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酒當歌(四)

第43章 對酒當歌(四)

萬清的滑板課今晚是九點結束,張澍正好順路接上她一塊去燒烤店。

她打着緊急燈等在路邊,看着萬清踩着滑板,甩着馬尾一路滑過來。她開車窗喊別得瑟了,萬清笑着收了滑板開門上車,說今天學會了倒滑。

張澍拿了濕紙巾給她,說她八歲的小侄子都會 180 度轉體了,說着發動了車去燒烤店。

路上經過一個查酒駕的執勤點,張澍扯扯她,指着一個交警給她看。

不錯,很爺們兒,是張澍待見的類型。

也就打那兒一過,顯然張澍心情不錯,她嘿嘿嘿直笑。萬清建議她去争取一把,都這個年紀了,哪怕對他的好感只有三兩分也值得争取。她說:“有幾個人會像你媽那樣兒,五六十歲了還能遇見真愛。”

張澍輕笑說:“找個合适契機吧,總不能人正執勤呢我過去要微信。”

萬清随她,埋頭整理今天拍的鯉魚雲照片,說明天依然是個好天氣。

張澍看了她一眼,笑她怎麽開始研究氣象學了,接着随口說前幾天她們順路去了兒童福利院。起初她以為領養很容易,就在一群小孩中挑選一位就好了嘛。但實際上只有符合領養條件的孩子才能被領養,像被公安機關解救的,即不能證明是被父母遺棄又不能證明喪失父母的,這類孩子都不能被領養。

萬清收了手機,等她下面的話。

張澍克制着情緒,緩緩地說:“我感覺裏面至少得有 90%都是殘疾和重症兒,符合我們領養和被領養的都在這 90%裏。”

“我跟我媽就想着順路去了解一下,我們知道殘疾兒童占比會很高,但沒想過這麽高。我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我養小孩的目的就是想要同她在這個世界上建立一種親密關系,無論将來她去哪兒發展,我們想到彼此就會有一種溫柔的力量。這是我的一種美好願景。但大致了解過後,我覺得責任太重大了。”

“你得慎重考慮。”萬清嚴肅地說:“首先你自己有沒有能量去承擔這樣的生命,遠不止經濟層面的問題。”

張澍輕輕地說:“是啊,我媽也這樣說。”

萬清問她,“你呢,你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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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烤店要到了,張澍說:“這一段事太多了,等我媽婚禮後再說。”

店裏這會兒正忙,江明珠沒空招待她們,先給她們弄了張桌子坐在外面。九月中旬了,天氣逐漸涼快了,坐在外面喝酒還是很惬意的。

倆人先坐那兒喝,也順便催了周景明,要他來的時候拿一瓶好酒。店裏的酒不行,辣嗓子。

萬清望着滿座的食客,也是心閑,簡單同張澍說了江明珠的經濟狀況,新區的住宅全款,商鋪貸款再幾年就還完了。張澍聽後也詫異,久久無言,能說什麽呢?只能發自肺腑地說厲害,至少比她們倆厲害多了!

張澍的車是自己買的,房子是父母的老房子置換的;萬清是早有能力在老家置房産,一直不買是忌憚上海的“首套房資格”。

她處境尴尬,才造成了如今家裏上海都沒房、且錢也沒完全攢住的狼狽局面。原本她是有更多錢的,盡管離首付款還是差得遠,但她拿去做投資理財了。最後說不上大賠吧,但讓她很膈應。

倆人小敘着,周景明拿着酒過來了。他剛落座,張澍就問他知不知道明珠的經濟狀況?周景明應聲,“知道啊。”

張澍吃驚,“你早就知道啊?”

周景明說:“是我建議她置辦不動産的,樓盤是你媽幫着看的。”

“怎麽哪兒都有我媽呀?她都從來沒跟我說過。”張澍無語了,“我所有事都跟她說,她各種事瞞我。”

周景明叉開雙腿坐在那兒,一只手搭在膝蓋上,也沒接話。

張澍随口說:“感覺咱們倆怎麽混得還不如明珠跟徐佳……”沒說完就意識到這話有歧義,緊接就同周景明說:“我跟土清還老擔心她被人騙,被人拐賣。”

萬清接話,“就她那睚眦必報的樣兒,被拐了她敢把那家一把大火給燒了。”

“沒錯。”張澍笑着附和,“她能幹出來這事兒。”

周景明聽着,沒吭聲。

夜風一陣兒一陣兒的,有片樹葉落在了下酒菜裏,被她們捏掉繼續吃。江明珠終于忙完一輪了,手裏抓了把烤肉串坐過來。一分為二,一半辣一半不辣,不辣的朝着周景明。

她在後廚快熱死了,短袖的袖筒被她撸到肩上,兩小撮腋毛不拘小節的露着。她坐下先悶了一大杯冰啤,然後捏了片鱿魚幹,沾着芥末一面吃一面聽她們聊。

她倆聊的話題五花八門,她也聽不懂。譬如此刻她們在讨論韓國電影,說對比攬獲各種大獎的《寄生蟲》她們更喜歡《燃燒》。那可是李滄東啊,誰能不喜歡李滄東呢?她倆憤青般的破口大罵,《燃燒》怎麽能在戛納顆粒無收?《小偷家族》是很好啦,也很喜歡是枝裕和啦,但《燃燒》怎麽能顆粒無收?

江明珠聽她們聊,不插話,見誰杯裏沒酒了給添添,見盤裏肉串涼了就讓人端回去加熱。周景明問她生意怎麽樣?她說挺好的,遠比預期好很多,這些天晚上基本天天坐滿。

周景明說那就好,順手從身上拿出兩小盒老牌子的清涼油,在藥店碰見就給買了。江明珠擰開聞聞,就是這個味兒。

張澍說到了徐佳佳,說前一陣無意闖進了徐佳佳的直播間,如今她不叫徐佳佳了,叫什麽來着……就一個很拗口的藝名。

萬清悠悠地喝着酒,聽張澍說她在徐佳佳直播間買了海鹽味的餅幹,問她:“好吃嗎?”

“很酥脆。”張澍說:“我買了好幾桶,回頭拿給芃芃兩桶當零嘴。”

江明珠都快忘徐佳佳什麽樣兒了,問她們,“你們跟她聯系上了?”

“沒啊。大學後就沒見過了,現在他們全家都搬去省裏住了。”張澍忽然想到什麽問她,“你還記得那個體育特長生嗎?我說他帥,你說他有狐臭……”

江明珠毫無印象,“怎麽了?”

“他前年在路上摔倒了,就好好正走着走着摔倒了。”張澍唏噓地說:“當時說沒事兒,但沒幾天就去世了。”

周景明接話,“他确診了漸凍症。”

張澍震驚,“啊,不知道呀。”

萬清見周景明吃到辣串正在輕輕地吸氣呼氣,她去冷櫃拿了罐涼茶給他,順手接過他手裏的辣串自己吃。江明珠見狀說:“我有烤不辣的?”

周景明喝口涼茶說:“沒事兒,我拿錯了。”

張澍啃着鳳爪問她,“江,我記得你大學初戀是不是就體育生?”

江明珠頓了幾秒,想到這麽個人,嗯了一聲。

“小豪也來了?”周景明望見從後廚裏出來的小工,同他招呼。

“來大半個月了,在後廚幫我打下手。”江明珠拿出煙盒讓他,他搖頭,不抽。

小豪朝着周景明過來打招呼,親切地喊了聲哥,周景明笑笑,同他閑聊幾句。

江明珠點上根煙,三兩口地抽完,煙屁股一扔,去後廚給她們烤生蚝吃。

十分鐘後出來不見人,問張澍,“他們倆呢?”

張澍有些暈暈地指着旁邊的一條黑過道。江明珠過去喊人,隐隐綽綽地見他們倆抱在一塊兒。她回來坐下問:“萬清喝高了?”

“喝了不少。”張澍問:“他們倆在那兒幹嘛?”

江明珠面不改色地說:“抱一塊了。”

“我就知道,他倆早晚要勾搭到一塊兒。”張澍給她斟了杯酒,同她碰杯,“清這些年很不容易。”

江明珠說:“沒人容易。”

張澍也不好多問,趁熱吃生蚝。接連吃了二三個,見江明珠拿着手機煩煩地在那兒看,問她,“怎麽了?”

江明珠說:“學校破事兒可多了,老師讓填問卷調查。”

“什麽問卷調查?”

江明珠沒耐心逐條往下看,直接轉發給了奶奶,要她提醒江芃芃完成問卷調查。

那倆人從黑過道沒事人一樣出來了,萬清坐下吃生蚝,江明珠問她,“涼了吧?”

萬清說:“正好,不算涼。”

周景明拿着手機站去路沿回電話,說你先睡吧,我晚會就回了。他母親交待着喝酒了別開車,叫個代駕。

時候也差不多了,快淩晨兩點了,也都喝盡興了。周景明叫了個代駕,萬清和張澍坐他車一道回。路上還停車張澍下去吐了,萬清順着她背,說沒事了沒事了。

張澍吐完坐在馬路牙兒上大哭,語無倫次地說着些什麽……

萬清輕輕地抱着她,說沒關系沒關系。

江明珠站在路沿看他們車消失後,這才折回她們那一桌坐下,繼續慢慢小酌。她看着時間呢,估摸都差不多到家了,才在群裏問:【到家了麽?】

萬清回:【到家了。】

她問:【張澍沒事吧?】

萬清回:【她沒事兒,回來拉個稀就睡了。】接着錄了一段她打鼾的語音。然後回衛生間找乳膠手套,拉個稀濺的哪兒都是。

周景明也在群裏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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