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沈良沅坐在陸賜身邊,看到老人進來後便随着陸賜起了身。
她沒有忽略沈太傅那一瞬的詫異,忍不住心裏緊了緊,但眼神沒有回避,而是在陸賜介紹到自己時輕輕點了點頭。
陸賜見沈太傅神情有些驚訝,也不知是因為看他談事還帶了夫人出來,史無前例,還是單單因為沈良沅,不過他還是先簡單解釋了一番:“這是內子,這次之所以跟着我一起來見太傅有些原因,稍後會與太傅說起。”
沈太傅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和藹地朝沈良沅打了個招呼,然後看向陸賜:“夫人花容秀姿,相信與王爺也是伉俪情深,好福氣。”
一有人誇沈良沅,陸賜便忍不住有點高興,沈太傅看着他比起剛剛明顯揚起的唇角,心裏忍不住到道了一句:王爺好似與過去來京時有些不一樣了,是因為成了婚的緣故?
這麽想着,他不禁又看了沈良沅兩眼,卻發現沈良沅也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見他看過來,又趕緊移開了視線。
剛剛進門看見她時的那種熟悉感又湧了上來,沈太傅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胡子,心裏有些奇怪,也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
寒暄過後,陸賜親自給沈太傅倒了茶。
将杯盞推過去,他聲音沉穩,不疾不徐:“昨日我初到京中,急着入宮一趟,未能去拜見太傅,太傅見諒。”
沈太傅謝過陸賜的茶,聽了他的話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是老夫昨日太着急了,王爺盡早入宮是對的。”
說完他看了陸賜一眼,眼裏有濃濃的擔憂。
兩人只這麽對視了片刻便已知京中的事情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如今皇上昏迷,儲君尚幼,朱家當勢,陸賜又這個時候入京,他身上的壓力不言而喻。
既然心裏都有了數,有些話也不用挑明了,陸賜只像閑聊似的問起了太子的事。
“聽聞太傅暫調到了翰林院,那如今教導太子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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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忠林太傅。”
陸賜神色一凜:“林太傅……若我沒記錯,他與朱大人是同窗。”
“是。”沈太傅點頭,面色也有些凝重,“林太傅對太子有些縱容,早前陛下便點過幾句,不過那時太子大多數功課還是老夫在教□□後覺得這樣比較張弛有度,老夫便想有嚴有松也無礙,但如今全交給了林太傅,老夫實在是擔憂。”
當今太子有兩個太傅,沈太傅是當初陛下欽點的,而林太傅則是皇後舉薦的,他也是三元及第入仕,文采學識都很出衆,陛下便準了。
現在看來,難道那時候朱家便在布局了?
可為什麽會挑林忠出來教導太子?他自身才學或許出衆,但并不能算得上一個好老師。
皇後為什麽選這樣一個太傅放在太子身邊,明明是遠不如沈太傅的人,哪怕是因為想安排自己的人在太子身邊,也該安排一個能力更出衆的才是。
畢竟,太子是一朝儲君,日後的成長至關重要。
沈太傅像是看出了陸賜疑惑,突然道:“王爺可能不知,皇後以前對太子十分嚴厲,使得太子早前養成了個十分怯弱又毫無主見的性子,陛下還因此責怪過皇後,早早找了老夫進宮任太傅一職,老夫是廢了很大的精力才重新将太子教養成如今的模樣。”
“竟是這樣?”
這事陸賜并不知道,畢竟這本就是後宮之事,他又遠離上京,總有察覺不到的時候。
沈太傅颔首,也正是因為這樣,皇後舉薦林忠時所說的理由是,知道自己以前對太子太過嚴厲,适得其反,便想再跳一位溫和的太傅在太子身邊。
陸賜凝眸輕點桌面,總覺得這其中透着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沈太傅瞧着他的神色,緩緩道:“我知道王爺心中所惑,不瞞你說,老夫心中也有疑惑。”
自古後宮哪位娘娘不是希望自己的皇子能得到皇上的青睐,為此自然是要想盡辦法給他最好的培養,但皇後卻好像有點事倍功半。
“太傅這次調到翰林院去修史是有人與皇後建議還是皇後主動說起?”陸賜突然又問。
沈太傅摸着胡子想了想:“好像是翰林院告假的那位同僚與皇後舉薦的老夫。”
陸賜聞言輕輕點頭,這倒與他所料一致,皇後再如何也沒有直接伸手朝堂,最大程度避免了給朝臣留下什麽話柄。
将自己想要知道的都一一了解過後,陸賜叫小二換了一壺茶上來。
原本以為今日所聊已經差不多到這兒的沈太傅驚訝了一下,看王爺這模樣是還有事情要說?
而後他想起剛剛進雅間時陸賜說的,今日他夫人跟着一起來是有些緣由的。
于是沈太傅又看了安靜坐在陸賜身邊的夫人一眼。
剛剛他與陸賜交談的過程中這位夫人并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聽着,他一個老人家也不禁有些好奇起來,是何事呢?
陸賜看沈太傅的目光落在了沈良沅身上,先是道:“說來有些湊巧,內子也姓沈。”
“哦?”沈太傅對沈良沅笑笑,“這倒确實是巧了。”
沈良沅今日跟在陸賜身邊,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便能趁此機會仔細看沈太傅,但這時卻反而低下了頭,她嘆息一聲:“其實這個我也不能肯定,不好與太傅攀親戚。”
沈太傅一愣,還有人連自己的姓都不确定的?
陸賜适時接過了話茬,終于道:“內子的父親罹患失憶之症,早前其實不知道自己姓什麽,是在一次偶然中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姓沈,便用了這個姓。”
其實他與沈太傅的關系還不至要說這麽涉及自家隐私的事,但沈太傅的心神卻一下被這句話吸引過去,根本顧不得這麽多了。
失憶……!
“王爺這是?”
沈太傅忍不住緊緊盯着陸賜,又看看沈良沅,心裏像是有了什麽預感似的,連手都不禁顫抖起來。
陸賜不會無緣無故與他說這些,更不可能毫無緣由便帶着自家夫人來見一位朝中大臣。
見鋪墊的差不多了,陸賜便看了沈良沅一眼,而後神色認真地與沈太傅道:“太傅,我聽聞貴府的小公子在早年失蹤了,不瞞你說,我一直在幫內子尋找她父親的身份,其中有諸多都與沈府的小公子相吻合。”
他話音落下,沈良沅從随身的荷包裏拿出了那枚雪玉的玉墜,陸賜便接着道:“這是內子的父親留給她的東西,據說沈小公子也擅玉雕之技,這次帶內子前來,便是想給太傅看看這玉墜。”
沈太傅微微顫着手接過這枚雕了佛像的玉墜,看到的第一眼,那雙年過花甲卻還是一直澄明的眼突然便紅了。
他的手攥着玉佩緊到有些發了白,甚至不用再細看幾眼,便能肯定:“這、這是煥之雕的玉佩!這一定是!”
老人抓着玉佩的手開始用力到泛白,嘴唇顫抖,斬釘截鐵後卻又看着那枚玉墜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賜看着激動到漸漸不能自持的沈太傅,又倒了一杯茶過去:“太傅,身子要緊。”
沈太傅深陷的情緒被陸賜打斷,在這杯茶中終于能稍稍平複了心情,他撫了撫眼角,終于啞聲道:“讓王爺見笑了。”
陸賜微微颔首:“我理解,只是太傅真的能确定,這就是沈小公子雕的玉墜麽?”
沈太傅摩挲着那沒玉墜,像是回憶起什麽,有些出了神:“他從小在這方面就很有天賦,秦先生也是因此才帶着他,教他技藝,我看過太多他做出來的東西,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他做的。”
說着,老人擡頭看向沈良沅,終于知道早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她雖然眉眼不像煥之,但鼻子和臉型是很像的。
他又想起昨天有位老友來了京中找到府上與他敘舊,說起這次是随一對夫妻入的京,那位夫人竟有些角度看起來有點像他家老大,那便是沈煥之的哥哥。
一直苦苦找尋了十幾年的人突然一下有了消息,沈太傅在剛剛的激動過後心裏卻也漸漸苦澀起來,他顫着聲問:“煥之他……”
沈良沅看着這位很可能就是她祖父的老人,突然便對爹爹過世的消息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紅着眼眶,想伸手去握握老人的手,卻又忍着沒有動,只輕輕叫了他一聲:“太傅,你……”
明明想說些什麽,卻到底是沒能開口,沈太傅看看她,又看看那枚玉佩,良久後,低低地嘆息了一聲:“我知道……煥之他,其實已經不在了吧……”
不然怎麽會只留下這枚玉佩呢。
“嗯。”沈良沅輕輕應了一聲,“爹爹他身子不好,是因病過世的,我也是前些時候才知道他失憶了,他一直沒想起什麽來,不然一定會回來找您的。”
沈太傅聽後神色微微一變,反問了一句:“身子不好?可煥之的身子一直很好,他還習武,身子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什麽問題。”
這與沈良沅知道的完全不同,因為打從他記事起爹爹的身子就多病,農活經常都是要靠鄰裏和蔣大成幫忙才行。
兩人的認知在這裏出現了偏差,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心中一時又有些不确定起來。
到底是找錯了人,還是沈煥之那段時日發生了什麽,以至于他的身子不行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這片刻間沈良沅和沈太傅都沒有再說話。
陸賜在桌下輕輕握住了沈良沅的手,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不知太傅可有沈小公子的畫像?或許可以讓內子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正經陸賜2333
太傅是好人,是阿沅的祖父啊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