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師姐,給他看什麽看!”一聽這話蚩寒洲渾身上下都露出一股子的不樂意“我可不是随随便便都會給人看病的。”
張玄蘊說道:“少廢話,快去。記得給他弄些藥好好調理下。”
蚩寒洲摔着袖子走了,手臂上的紅蛇蠕動着将自己盡量縮得更小了,像是生怕被此時的蚩寒洲給煲了湯。
看着天空中猩紅的裂痕,張玄蘊收回視線,抿了口茶站起身朝後院的澡池走去。
她可不想讓謝子厭死了。
外院,謝子厭正将傷口的布條拆了下來。
有張玄蘊給的藥,他身上大多的傷已經愈合甚至沒留下什麽疤。
只有右邊的胸膛處因為傷得太深,又因為連日來的駕馬車傷口反複裂開,動作間疼得鑽心,可是他卻生生忍了一路還如同沒事人一般駕了一路馬車。
看着猙獰的傷口,謝子厭垂了垂眉。
傷藥已經用完了,整個逍遙仙府只有蚩寒洲和小八會醫術,其中蚩寒洲醫術最好,而小八只是半吊子,堪比人間的赤腳醫生。
但是他知道蚩寒洲只給張玄蘊和雲夢生看病,其它弟子有個頭疼腦熱都是找小八。
小八用的都是普通的藥草,療傷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但無論如何,總比這樣硬生生拖着好。
謝子厭準備将布條纏好去找小八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他驀地擡眸,就見一抹靛青色出現在門口,蚩寒洲正吊着一雙桃花眼望着自己。
蚩寒洲很少會出現在外院,更別提出現在謝子厭的房間。
思念電轉間,也想不出來他來做什麽。
少年不動聲色地将長衫快速系好,謝子厭站起身彎腰行禮,喚了聲“師叔。”
蚩寒洲板着臉提步踏進房間。
走到謝子厭身邊時才想起自己竟然比他矮了一點,少年臉色更不爽了。
手臂上纏繞的紅蛇感應到他的情緒,瞬間支起了扁扁的腦袋,一雙紅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謝子厭。
“不知師叔此來,所為何事?”謝子厭像是沒有看到紅蛇,一邊說着一邊去拿桌子上的水壺倒茶時,卻不想手腕倏地被攥住。
謝子厭瞬間緊繃,身體本能就要掙紮時,卻聽蚩寒洲沒好氣地說了聲“別動。”
發現對方是在給自己把脈時,謝子厭莫名其妙到怪異。
這人莫不是練功把腦袋給練壞了吧?
很快把完脈,蚩寒洲甩開謝子厭的手站起身。
嫌惡地拿了一方靛藍色手帕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幹淨,眼裏的情緒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而謝子厭半垂着濃睫下皆是陰霾,手臂也背在了身後,使勁用袖子擦着被把脈過的地方,眉眼間比平日裏更加陰冷。
一室寂靜。
兩個美得各有千秋的少年相對而立,明明只是相差了四歲,十九歲的蚩寒洲臉上還殘留着朝朝少年氣,謝子厭卻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且冷硬。
終于擦幹淨了手,蚩寒洲将手帕扔在地上,一臉驕衿地說道:“一會有人送藥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裏。”
說完,像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轉身就走。
他剛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謝子厭的聲音。
“為什麽?”
蚩寒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回頭盯了謝子厭一眼“什麽為什麽?”
謝子厭像是恭敬地彎了彎腰,問道“弟子想問,勞駕師叔來給弟子看病,是為何?”
“本少主心情好,用得着你多問?”蚩寒洲絕不會說出是張玄蘊讓他來的,冷傲地睨了謝子厭一眼“聽着,你給我好好養傷,以後別再廢物般地拖我師姐後腿了!”
扔下這句話,他大步離去。
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門口,謝子厭才收回視線,撐着桌沿坐了下來。
夏日的熱陽從窗幾流淌了進來,将少年的半張臉照得透亮,勾勒得鼻梁愈加高挺。
等黃昏來臨前果然有弟子送來了幾幅藥,望着托盤中的幾粒丹藥,謝子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普通的弟子很少能分到煉丹師煉制的丹藥。
而這次蚩寒洲卻給了他好幾顆。
想起臨走前這人說的話,謝子厭眼眸閃過一絲不明的幽光。
張玄蘊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暮色四合,一輪彎月斜斜地挂在樹梢上。
她伸了個懶腰,只感覺神清氣爽,多日來的疲倦終于一掃而空。
穿上衣衫,來到飯堂,撩起門簾,果然看見月牙白的身影正在竈堂邊忙碌。
如玉的翩翩濁世佳公子正微微彎腰,一手掖袖,一手拿着鍋鏟,他在煙火中回頭,對着張玄蘊笑了笑“醒了?”
熱氣氤氲了他俊秀的五官,讓他沾染了人間煙火,卻如冰天雪地裏的一捧暖烘烘的熱意,溫暖得讓張玄蘊眼眶幾乎一熱。
他看見她站在門口沒動,問道:“是不是餓極了?早知道我應該早些準備的。”
張玄蘊心理清楚,分明是因為她睡得太久了,而雲夢生不舍叫她起床,卻反而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心裏暖得不像話,笑意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臉上,一邊大步朝雲夢生走去一邊厚顏地叮囑道“下次師兄可要記得這話。”
“好。”雲夢生說着用筷子遞過來一截軟爛的鹵牛筋送到她唇邊“師兄錯了,這個給你賠罪。”
張玄蘊很上道地張開嘴,還未入喉,蚩寒洲一邊走進竈房一邊說道:“師姐,你又背着我偷吃。”
說笑打鬧一陣,張玄蘊特意将飯菜端到了自己院子中的白玉桌,然後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壇酒。
聞到這個香味,蚩寒洲桃花眼一亮“神仙醉,我也要我也要。”
“小孩子喝什麽酒。”雲夢生和張玄蘊齊刷刷地看了他一眼。
“師兄,師姐,我只喝一點點……”蚩寒洲眨巴着眼。
張玄蘊給他倒了一杯“那可說好了,只是一點點?”
雲夢生笑着搖了搖頭“也就你師姐每次上當,還每次都信你。”
“因為師姐好。”蚩寒洲說着,還跟小狗一樣在張玄蘊胳膊上蹭了蹭。
這一夜,張玄蘊興致極高,三人喝了好幾壇酒。
劃拳行酒令猜謎語,整個逍遙仙府已近許久未曾這樣的熱鬧了。
最後,張玄蘊還趁着微醺的醉意,在清亮的月下舞起了劍。
一邊舞一邊吟: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換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相比起內院的熱鬧,而外院謝子厭的房間裏,安靜寂寥得,連燭火都未曾點。
少年坐在黑暗中,盤腿打坐。
熟悉久遠到陌生的笑聲隐隐飄來,也送來了冰涼的山風。
最後的最後張玄蘊和雲夢生兩人都喝醉了,年齡最小的蚩寒洲反而最是清醒。
他彎腰,輕輕松松地抱起張玄蘊,慢悠悠地朝房間走去。
穿過長廊,月華明暗間,蚩寒洲将她放在床榻上,脫下鞋履,
“師姐……”他握着張玄蘊手在臉頰旁蹭了蹭,像是一聲不知何謂的嘆息。
張玄蘊第二天醒來時,就有弟子送來了溫度剛好的醒酒湯,洗漱完,她懶懶散散地開始在逍遙仙府閑逛。
離開逍遙仙府足足一月有餘,終于回來,和她關系好的衆弟子們都很是開心。
一個個見到她都沖了過來‘師叔師叔’地叫着。
能被花醉月留下的弟子,長得都不會太差,甚至可以說各有千秋。
被十多個俊俏的小弟子圍在中間的張玄蘊,簡直就像是被莺莺燕燕環繞的皇帝。
換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那心情都會格外舒暢。
張玄蘊掐掐這個小弟子的臉,摸摸那個弟子的小腦袋。
謝子厭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挺拔清瘦的身影站在屋檐下,在場的人誰都沒有發現。
張玄蘊笑眯眯地說道:“不止你們想師叔,師叔可也很想你們的。”
“師叔又在打趣我們。”展期撇了撇嘴。
“展期說得對。”撫川慢吞吞地附和道。
小橘子是個急性子,立刻維護道“師叔說的話絕對是真的。”說完還特別一臉真誠地看向張玄蘊問道“我說得對不對師叔?”
這不是明顯給她下套嗎?
張玄蘊笑出了聲:“一月不見,小橘子怎地長得越發好看了?”她裝模作樣地挑起他的下巴,“那句話怎麽說來這,還真是亭亭玉立……”
在無風的陰影處,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謝子厭眼中閃過一抹濃烈到的厭惡。
這時,有弟子經過身邊,喚了一聲“謝師弟。”
聽到這個聲音,打鬧的衆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就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陰影裏的謝子厭。
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得像是蟄伏在林中的獸類,在逍遙仙府中簡直像個格格不入的另類。
張玄蘊很快收走視線,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自然而然地擡手戳了戳小橘子的腦袋“師叔可從來不說假話。”
話音一落,就從乾坤袋裏掏出了各種各樣的小吃零嘴和玩具。
惹得弟子們瞬間興高采烈。
謝子厭朝裏走去時,和張玄蘊錯身而過,這人面無表情連一聲‘師尊’都沒喚。
甚至看也沒看她一眼,連眼角餘光都透着一股子譏屑的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