添香,不如讓餘嬌嬌發揮所長為他所用。

畢竟對于秦王來說,即便日後登基為帝,居廟堂之高想要統管民間經營之事也總有諸多不易。富可敵國便是威脅,與其讓其他人揚威商海,不如讓一個愛慕自己的女人成為天下首富,不僅不會背叛還有諸多易處。

只是秦王不知道,這也正是餘嬌嬌想要的。

當初系統任務完成後,餘嬌嬌索要的另外一件獎勵,便是這未來百年天下大勢。

妙宗年老,內有三子奪帝,外有蠻夷虎視眈眈。

狼奴、南蠻趁妙宗病危之際入侵中原,秦王征狼奴,破敵萬鈞;南蠻掠溪城,占蒲、肅兩州,攻渝城,幸得刺客炏奉靈毒殺南蠻王,南蠻軍大亂,為秦王救援渝城贏得救援時間。

秦王此戰軍功赫赫,朝中聲望極盛,反觀裕、珉二子相争已久,妙宗不滿,傳位秦王。

秦王是注定要登基帝位,開太平盛世之人。

投靠他,利用他,欺騙他,成為這天底下最自在安全之人,便是餘嬌嬌的謀算。

要說有無愧疚,自然沒有。

像秦王這樣的人,天生的帝王心計,對她或許有些情誼,但也不過是在不觸動自身利益之上的些許動心。

說到底各取所得罷了。

只看誰是道高一尺,誰是魔高一丈。

餘嬌嬌垂眼望着地上還未幹透的一灘血跡。

不過也不知道這人發什麽神經,錦南待得好好地,非要來揚州一趟。

難不成是擔心她對楊城祥心慈手軟,來監視她動手的?

餘嬌嬌心中頓時否定,沒道理,金部侍郎之職已成定局,楊城祥是死是活已經沒有意義,他不會因為這個專門跑到揚州一趟。

餘嬌嬌兩腳踩在椅面,單手撐着下巴思忖。

應當是因為付清輝。

金玉公主乃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聖上對她很是寵愛,可以說榮冠京華。

而金玉公主三子一女,對這唯一的小女兒香緣郡主很是寵溺。倘若付清輝同香緣郡主喜結良緣,那便是得了金玉公主這一大助力。

更何況付清輝有将相之才,若将他納入麾下乃是一本萬利之事,便是恨其如珉王,想來也還是對付清輝有拉攏之心。

秦王此次前來,一是警告她不要攪擾了付清輝和香緣郡主的緣分;二是擔心她因為往事對付清輝心生嫌隙,與其不合,亂了大事。

餘嬌嬌嘆了口氣,幸好她有金手指,不然哪裏玩得過這群老狐貍,就連沈獻那不及弱冠的少年人都穎悟絕倫。

正感嘆着,銀紋推門而入,拎着拖把二話不說悶頭拖地上的血跡。

餘嬌嬌望着他滿臉欣慰:“銀紋,還是你好,心思淺,同你說話都不用過腦子。”

銀紋:?

怎麽感覺她在罵我。

銀紋也懶得多去思考,邊拖地邊問:“主子,您之前說‘過了這遭咱們就是潑天富貴’,可如今楊城祥已死,新知州上任,我瞧着同往常也并無兩樣,哪裏有潑天富貴?”

餘嬌嬌搖頭晃腦:“天機不可洩露,日後自然會見分曉。”

随後她又換了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再說了,做人要多一些理想,少一些銅臭味,哪能事事向錢看齊呢?我平日少你們銀錢了嗎?”

銀紋:“主子......事事向錢看齊的人,不是你嗎。”

“......”

餘嬌嬌痛心疾首,“我這不是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嗎!沒我賺錢,平日你們能有那麽多銀子花嗎,你屋裏那些劍譜心法武器,哪樣不是花重金買來的!”

她掩面假泣,“如今你長大了,翅膀硬了,開始嫌棄我俗氣愛錢了。”

銀紋:“......”

見她戲精附體,銀紋選擇打斷施法。

“對了主子,您前些日子讓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餘嬌嬌頓時停止嘤嘤作态,恢複正常起身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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