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章

57   第 57 章

按理說公文乃是內管秘件, 尋常百姓不得窺探,但既然付清輝說了,餘嬌嬌也不猶豫, 從桌上拿起公文翻看。

越往後翻, 原本放松的眉頭越緊, 最後擰成一團,詫異道:“怎麽這麽多。”

“這是這幾年失蹤人口的數量,大多數* 是被拐賣的孩子。”

付清輝喝了口茶, “原本拐賣人口的事情時有發生,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但被拐賣的人一般都是在揚州城附近的鄉野村舍,城內雖有卻極少,可這幾年孩子失蹤的數量成倍上翻,甚至這一年內就有二十三家孩子失蹤。”

“數量在短時間內過于聚集了, 不應當如此。”

人口拐賣不是易事, 拐走孩子不難,但要将孩子帶出城卻毫無破綻卻并是一件易事。

如虎娃這般年紀的孩子并非無知嬰孩, 心中有數,不可能不哭不鬧不求救。

想要将孩子順利帶出城, 要麽将孩子迷暈撞入貨箱馬車僞裝出城,這也是餘嬌嬌找付清輝派人守城的原因;要麽,人販子同守城的官員有所勾結。

楊城祥那時候倒有可能,但如今付清輝在,他不可能不排查守城士兵。

付清輝點頭:“沒錯,更奇怪的是, 城門加倍嚴防也查不到異樣。”

付清輝的辦事能力餘嬌嬌心中有數, 聽到這話頓時道:“孩子還在城內?”

“不一定, 你那慈濟堂幾十個孩子你應當也是知道的,想要在城內藏下幾十個孩子不被人發現并不容易,這幾個月城中各家大戶以及酒樓客棧我都派人暗探過,并無異樣,尋常人家哪裏有那麽大的地方能塞下幾十個人。”

“青樓呢?”

聽到沈獻的話,付清輝看了他一眼:“青樓、賭坊倒是有可能,但那裏人流衆多各要處又都有護衛嚴守,衙門想要暗探并不容易。”

“我可以。”

沈獻見兩人望向他,出聲道,“虎娃這些日子一直在醫館,他身上會沾染一股草藥味,白日我在他身上聞到了甘牛至和艾納香的味道,這兩種草藥味道獨特且中原地區并不常見,尋常人不會沾上。”

付清輝将信将疑:“可是青樓賭坊人多且雜,氣味濃郁,你确定能聞到嗎?”

沈獻眉梢微挑:“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分辨氣味是學醫入門,我天生五感異于常人,對于氣味更是敏感,五歲便能分辨出上千種氣味不同,只要虎娃在那裏,必定能尋到。”

他頓了頓,撇過頭勉為其難道,“而且青樓我熟悉,若是關人我也知道關在哪裏。”

餘嬌嬌點頭:“好,事不宜遲咱們先去探探路。”

“等下。”

付清輝起身:“還是不妥,你們兩個人一個帶着面具,一個在揚州城聲名赫赫,去青樓賭坊未免太過惹眼。餘家滿城尋找孩子必定會引起犯人警覺,你們出現了反而引人矚目。”

付清輝說得在理,“但時間拖得越久氣味就會越混雜,想要再找到虎娃便難上加難。”沈獻思忖片刻,“這樣,讓何若瑄去青樓,他雖比不上我,但也可聞氣辨人。我可以摘了面具去賭坊,揚州人并未有多少人見過我的真容,不易被發現,分頭行動也快些。”

付清輝同意:“好,我會派人在外面接應你們,一旦有任何發現切莫打草驚蛇,需得甕中捉鼈。”

幾人商定,正待出發就見房門被推開,嬌俏的女聲傳來:“這麽好玩的事情怎麽能不帶我呢?”

香緣郡主雙手環胸,揚唇笑着走進屋裏,滿目興奮,“我同你們一道去。”

付清輝見了她,皺眉勸道:“郡主,這件事情并非兒戲。賭坊雜亂,郡主千金之軀不可屈尊。”

“怎麽不可以,我也可以幫忙去找人啊,我在揚州城也并無多少人認識,而且咱們是去探察又不是去打架,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她湊到付清輝旁邊,抱住他的手臂,“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賭坊呢,你讓我去玩玩嘛。”

付清輝見她靠過來,白面一紅,伸手拂去她的手臂:“郡主殿下自重,這成何體統。”

他目光躲閃望向餘嬌嬌和沈獻,神色尴尬。

餘嬌嬌頓時撓着下巴左顧右看,當做瞧不見他那別別扭扭的模樣。她這表哥人模狗樣久了,有時候對于自己的言行要求古板到迂腐。

沈獻倒是視若無睹,旁人如何親昵本也與他無關,只要不是纏着餘嬌嬌就行,纏着付清輝他更樂得所見,但此時時間緊迫,他不耐煩地出聲催促。

“要不要去快點決定,虎娃子可沒時間等你們卿卿我我。”

付清輝聽到這話,面皮更紅,整理了下衣服剛要說話就聽到一陣嚷叫。

“去去去,時間緊迫,救人要緊,咱們現在就出發!”

香緣郡主生怕付清輝又攔着自己,一不做二不休拉着餘嬌嬌就朝外跑。

沈獻本也懶得搭理付清輝,見餘嬌嬌走了,頓時擡腳追上前,強行擠到兩姑娘中間,撅着屁股将香緣郡主擠開:“你占誰便宜呢。”

香緣郡主自小衆星捧月,何時被人這般對待:“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啊,你既同餘姑娘是一對,那咱們日後好歹也是親戚。”

雖說同餘嬌嬌是一對這話聽着悅耳,但沈獻也不甘示弱回怼:“誰跟你是親戚,你同付清輝八字還沒一撇呢。”

“我好歹也是皇家郡主,同我當親戚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哦,所以呢。”

瞧着屋外一路互怼走遠的三人,留在書房的付清輝:“......”

*

“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煙熏霧漫的賭坊內,幾臺長桌四周聚滿了哄鬧的人群,在吊頂之下皆是目紅面赤,撕心裂肺的喊嚷着下注,像是吸了毒的螞蟥。

“啊!!!贏了贏了,我又贏了!”

一身紅衣的姑娘興奮大笑着将桌上的銀兩撥到自己面前,“再來,再來!”

她身旁,容貌清俊的少年瞥了眼賭桌上神色陰翳相互暗使眼色的莊家和賭徒,并不作聲。

來揚州這幾個月,同餘嬌嬌在一塊耳濡目染,賭坊生意場上的一些手段他也有所耳聞,這種地方贏錢容易,輸錢更容易,但想将口袋裏的錢帶出去可比登天還難。

不過他并不打算提醒香緣郡主,他們這次來的目的本就是暗探,若是起了沖突反而不妙。

讓這小郡主玩得盡興便好,不耽誤他找人。

沈獻從擁擠的人群中出去,朝偏僻處走去,被坐在邊角裏監視的打手攔住,用長棍一指:“喂,你找什麽呢?”

“茅房在哪?”

那打手聽到這話收了長棍,坐回原處不耐煩地朝後一指:“後院後院!”

“多謝。”

*

不同于賭坊內的喧嚣吵嚷,雲霧屯屯,眩暈又迷離,熱鬧得沒有白天黑夜。

賭坊外,一片清冷。

黑森森的夜晚寂靜如墳墓,唯有不遠處更夫敲着梆子的咚咚聲,忽遠忽近的飄來,像是無法歸家的游魂。

月涼如水,餘嬌嬌和付清輝守在賭坊對面的小巷裏,一人一邊,雙手環胸靠牆而立。

“表哥日理萬機,公務繁忙,怎麽親自跟來了。”

聽到餘嬌嬌笑不嗤嗤的調侃,付清輝也沒了脾氣:“郡主千金之軀,若是在揚州出了事情便是我的失職。”

“哦~”

“......”

付清輝默了默,反擊道:“表妹最近倒是春風無限,餘府門前一場鬧劇衆人皆知,餘家商號名頭愈響,恭喜恭喜啊。”

餘嬌嬌抱了抱拳:“付大人斷案三寶,發配鞭刑斬立決,也算是鄉裏聞名,家喻戶曉,有香緣郡主相助,想必大人必得付青天之名,同喜同喜。”

付清輝:“......”

提到香緣郡主,他就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位小祖宗實在過于難纏,脾氣大心眼好,罵不得兇不得,成日要替天行道,見到堂上惡霸不有分說先抽一頓,雖鄉裏解氣,卻着實不論規矩。

餘嬌嬌還是第一次見付清輝吃癟到這番境地,忍不住笑出了聲,幸災樂禍:“付大人,看來您這是栽了。”

付清輝瞥了她一眼:“表妹也不遑多讓。”

餘嬌嬌眉梢微挑,并未反駁。

兩人靜默片刻,月色如流水,餘嬌嬌靠着牆壁,望向當空殘月,有些感慨。

“咱們倒是許久未這般說過話了,上次我記得還是被先生罰到書苑外罰站,因為什麽來着......好像是你跟同苑的學生打架,還連累了我一起受罰。”

付清輝眉頭微蹙:“分明是你在人家書包裏放了老鼠,被發現後又将別人打了一頓還連累了我。”

“我放老鼠還不是因為他欺負你。”

兩人不甘示弱,唇槍舌劍數落起往事,忽而又沉默了下去。

餘嬌嬌輕笑一聲:“沒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

那時候,餘嬌嬌剛到這個世界沒多久,雖然在家受後母欺壓,衣食寒碜,但也自得其樂。

那時候,阿穎還在,她同阿穎相依為命,以為有她護着,他們的日子定會慢慢好起來。

那時候付清輝的爹娘還未逝世,他同其他孩子一樣聰慧又頑劣,兩人也算狼狽為奸,臭味相同。

付清輝擡頭望着月亮,旋即垂下眼眸。

是啊,都過去這麽久了。

像是有一天,忽然橫刀從天空墜下,一刀斬斷兒時的惬意和無憂,從此他們的世界裏只剩下算計和冷漠,兒時摯友也會形同陌路。

他望向黑暗中面容模糊的餘嬌嬌,單刀直入道。

“表妹,其實你是秦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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