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對酒當歌(十三)

第52章 對酒當歌(十三)

這天晚上張澍和母親來洗浴會所了,洗洗桑拿,做個 SPA,吃吃自助餐……獨屬于母女倆的約會。她還同張孝和賣萌自拍發了朋友圈,因為獲贊少,她還特意在群裏問:【你們算什麽發小?不能給我點個贊嗎?】

江明珠忙,看不見;萬清和周景明也忙,沒空看手機。

母女倆做完 SPA 拿了些海鮮水果坐餐區吃,也聊些瑣碎的日常。如張孝和婚後同丈夫住在鄉下,他們開墾了一大塊菜地,種了些果蔬,還養了一條瘸腿的黑狗。她也想養些雞鴨,宰吃的時候方便,但她受不了雞屎味兒。

張澍關心她,有沒有和陳叔叔鬧矛盾啊,或者不愉快的?

張孝和說肯定有不愉快呀,矛盾出現解決就行了,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之後聊到了兒童福利院,前一段她們又去了,目前适合她們領養的孩子有兩個:一個是四歲的先天性聽力障礙,且情況較嚴重,基本沒有手術恢複的可能;一個是一歲多的唇腭裂,這個通過手術是可以修複的。其他孩子相對殘疾更嚴重,張孝和不建議領養。

她更傾向領養有唇腭裂的那個孩子,年齡小,未來手術能完全修複。但張澍顯然更傾向有聽力障礙的那個女孩兒,她見了,回來的路上說那個女孩兒讓她想到了景春,她神神叨叨地說跟女孩兒對視的那一眼,有一種特別親昵的熟悉感。

張孝和當下沒多說,一直過了七八天後,今天才再次提這件事兒。她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如果領養的話還是建議唇腭裂那個孩子。或是不着急,再等個一兩年遇上合适的再說,這事兒也是需要緣分的。

張澍大口地吃着水果,也不知道觸碰她哪條神經了,說:“你要是沒絕經就好了,這樣你就能和陳叔叔生一個……”

張孝和擡手輕打了她,胡咧咧。張澍說那咋了?又不犯法,接着擤了下鼻涕,沒大沒小地問:“你們是不是不需要計生用品了?

張孝和剝着手裏的白灼蝦,剝好放她碟子裏,“不需要了。”

張澍撓撓眼皮,埋頭吃蝦,吃着說:“你們一個個都陸續結婚……我心裏就更緊迫了。”

張孝和望着她紅撲撲的小臉,柔柔地說:“你在媽媽心裏始終排第一,始終都最愛你。”

張澍眼中閃着淚花,笑着說她,“我才不信,你跟陳叔叔肯定也這麽說。”

張孝和說:“我才不跟他說這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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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澍心裏可美了,撅着嘴說:“你說你最愛我,可你還是抛棄我跟他結婚了。”

張孝和大笑,笑着看一眼周圍,輕了聲音說:“如果你們倆同時掉水裏,我毋庸置疑是救你呀。”

張澍搖頭晃腦,“切,誰知道呢。”

張孝和看她,發自內心地誇,“我女兒怎麽這麽好看呢,嬌嬌潤潤的,哪哪兒都好看。”

“我也覺得我好看。”張澍笑嘻嘻地捧着臉,“我覺得我們四個人裏我最好看。”

張孝和附和,“我也這麽覺得。”

說着有一股奶油香飄來,張孝和朝着自助取餐臺看,催張澍,“女兒快幫我取一個剛出爐的芝士麻薯包……”

張澍麻利起身,“你不是減肥嗎?”

“今天減肥就虧了。”

張澍剛夾了一個麻薯包,诶,猜她看見誰了?她看見了去串親戚的周母!她穿着統一的粉底金花的浴衣,手裏一個托盤,裏面放了水果和蛋撻。

張澍左右張望,也沒見着周景明啊,她上前打招呼,倆人很是激動。這兒都能碰上。

之後自然是三個人一桌,張孝和掩飾了驚訝,問她自個來的嗎?

周母大氣地回,“對啊,我整天打這兒過又認門。”緊接就問:“你們花多少錢買的票啊?”

張孝和說:“別人送了兩張。”

“那怪好。”周母分享說:“我不是整天看視頻做自駕攻略嘛,那天就刷到這個會所的推廣了,我才花了一半的票價。”

張澍吃驚,“這麽便宜?”

“我也覺得很劃算。”周母顯然很高興,“我也是頭一回來這種好地方。”說完意識到自己嗓門大了,學着張孝和壓了些聲兒。

張澍忍住笑,問她,“溫姨,我給你打杯溫水吧?”

“好啊,我早就渴了,我一直沒找到打水的地方。”她四五點就來了,來後先好好洗洗蒸了個桑拿,然後吃點東西就躺那兒睡了。這是渴醒了上來找水喝。

她喝完水看一圈,年輕人可真會享受,看見一個采耳的,問張孝和,“那包含在票價裏嗎?”

張孝和說沒有,又貼心地給她介紹了各個項目的費用,以及哪個值得體驗。她聽完也要去做一個 SPA,張澍先過去幫她預約,在回來的半道上收到萬清母親的微信語音,她驚訝着接通喊了聲:慧姨?

那頭出聲,“樟樹啊,我是你叔。”

“啊、叔啊?”張澍更詫異了,看了張孝和一眼。

老萬問着,“清的手機是沒電了?我怎麽聯系不上她啊?”

“啊、萬清……”張澍腦袋轉飛快,“叔我們今晚來會所聚了,萬清這會兒在包房做水療呢,有急事我現在跑下樓喊……”

“沒急事沒急事兒。”老萬忙說:“你讓她晚會回我個電話,我問她點要緊事兒。”

張澍挂了語音坐下,空氣至少靜止了一分鐘。萬清此刻在哪兒不言而喻,周景明他媽為什麽在這兒也不言而喻。

但人周母沒覺得有啥,她面不改色地吃蛋撻,她确實是昨天刷短視頻買的票,也順水推舟給年輕人騰個地方。她兒子這兩天有心事,她猜倆人是不是吵架了?她不問,問了他也不跟你說,她也最煩她兒子這一點,像他爹,不說別人能懂你?

她又想到了她的駕校教練,又時髦又壯實,一看就像個命長的。而且人嘴也甜,她前一段花 180 塊在直播間買了個口紅,那個好看的主播喊着:我的媽呀!顏色也太好看了吧,買它買它買它……

她腦袋一抽就買了,買回來嫌顏色太俏,她難為情塗。但昨天還是拿出來塗了,太貴了,不塗就浪費了,下午去練車的時候教練多看了她好幾眼,說臘梅不雪天兒才開嗎?今年咋提前開我車上了?

張孝和打斷了她,問了她些自駕游的事兒,打算幾月走,線路怎麽規劃。原本她就是閑聊,但看周母說的頭頭是道,一聽就是做過嚴謹規劃的。為這事周母還回了趟娘家,問了她常年跑長途運輸快八十歲的老爹。她計劃明年四五月份走,本來萬清父母也要去,但兩家人變親家後都嫌不得勁兒,他們兩口不去了。

他們兩口不去了,張孝和聽到路線後倒是動心了,但她沒盲目提。她自己去最合适,跟周母住宿方便嘛。但她內心還想要丈夫也同去,他能當司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相對安全些。那麽偏遠那麽些天,她們年齡也不小了,安全是首要考慮的。但丈夫同去的話,周母處境就很尴尬,出去玩兒嘛,心裏舒坦最重要。

張澍見她們聊得投機,她遠遠地坐去了人少的角落,先是聯系上周景明要他告知萬清她爸喊她回家,然後雙手托着腮無所事事地發呆,看看餐區的人們,望望休閑區的人們,再打量打量忙碌的工作人員。

她喜歡這樣的無所事事,也羨慕萬清那樣兒,累了就停下來充電調整自己。可她沒魄力,她停下來調整等再次上路……路也許就消失了。有時候一些情緒說不上來,羨慕那些逆流而上的人,羨慕那些潇灑獨立的人,可她又不願意成為那樣的人。

這句話很矛盾——我羨慕她但我不想成為她。

她低頭摳美甲上的水鑽,摳了吧,反正明天上班也會被領導說。她就是這樣的人,明知道工作期間不允許美甲,她也會在周五的晚上做個美美的指甲,在周日的晚上卸掉。朋友們都說過她,兩天就要卸掉,何必呢?

可這才是她,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們認為兩天就要卸掉何必呢?對呀,所以那是她們呀。

她摳不掉,算了,還是回家用工具吧。她衣帽間有個美甲箱,她只要興致來了,能花一兩個鐘坐那兒美甲。她的時間就是垃圾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她周末除了聚餐就是錄播客、追綜藝、發呆、逛花卉市場等等,都是些毫無意義的消遣。沒萬清那麽精細規劃,萬清的一天就是一天,除了睡午覺,不是學習這個就是學習那個,把自己填滿當當的。

她托着腮準備繼續發呆,忽然看見有人端了盤牡蛎,她立馬伸着頭看取餐臺,迅速起身過去夾了兩盤,一盤給母親她們,一盤自己吃。她來會所前特意拿了個小檸檬,此刻戳開,把裏面的汁均勻地淋在牡蛎上。

她和母親最愛食清蒸牡蛎,無需任何複雜佐料,幾點檸檬汁即可。

此刻的江明珠已經忙完了,坐那兒喝着啤酒聽着張澍的播客。三罐啤酒喝完,播客也播完了。接着如往常般拍了照片到群裏。張澍秒回了她:【天冷少喝冰的。】

她回:【不冷。】

都十度左右了還不冷,張澍問:【這幾天不忙?我看你十點多就結束了。】

她回:【天太冷,十點以後就沒啥人了。】

……

張澍拍了照片到群裏,她們剛吃完牡蛎,準備再找個人搭一桌麻将。江明珠看見周景明母親,問她:【你們都去會所了?】

張澍回:【沒。我跟我媽在會所碰見溫姨的。】

江明珠回:【哦,我以為周帶溫姨去的。】緊接問:【那周呢?】

張澍陰陽怪氣地回:【你猜?】

江明珠懂了,問她:【清去周家了?】

張澍輕飄飄地回:【害。】

啥都沒說,也啥都說盡了。

店裏就一桌食客了,小豪做了一大份炒面四五個人圍坐在那兒吃。江明珠也餓了,摘了無線耳機愛惜地裝好坐過去吃。這對耳機是前一陣萬清送她的,說幹活的時候戴着方便。她前一陣換了新手機,原先的手機用四五年了。

她近段也不一樣了,怎麽說,總感覺有那麽些自我膨脹(周景明原話)。她先把她的一頭金發染黑了,衣服也好好穿了,很少再把短袖的袖筒撸到肩膀……也許是天冷穿長袖不好往上撸了。但總之她就是不一樣了。

張澍表弟的車也過戶給她了,盡管不是她心儀的 X6,但也不差啦,遠比她的破面包車強吧?

過完戶那天她先圍着車轉一圈,又坐上去感受了會,總感覺差那麽點意思。周景明多了嘴,問要不換套內飾?對!她不止要換內飾,她還要把車身噴成金色,她學着萬清的樣抱臂站那兒,跟周景明形容着她要什麽金。她不好說想要土豪金,她委婉地自創了個名詞“迪拜金”。

懂否?

周景明也站那兒,咬着嘴唇上幹裂的嘴皮,一聲沒吭。

迪拜金自然是沒噴成,但做了保養和換了內飾。起先奶奶不同意換車,還念叨了她幾句,但下樓看見車的那一刻……覺麽着也不錯,我孫女能花就能賺!

而且怎麽形容呢,自從換了車後奶奶無形中好像也更有底氣了,更愛出門了,也愛串門了。才回來那一陣她不愛上街,就算上街大家聚堆聊也沒人關注她說什麽。以前可不這樣,以前她們家得勢的時候街坊聊天不說以她為中心吧,至少她說話很算回事兒!絕不會受冷落和被人忽視。

可自從換了車後,上街聊天不一樣了,她說話聲兒都抖擻了幾分。而且大家也開始紛紛誇她孫女了,是真心實意地誇,咋那麽大本事呢?年紀輕輕有房有車又有事業。燒烤店生意那麽好,那錢可是天天進賬啊,不像有門親戚開公司的,聽着怪噱頭,年底算淨利去吧,一算八萬塊?!

奶奶可得意了,心裏可舒暢了,剁餃子餡買的肉全瘦肉,不像以前……什麽亂七八糟的肉都往裏剁。她也買新衣了,從裏到外都是新衣,這錢是她兒子給的,新衣是孫女領着她買的。也直到這一刻她的心才真真正正地踏實了,日子終于順了,将來真哪一天睡過去了,她也了無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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