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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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二十,夏稚和衛辭神色凝重地出現在住院部,路過護士臺,夏稚才意識地朝旁邊撤了撤,盡可能地離遠點。

這讓早上跟他聊的很好的護士溫茹柳愣了一下,明明她要打招呼來着。

夏稚也察覺到她有些失落的視線,忍不住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但是沒說什麽,匆匆跟着衛辭往走廊深處走去。

白日裏的住院部跟晚上差別很大,晚上不如不出去的話,走廊裏靜悄悄的,但白天到處都是人,有的是穿着病號服的病人來回走動、串門聊天,有的是家屬來送飯或者探病,穿白大褂的醫生也不少……

熱鬧得如同死亡來臨前回光返照的奇景。

差五分鐘十點半,夏稚和衛辭回到病房。

1513號病房裏靜悄悄的,仿佛他們進入的下一秒,所有的雜音都被阻隔。

病房裏是絕對安全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一層B區見過的太多,導致兩人都不想多說話。

躺在床上,夏稚一身冷汗,他蓋着被子,即使屋子裏溫度不冷,也被子蒙過了頭。

五分鐘的時間過得很快,十點半,其他三個人還沒有回來。

夏稚有點心慌,已經到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了……

難道蕭墨非他們出了什麽意外?

不敢多想,夏稚翻身而起,正好對上從衛生間裏出來的衛辭。

“他們還沒回來。”夏稚心慌慌,聲音斷斷續續:“我們要不要出去找他們?”

“先不要。”衛辭看了一眼時間,道:“在護士來送飯之前,我們不要出去。”

夏稚起先沒理解他的意思,直到護士推門進來,餐車上放着五分盒飯,才恍然大悟似的松了口氣。

“他們還活着。”

衛辭點了點頭,神情明顯放松了不少:“嗯。”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當兩人對着盒飯滿心歡喜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錯亂急促。

門被打開,以為蕭墨非為首的三人匆匆進來,看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發生了什麽?”衛辭問。

蕭墨非咕嚕咕嚕喝掉一瓶水,緩了緩,說道:“我們偷溜進去了……三樓。”

他的語氣沉重,沒有找到新線索的興奮感。

夏稚看了一眼張意,只見他臉色難看,白的近乎透明,仿佛被吓壞了似的,呆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李忠南的情況只比他好一點,但是臉上陰雲密布,顯然是對自己明早的手術以及發現的線索而感到愁悶。

衛辭看着蕭墨非,沉默片刻後,眼底閃過一道精明的光。

“我應該猜到了。”他說。

蕭墨非擡眼看着他,兩人只是對視一眼,便有一種聰明人跟聰明人信息共享的感覺,他緩緩開口:“你們也進去地下了?”

“嗯,只去了地下一層B區。”衛辭說:“這家醫院在暗地裏進行非法勾當——販賣人體器官。”

蕭墨非沉吟片刻:“地下也是?”

衛辭:“三層是什麽情況?”

蕭墨非:“停屍間。”

信息交換後,他們才發現醫院三樓構造跟地下B區還不一樣,B區的功能更多,而三層則完全是停屍場……

“沒有房間,到處堆積着屍體,散發惡臭。有一個傳送帶一樣的機器,連通上下,會把這些屍體運到一個管道裏,終點應該就是地下了。”

蕭墨非說完,一旁突然傳來一聲幹嘔,緊接着張意飛奔到衛生間去,大吐特吐。

見狀,夏稚也忍不住犯惡心,他可是親眼看見了那些內髒,還有一個開膛破肚的屍體……

“我觀察了一下,B區沒有你說的傳送機器,我懷疑屍體直接落到地下二層……也懷疑地下二層就是一個大冷庫。”衛辭說:“屍體雖然多,但他們也要保證不會高度腐爛,如果有一個跟醫院一樣大的冷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

“可以理解。”蕭墨非說:“逃生通道在三四層和地下二層的幾率有多大?”

衛辭:“不大。”

一直沉默無聲的李忠南突然說:“我知道逃生通道在哪。”

屋內的三人齊齊看過去。

被幾個人盯着,李忠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今天給你們打掩護的時候,我躲在櫃臺裏,看見一個護士上了四樓,她上去後沒多久就下來了,看起來心情很好。我就悄悄地順着樓梯往上走,發現四樓的A區的門跟其他的門不一樣,而且沒有上鎖。但我不敢去,我還得給你們放風……”

蕭墨非皺起眉頭:“你沒有檢查過就這麽确認?三樓已經很不難上去了,四樓更是艱難,如果是假的,我們可能都要死。”

李忠南連連點頭:“是真的,我發誓,如果白天有人守着的話……我們晚上去?”

晚上出了病房就是觸發死亡條件,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活下去的辦法……如果真如李忠南所說,四樓A區就是離開的逃生通道,那他們拼命地跑也能有機會全身而退。

只是太冒險了。

更何況……

李忠南的話不可信。

見幾個人都不說話,李忠南有些急了,“是真的,今天就算你們不去,我也要去,我下午還要做檢查,明天肯定是要手術的……反正我都要死了,總不會騙你們吧?我又沒有好處!”

衆人仍是沉默,各懷心思。

李忠南似乎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嘀嘀咕咕罵了幾句髒話,然後拉上床簾,拒絕再與其他人溝通。

中午這五份盒飯,大家都沒怎麽吃,尤其是張意,吐過之後仿佛大病一場,一口飯都吃不下。

來收飯盒的護士是溫茹柳,她算夏稚唯一一個眼熟的護士。

“你們都沒怎麽吃啊。”溫茹柳有些驚訝地說:“不餓嗎?”

其他人都沉默不語,溫茹柳有些尴尬,笑了笑就準備離開,這時,夏稚突然站起來,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往外走,并回答了她的問題。

“都沒什麽胃口……”說着,他有些狡黠地朝溫茹柳眨眨眼,壓低聲音道:“太清淡啦,我們好饞大魚大肉的。”

溫茹柳被他誇張的模樣逗笑,說道:“這不是生病了嗎,等之後你們出院了,想吃什麽都行……不行,出院之後還得注意飲食,不能立刻吃大油大膩。”

“唉,只能這樣了。”夏稚遺憾地說。

他就這樣跟在溫茹柳的身後,一邊閑聊着,一邊自然地出了病房。

溫茹柳似乎很喜歡他,把餐車推走這一路,一直在跟他聊天。

等聊得火熱時,夏稚開始找借口,有意将話題往醫院上引。

“護士姐姐,這裏工作待遇好嗎?”他随口問道。

溫茹柳笑着反問:“你問這個幹什麽?不會想來當護士吧?”說着,她似想到了什麽似的笑起來:“那可好,你長得這麽乖,病人肯定都喜歡你。”

夏稚被誇的臉頰一紅,連忙說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醫學專業的……是我老家的姐姐,比我大了兩歲,一直在老家那邊的區醫院做護士,可是那邊終究還是太小了,即使是區醫院待遇也不怎麽樣,她一直想換家醫院工作。”

漂亮的男生眼睛都不眨一下,憑空捏造一個姐姐出來。

溫茹柳聞言,沉默了片刻,道:“別來了,這沒什麽好的。”

上一秒說話時的笑容和熱情,頃刻間消失,留下的只有冷漠。

夏稚:“啊?這裏待遇不好嗎?我看病人挺多的……”

溫茹柳:“我不是說了嘛,能力是一回事,宣傳又是另外一回事。總之你記住,能不生病就不生你病,能不上這裏來就別來。”

夏稚茫然點頭。

年輕的護士把餐車推到一個房間裏,過了一會,緩緩嘆口氣。

她轉過身,對着站在門口十分乖巧的病人勾了勾唇。

“還好你只是小病……”頓了頓,她莫名強調一句:“記住了嗎,你只是得了一點小病。”

.

回病房的路上,夏稚心不在焉。

他總覺得溫茹柳是在向他說明病情的真實情況,具體有什麽含義,他只想到了極淺的那一層,還是結合早上盧海波來查房時說過的話……

盧海波說: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出院。

溫茹柳卻說:你得的是小病……不要被騙了。

這是不是說明,這家醫院中的一些腐敗勾當,這些工作人員都是知情的呢?

恍惚間,他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極淺的口袋裏掉出一團皺皺巴巴的紙。

夏稚愣了一下,一邊蹲下來撿紙團,一邊小聲說對不起。

站起來之後,他看着與自己相撞的人,驟然驚恐地瞪大眼。

“沒關系。”女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明明是年輕人,那雙漆黑瞳孔中卻黯淡無光。

她整個人都很瘦,卻挺了一個很大的肚子,跟夏稚點頭示意之後,雙手托着大肚子慢騰騰地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夏稚遠遠地見過她一次,在1508的病房門外。

她被婆婆教訓,無助且絕望地坐在床沿。

她是被阿姨們八卦的那位孕婦小娜……

也是昨晚走廊盡頭的那張熟悉詭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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