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地下一層人聲鼎沸,護士臺前面擠滿了人。
他們好像不會排隊,也沒有人組織紀律,說話的時候每個人都在說,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夏稚被衛辭護在懷裏,兩人悄無聲息地從人群裏擠出來,漸漸靠近未開放的地下一層B區的小門。
“我的角度看不到護士臺,一會你回頭看一眼,如果護士沒注意到這邊,我們就溜進去。”衛辭低下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夏稚的耳畔,激起片片紅潤。
夏稚輕輕點了點頭。
這扇小門不是鎖死的,夏稚剛下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有兩個護士從裏面出來。
也就是說,地下二層的B區并不是封死的狀态,護士可以進,想來醫生也是可以的。
距離小門越來越近,夏稚手心冒汗,在衛辭的提醒下,快速轉頭看了一眼護士臺的方向。
整個護士臺被圍的水洩不通,到處都藍白色的病號服……
“可以進。”
他小聲說了一句,下一秒就被衛辭帶着邁了兩大步,兩人動作迅速地穿過了通往地下一層B區的小門。
衛辭反手穩住小門,而夏稚站在他的身前,看着與A區結構完全相同的B區走廊震驚不已。
一樣的護士站、一樣的大廳、一樣的燈光……角度和結構和A區一模一樣,就像一面鏡子,而這裏是鏡中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這裏十分安靜……哦不,可以用死寂來形容。
沒有人,也沒有聲音,冰冷的空氣鑽進夏稚的衣擺,激得汗毛豎起。
“這裏……”衛辭輕蹙眉心,低聲道:“不太對勁。”
“那還要繼續往裏面走嗎?”夏稚咽了咽口水,發出細小的咕嚕聲:“我想起來,那邊盡頭有樓梯……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應該可以進入地下二層。”
“別輕舉妄動。”衛辭說:“先觀察一下,再決定是否下去。”
說完,他再一次走到夏稚身前,伸過來一只手。
夏稚沒有猶豫,把自己冰涼的小手交了上去,握緊。
衛辭看了一眼手表,說:“時間有限,我們要在十點半之前趕回去。”望着幽幽的、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走廊,他說道:“白天的醫院裏是安全的,這裏應該也是。”
夏稚沒說話,因為他的心裏也沒底,此刻撲通撲通的,跳的很快。
兩人牽着手朝走廊深處走去,鞋子踩在皮質地毯上,帶出沉悶的聲響。
路過護士站,材質特意朝櫃臺裏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空空如也。
這條走廊也如同護士站一樣,除了結構相似,多餘的擺設一件也沒有,整個B區的氛圍都透出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護士站,就是走廊兩側的各種房間。
夏稚昨天來過地下一次,他記得A區有好幾個房間都是打通的,專做檢查室,有幾個小辦公室和繳費窗口,空閑的地方都擺滿了自動取片機,顯得滿滿當當。
而B區卻不一樣,每個房間都是單獨的,沒有打通,夏稚擡頭看每個房間的門牌,上面有的寫了診室、有的寫了手術室、有的還寫了幾號病房……
這是什麽意思?把所有的房間都混在一起了?
“難道是倉庫一樣的地方嗎?”夏稚喃喃出聲。
“應該不是。”衛辭說完,停在一間診室前,沉吟片刻,說:“我進去一趟,你在門口等我。”
夏稚拉緊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衛辭安撫道:“我很快就出來,萬一有人進來,你就敲敲門提醒我。”
B區不是完全封閉的,護士和醫生随時随地可能進來,衛辭需要一個人放風。
夏稚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我就敲一下。”他認真地叮囑:“你仔細聽,聽見敲門了就快出來!”
衛辭:“嗯。”
衛辭握住門把手,發現門竟然沒有鎖,他朝夏稚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進到裏面。
門被關上,發出咚的一聲,夏稚跟着心裏一跳。
背對着門而立,夏稚警惕環顧四周。
這間診室的門牌為【一號診室】
這是這條路上的第一間診室,它的對面叫【三號手術室】
在走過來的路上,夏稚看到了很多這種帶着編號的門牌,也不知道具體作用是什麽。
大約兩分鐘後,身後隔着門傳來一陣腳步聲,夏稚向旁邊撤了一下,讓出路,門随後打開,衛辭從裏面走出來,臉色有些難看。
但他沒有解釋,而是直接說:“去手術室。”
說完,直接擡腳進了對面的三號手術室。
這次他打開門沒有關,好像有目的似的,進去之後到處審視。夏稚就在他的身後,悄悄探頭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倏地瞪大眼睛,恐懼漫上眼眶。
“那是什麽?”
他的聲音顫抖。
衛辭看着裏面的手術臺,稍稍錯開一步,拿起旁邊櫃子上的病歷本。
他看着上面的字,幾秒鐘之後,給夏稚做出了解答。
“楊孝全,男,四十六周歲。”
躺在手術臺的,是一個人,已經死了的、被開膛破肚的人。
血腥味幾乎将夏稚吞沒,他幹嘔起來,受不住地向後退。
衛辭也跟了出來,他把門關上,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答案。
“他身體裏重要的器官都不見了。”衛辭說:“這家醫院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複雜。”
夏稚眼角含着淚,胃裏翻湧,他緩了好一會,才嗓音沙啞地問:“我們是不是不能通關了?”
都第四天了,他們才發現新的線索……還有三天,別說提前通關,能否順利熬過第七天都是問題。
“也未必。”衛辭說道:“逃生通道跟我們發現的線索關系不大。”
頓了頓,他第一次主動給夏稚科普起游戲的內部規則。
“每一個NPC、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怪物,都有它存在的含義。你可以将游戲當成一個故事,故事背景豐富,就會牽扯更多。”
“我們查到的線索并不完全指向每局游戲裏的逃生通道,更多時候是為了讓我們融入進這裏……”
“當你完美演繹自己的角色,就會發現觸發死亡條件其實也有難度。”
“游戲是中立的。”
最後這句話,在無數生命被游戲奪走的情況下,聽起來十分諷刺。
從裏到外了解這個游戲,并成功融入,就很難觸發死亡條件。
雖是這麽說,但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是太少了。
他們沒有多留,在衛辭進入第四間房間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你中午吃飯了嗎?”
“沒吃,下午被安排幹這種活,哪能吃得下去。”
“唉,我也沒吃,所以現在好餓啊。”
“哈哈一會你就不餓了,反而想吐。”
……
衛辭聽見聲音的下一秒,就拉着夏稚躲進了一個角落。
這裏是一個小的通道,但是裏面沒有門,只是一個凸出去的小角落,裏面沒有東西,卻很暗,如果不注意的話,大概率看不到這裏面有人。
“幾號手術室?”
“三號,我們動作快點,我可不想在這陰森的地方多待一秒。”
這應該是兩個女護士,她們的聲音很小,對話內容表明對進入這個地方的抵觸和恐懼。
夏稚緊貼着衛辭,感受對方的心跳跟自己的心跳錯開,而腳步聲也是越來越近,緊張中帶着些許刺激。
後來夏稚都不敢呼吸了,直到兩名女護士進入了三號手術室,他才敢稍稍呼出一口氣。
衛辭将他護在裏面,微微側身,令視野範圍更加開闊。
他看到三號手術室的門沒關,兩個護士的身影在裏面忙碌,像是拿了什麽東西,又在對表格。距離雖然很近,但那是因為角度問題看的不太真切。
衣袖忽然被拉了拉,他垂眸,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大眼睛。
“衛辭。”漂亮的小隊友像那晚兩人宿在同一張床上那樣,努力墊着腳湊到他的耳邊,“我聽到了一點聲音,不是她們發出的……是我們隔壁的房間。”
衛辭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眸底盛滿了驚恐之色。
“什麽聲音?”
“是那種窸窸窣窣的,像有什麽東西在塑料袋子裏亂動。”
他們隔壁房間就是剛才衛辭進去的第三個房間,他們去過了一號診室、三號手術室,第三間的門牌上是【七號病房】
雖然被稱作病房,但裏面卻是停屍間。
夏稚跟着進去的,這裏的格局跟他們病房的格局一樣,只是少了櫃子和衛生間,兩排擺滿了病床,病床上是一具具屍體……男女都有,看起來年紀不大,沒有老人,也沒有明顯的小孩。
讓夏稚恐懼的根源就是那一屋子的屍體。
衛辭并沒有懷疑他,而是沉思片刻後,說道:“不管是什麽,有護士在都不會出來。一會等她們離開,我們也需要盡快出去。”
“好。”
夏稚剛剛應聲,就聽見三號手術室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個護士滿手套都是刺目的血,她們拎出來一個黑色的大垃圾袋,把手套脫下來扔進去,嘴裏嘀咕些什麽。
夏稚聽得不太清楚,但感覺就是在抱怨。
随後,她們一個人重新進了三號手術室,另外一個在門口将垃圾袋系好。
不過一會,另外一個護士就出來了,她抱着兩個玻璃罐子,裏面裝着透明色的液體,被液體包裹的,則是人體內的內髒。
“快點吧,我們把這個送去辦公室,然後就下班了。”
“垃圾暫時放在這?”
“嗯,會有人來收的。”
她們兩個人抱着透明的罐子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不過多時哆哆嗦嗦地出來,頭也不回地往小門的方向走去。
護士離開後,空氣中似乎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夏稚探頭看了看,确定沒有人了之後才放開衛辭的衣袖。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來,衛辭讓夏稚去她們進過的房間看一看,而他要再去一次七號病房。
這兩個門斜對着,衛辭讓夏稚不要關門,他也不會關,兩人看一眼就出來。
夏稚很乖,他聽衛辭的話去了那間房間,這是少有的沒有門牌的房間,夏稚剛打開門就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冷氣……
不用多看,就知道這裏是類似冷庫一樣的地方,等他擡起頭,看見裏面架子上擺滿的用玻璃罐裝着的人體內髒,還是忍不住驚恐地後退一步。
這邊,衛辭站在門口,眯起眼掃過病床上的一具具屍體,耳邊隐隐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吸聲。
是那種很艱難的、無法順暢進行的呼吸。
正準備離開時,他恍然發現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張病床上的屍體胸腹似乎在起伏,而且口鼻處的透明袋子也發出了窸窣聲響……
就像夏稚形容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