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章

32   第 32 章

一夜()歡慶, 相稱之下揚州城的清晨顯得有些清冷。

街道幾無行人,唯有小池塘旁有嬷嬷們用長竹竿勾起被抵在荷葉水草深處的花燈,挑揀出裏面還未燃盡的蠟油。

天色剛起魚肚白, 餘府門前就傳來了敲門聲。

小厮打着哈欠開門, 瞧見來人一身白衣, 鬥笠白紗垂面,面具覆臉,驚訝道:“沈神醫, 您怎麽來了?”

這些日子衆人對沈獻在望山救回餘嬌嬌的事情也多有耳聞,所以對他很是敬重。

沈獻背着個藥箱堂而皇之走進大門:“我客棧的租金到期了。”

“哦。”

小厮下意識應下, 摸了摸腦袋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這客棧租金到期,來咱們餘府幹嘛?”

他想追上去, 但沈獻已經輕車熟路朝後院走去。

餘嬌嬌一覺好夢, 起床伸了個懶腰。

今日晨起心情不錯,打開衣櫃挑了身新做的橙白相間的衣裙換上, 銀臺給她梳了個嬌俏的雙兔髻,插上毛茸茸的團球發釵, 再點上紅色花钿,活脫脫的廣寒玉兔抱桂香,煞是嬌俏。

“主子,沈公子來了,在會客堂等着呢。”

餘嬌嬌塗上口脂:“沈獻?”

“是啊,不知道來幹嘛的, 人也不急, 在那喝了好一會茶了。”

“應當是來告別的, 這麽早就來想是還未用早膳,将早膳送到會客堂吧,再給他多準備些銀兩,好歹也算是生死之交。”

Advertisement

銀臺望着鏡中餘嬌嬌的發髻,調整了下簪在發中的桂花絨花,調笑道:“沈公子走了,主子您舍得嗎?”

餘嬌嬌拆了十指包裹的布帶,露出新染好的橙紅色指甲,左右欣賞一番:“人生皆過客,有什麽舍得不舍得的。”

梳妝完後,餘嬌嬌走到試衣鏡前旋身,滿意地欣賞一番自己的打扮便出門去了會客堂。

剛進屋就看到沈獻正在喝茶。

見他身邊只帶了一個藥箱,包裹衣物錢財皆沒有,餘嬌嬌眼皮一跳,頓覺有些不妙,但依舊笑着坐下寒暄。

“沈神醫這麽一大早來告別讓我受寵若驚啊。不過天下無不散筵席,倒也無需太過感傷,日後若有機會,我必定會去百草谷叨擾神醫,重敘舊情。”

沈獻原先見窈窕身影推門而入,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沒想到這人剛進來就是趕他走的,頓時被氣得沒好氣道:“不就是喝了你家幾盞茶,就急着趕客啊。”

餘嬌嬌狀似驚訝:“這是什麽話,沈神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恩沒齒難忘,我怎麽會趕您走呢。只是沈神醫您之前說過,診脈結束了便要離開,如今将至十月,算算日子也到時間了。恩公要走,我雖舍不得,不過百草谷路途遙遠,還是得趁天色尚早時離開,否則耽誤晚上歇宿。”

沈獻一抖衣擺,落落大方直切重點:“既然你舍不得,那我就不走啦。”

餘嬌嬌難得一噎,依舊維持着笑意:“不走也好,有沈神醫在,揚州城的百姓也能少些病痛疾苦。那不知神醫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沈獻一本正經:“我沒錢交客棧租金被趕了出來,想了想,也只有你這裏能坦然住下。”

餘嬌嬌聽着他面不改色的鬼扯,那客棧因着沈獻每日賓客都絡繹不絕,恨不得将沈獻供起來當財神,怎麽可能把他趕出來。

“這倒也不難,咱們也曾患難與共,算是生死之交,這點小錢就由我幫沈神醫出了。”

沈獻一擺手直言道:“那倒也不必,客棧到底沒你這住得舒坦,所以我決定搬回來。”

餘嬌嬌果斷拒絕,面色正直:“那可不行,沈神醫,我尚未婚嫁,你雖未行弱冠之禮,但到底是個男子,這樣堂而皇之住在餘府裏旁人怎麽看我?”

沈獻當即反擊:“你編理由也編個好些的,當初在青樓千金一擲買下我的時候不是很豪氣很得意嗎,怎麽那時候不要名聲的?”

他又放下茶杯長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走嗎,只是當初在望山為了救人性命險些丢了半條命,如今身體還未恢複,虛弱得很,走幾步就喘氣,不能跋山涉水舟車勞頓,否則怕是得身隕半道,屍橫荒野。”

餘嬌嬌:“......”

沈獻掩袖咳了咳,接着道:“這調養身體不在一朝一夕,自然得山珍海味伺候着,奇珍異草調養着,還得保持心情愉悅不能生氣。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餘城君這裏最為合适,想來餘城君是不忍拒絕的吧。”

餘嬌嬌咬牙笑道:“我要是拒絕呢。”

沈獻又嘆了口氣,語氣逐漸威脅:“那我只能在餘府門口支個攤子當個江湖游醫掙錢治病,日後若是病入骨髓無藥可治就一根繩子吊死在餘府門口一了百了。”

“......”

媽的,真是個狠人。

餘嬌嬌知道他幹得出來這事,氣笑:“你這是非得賴在我這了。”

沈獻喝了口茶:“說話不要這麽難聽,大家都是體面人,餘城君要是不願意,我自然不會強求的。”

是啊,你只會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

這下輪到餘嬌嬌嘆了口氣:“行吧,你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我餘嬌嬌向來知恩圖報,到底欠你一命,幫你養好身子也是分內之事,只是你必須要告訴我一件事。”

她望向沈獻,“你救我的那碗藥。”

提到這沈獻靜望向她的目光,似是在确定她話中之意,良久,他搖了搖頭無奈一攤手:“看來還是沒瞞住你。”

餘嬌嬌忍不住吐槽:“那藥的味道那麽沖鼻,我就是想不發現也難。沈獻,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沒騙你,我的确是百草谷的人。當年我尚在襁褓時生了一場怪病差點一命嗚呼。師傅為了救我翻遍醫書,最終找到一種南郢奇術将我治好,但那奇術雖有起死回生之效,卻是一種奇毒,副作用極大,每當毒發身體如火燎熔漿,生不如死。”

沈獻靠在椅背上,語氣輕飄,回憶起往事目光有些恍惚:“後來師傅想了各種法子都沒能将我治好,只能以行針術封住我的一半筋脈,延緩毒發至每月一次。師傅西去後,我也嘗試了各種方法,卻都醫治無果。不過我的血雖有劇毒,但若是将血配以野紅花,便能去除毒性,成為所謂的靈藥妙藥,解百毒治百病。”

沈獻揚了揚嘴角似是自嘲,“很不可思議對吧,天下奇毒配上随處可見随手可摘的野菜,居然成了救命良藥。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事實就是如此。不過我當初救你時也沒多少把握,畢竟瘟疫并非中毒,我就死馬當活馬醫試一下,沒想到當真有用。”

南郢奇術?

餘嬌嬌思忖,看來當真是藥人,沈獻的描述和她在系統中了解的藥人族一模一樣,只是沈獻是為治病陰差陽錯成了藥人,而非藥人一脈。

百草谷既然是萬藥之谷,想來各種偏方奇書數不甚數,有南郢奇術的記載是有這種可能的。

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晚,還有沈獻在望山昏迷中的痛苦神色,應當就是毒發時的症狀。

“此事還有其他人知曉嗎?”

沈獻揚了揚眉:“自然沒有。這可是與我性命有關之事,我怎會輕易告訴他人。”

“可你不就告訴我了。”

“你既然都發現了,我也沒什麽好隐瞞。”

餘嬌嬌忍不住吐槽:“我問你就說嗎?”

“你問我就說。”

見他神色坦然,餘嬌嬌心中陡然一跳。

明明等于是将自己的命交給了她;明明他也不是什麽心無警惕之人,怎麽可以這麽理所應當。

餘嬌嬌下意識摒棄心中的那一絲異樣,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遮掩。

沈獻有些意外:“這是我方才用的茶杯。”

餘嬌嬌一口水嗆在嗓子裏噴出來,連忙将茶杯放回桌上擦衣裳,結果一不小心衣袖将茶杯掃落摔了個粉碎,茶水四濺,連衣裙都沾上了茶葉。

餘嬌嬌嗆得面紅耳赤,連連擺手:“咳咳咳......沒事沒事,待會讓人收拾就好,對了你還沒用早膳吧,我差人送了些飯菜過來,你先吃,我去換件衣裳。”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大有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

轉眼間屋裏就剩沈獻一個人。

沈獻:“?”

雖然不知道餘嬌嬌為何有些反常,不過她平日裏總是看起來勝券在握的篤定模樣,這般少見的懵懂倒很是可愛~

好歹是住進來了。

沈獻笑眼眯眯很是滿意。

最開始他的确是打算養好身體後離開揚州城,找個地方恢複原貌便回百草谷去。

可如今他不想走啦。

他要留在這裏。

丫鬟們将早茶布置上桌,沈獻見桌上都是他平日裏愛吃的,眼中笑意更甚,昂頭道:“跟餘嬌嬌說,我等她一起吃。”

*

內院

餘嬌嬌換了身藕粉色的衣裳,瞧着衣櫃前的鑲寶石玻璃鏡中的修長身影嘆了口氣。

今日這是怎麽了,居然會這麽輕易亂了心神。

她此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讓沈獻留下來了。

可既然答應了,也不好再反悔。

想起沈獻在望山不吃不喝不睡研制藥方的那股莽勁,他真幹得出來一根繩子吊死在餘府門口這事。

況且畢竟他為了救自己放了半身血,要是執意攆他走,倒顯得她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拔吊無情。

啊呸,餘嬌嬌一拍腦袋,這什麽詞啊。

污言穢語,污言穢語。

嘆了口氣,餘嬌嬌整理好衣裳回到會客堂。

沈獻已經取下面具,正雙手撐着下巴發呆,見她進來,忍不住抱怨:“我快餓死了。”

若是有一天,一個出塵絕世的美人捧着臉奶聲奶氣沖你撒嬌,你會是什麽感覺。

反正餘嬌嬌是覺得心中一悸,一瞬間差點沒喘上氣。

流民一事突起,望山月餘,她也許久未見到沈獻真容,如今突然的美顏暴擊,還是讓她吃不消。

餘嬌嬌坐下挪開視線:“餓死了就吃,沒人攔着你。既然你的秘密沒有第三個人知曉,倒也不成問題,吃好喝好,養好身體趕緊走人。”

沈獻見她态度突變,以為她是奸商心性作祟,覺得自己白吃白喝占便宜,解釋道:“你放心,我又不白吃你的,日後每周我會去你們餘家的醫館出診一次,所有收入都歸你。”

以沈獻的醫術和現如今的名氣,有他在醫館裏就等于供了個活菩薩,不僅病人絡繹不絕,還能培養神醫後備人才,到時候餘家醫館的名氣不可同日而語。

能有錢賺,餘嬌嬌的面色緩和不少,舀了碗鮑魚海鮮火腿粥放到他面前,輕聲細語:“慢點吃,小心燙。”

沈獻:“......”

他就未見過有人如此現實。

【作者有話說】

沈獻的新目标:我要留在這裏,成為餘府唯一的男主人!

餘嬌嬌:真是好大的志向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