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這是怎麽回事?!”

長秋上前一把抓住遲重的領子把他拽到面前,要不是顧忌身處鹽之魔神的領地他真恨不得給這家夥一拳。

去年交易鹿皮時這人就偷偷用小刀在皮草上挖洞壓價,被抓了個正着後因為大家不想翻臉才說好了今年用豆子換鹽。雖然他們的豆子也沒有脫粒,但總體分量并不輕,算是能扯平去年的損失,算來算去沒想到對方居然又玩這一手。

“怎麽了!去年我只同意你們五袋豆子換一袋鹽,可沒說一定是赫烏莉亞大人賜下的鹽。你們愛換不換,不換拉倒!”

遲重有恃無恐,只要還在地中之鹽,他确信外來交易者不敢冒着激怒魔神的危險鬧事。

長秋和另外九個青壯果然猶豫着不敢落拳頭,但是蘇沒猶豫,出門時歸終交代過,誰敢欺負人就揍誰。石板她沒有帶在身上,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就地取材撿塊石頭充當武器。

雖然但是!我領了武力擔當的人設呢!

——這輩子就沒和人動過手的學術分子躍躍欲試。

啪!

地面凝結的鹽堿土團狠狠砸中遲重,他臉上頓時像飲水機開了出水口一樣,鼻血“嘩”的流出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貌清秀的青年大聲哀嚎,叫得比長秋他們早上抓到的小野豬還凄慘:“你們!你們居然敢在這裏動手!”

蘇捏碎撿到的第二塊鹽堿團:“背信棄義!寡廉鮮恥!呸!”

鹽堿土團的顏色更偏向岩石風化後的灰白,看在衆人眼裏就是魔神眷屬一個激動輕輕松松把石頭捏成了粉末。長秋立刻挺直身體拽着遲重一頓好揍,生怕蘇火氣上頭在場誰都落不着好。

其餘九個人沒有上前,圍成個圈堵死遲重往任意方向逃跑的可能。

“叫你欺負人!叫你毀壞約定背棄誓言!”長秋是個有經驗有閱歷的中年人,動手也不會奔着往死裏打的方向去。但是遲重這事兒辦得實在欺人太甚,不管怎麽說蘇大人還在呢,不給蘇大人臉面就是不給歸終大人臉面。

一方常年辛勤勞作什麽都幹還有怒氣buff加成;一方幹過最重的活不過鏟鹽土、做了虧心事難免氣短,這場糾紛的勝負顯而易見。

沒一會兒遲重就被揍成了個豬頭,全程只用土疙瘩展示了一下精準投擲技巧的蘇咳了一聲,長秋馬上把手放下:“大人,請您發落。”

蘇:“……”突然有了種身為反派boss的錯覺,應該是錯覺吧!

她走到打開的鹽袋旁抓了把青灰色粉末在指尖撚了撚,又沾了點送進嘴嘗嘗,“呸”的吐掉:“這是你自己從地上刮出來的鹽霜!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會吃死人?”

如果只是一時貪心缺斤短兩,蘇多少還能理解他幾分。但是這家夥把不能吃的粗鹽、甚至鹽鹵當成精鹽細鹽和人交易,無異于在她的底線上翩翩起舞。

遲重靠在豆子堆上捂着額頭控訴:“我不知道啊,別人拖回去吃也就吃了,從來沒誰跟我說起這種事!”

依照眼下生活的艱辛程度,人類能不能活到體現出長期攝入有害物質病症的時間尚且兩說,但鹽鹵要命這個常識還是要科普一下。

“這種‘鹽’裏有一種肌肉型毒素,會讓吃進去的人中毒,出現面部四肢如同針刺一般的麻痹感。輕度中毒者肌肉震顫、痙攣、抽搐;萬一吃多了病情嚴重肌肉會逐漸癱瘓,大小便失禁,眼睛極度怕光,舌頭說不出話,甚至出現呼吸困難心髒停跳之類的危重情況。”

蘇盡量用大家都能聽懂的簡單語言描述鹽鹵中毒的症狀,聽完後長秋他們看上去很想把遲重抓起來再揍一頓。

“原本以為你最多也就在重量上做些手腳,沒想到你居然敢下毒害人!”長秋大怒,拽起遲重就要把他往鹽湖裏扔:“還說你不知道!你自己下去喝幾口試試吧!”

遲重當然不停掙紮,先不說他到底知不知道鹽鹵有毒,被人扔進湖裏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眼看長秋怒極要拿自己出氣,他扯直了嗓子大聲叫嚷:“救命啊!殺人啦!快來救人啊!”

這地方距離赫烏莉亞的居所實在太近,鹽之魔神的護衛想聽不見都難。

長秋一度打算放掉遲重低頭吃下這個虧,轉念一想自己這回背後也不是沒有魔神撐腰。上次他就讓了一步,歸終大人雖然什麽都沒說卻也把不虞表現得清楚明白,這次再讓步,尤其是在歸終大人的眷屬面前……他還有什麽面目厚着臉皮回去營地?

“赫烏莉亞的子民說話不算話,拿有毒的鹽土充當細鹽!鹽之魔神還要不要臉?”牙一咬心一橫,長秋用不亞于遲重喊救命的音量大罵。

是損害集體利益不得不逃亡死于荒野猛獸之口,還是為了保護集體利益被其他魔神殺死,二者之間的選擇取舍幾乎不需要考慮。而且蘇大人就在這裏,她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鹽之魔神做成鹽塑。

一起來的另外九個人跟着一塊罵,眼下全民皆文盲,罵起人來非常的樸實非常的剛健,突出一個“豐富多彩聲情并茂”。

講真,他們平日裏說起話可能都沒這麽多修辭手法。

考慮到畢竟是在其他魔神的地盤上,罵人的內容穩定徘徊在遲重血親的上下一共三十六代之間,偶有涉及赫烏莉亞的信用以及視力危機,充分展現出受害者上當受騙後的悲憤。

反正有蘇大人在後面給大家撐腰,怕什麽!

蘇:“……”

鹽之魔神的護衛:“……”

赫烏莉亞大人在上!從來沒遇到過如此膽大之人,居然堵在魔神的居所前指着別人鼻子叫罵,這是要開戰了嗎?!

好可怕!要快點把這個消息告知赫烏莉亞大人!

鹽之魔神很溫柔,非常溫柔,特別的溫柔,溫柔到不得不帶着子民一路從海邊退守至地中之鹽。擁有鹽的權能讓她和她的子民不愁生計,在如今的提瓦特不愁吃不愁穿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哪怕領地大幅度縮水到這個地步人們仍舊盲目認為富足的生活将永遠持續,絲毫沒有從這場美夢中驚醒的意思。

也許赫烏莉亞正在為了這件事日夜不寧輾轉反側吧,但依附于她的人類顯然信心爆棚。

蘇擡頭看看太陽,長秋和他帶來的人已經罵了半個多小時。距離沙汀不遠的環形祭壇上,散落着的古代機關一一亮起元素标記——後世冒險家絞盡腦汁才能手動開啓的機關此時只需要魔神的一個想法就絲滑投入運行。

潔白的鹽附着在臺階上,看上去就像從底層深處挖掘出來的罕見變質岩,然而後者并不畏懼歲月的洗禮前者卻很容易在水中消融。赫烏莉亞帶領着她的眷屬拾階而出,蘇站在原地與她對視。

如果不是賢者們明令禁止教令院內部展開針對魔神的研究,恐怕除了岩之神就沒有哪個國家的神明能夠逃脫須彌毒手。學者們為了滿足好奇心而犯下的罪行無限接近資本家逐利時的瘋狂,他們尊重但并不敬畏神明,這一點從小吉祥草王在淨善宮被關了五百年就能看得出來。

蘇對小吉祥草王的遭遇甚是同情,但她同樣不認為自己不能與一位魔神對視,尤其還是赫烏莉亞這種包子性格的魔神。

幾個人類叫罵而已,這就沉不住氣自己跑出來了,還一臉委曲求全的表情?放在歸終哪兒只會痛痛快快給對方一個大耳光吃!

她做出這樣的反映與舉措,那就別怪別人不夠敬畏。

長秋和其他人類本來是害怕的,但是自己隊伍裏有一個特別鎮定的存在,別人跟着也就沒有那麽害怕了——聽說一些魔神能夠看到未來,說不準眷屬也能看到呢?也許蘇大人就是看到了他們此行會遇上的麻煩才會專門那個時候張嘴要求随行。

“哈艮圖斯……”她縮了下手,蘇反應飛快補上後半句:“的眷屬。”

嚴格來說她和歸終一點也不像,只是身體沒有原因的縮水,模樣還是是她自己小時候的模樣,硬要讨論相似度只能說她們的衣服有些像。都是飄飄的裙子,歸終白色比藍色多,蘇藍色比白色多,歸終頭上有流蘇裝飾,蘇的頭發随便紮了一下側搭在肩頭。所以這是根本沒法子冒充的,也沒有必要冒充。

來的是哈艮圖斯的眷屬啊,還好……赫烏莉亞還是很害怕。

她原本以為外面鬧事的只有人類,既然是與鹽有關的糾紛,那就給他們鹽讓他們走就好了。誰知道還有塵之魔神的眷屬在這裏,想想哈艮圖斯揚起的沙塵,鹽之魔神渾身都不舒服。

她不是擅長争鬥的魔神,無論手段還是脾性。以貴金之主為首的魔神集團迅速在西南地區崛起,北部又盤踞着好幾個能把她摁在地上錘的厲害人物,赫烏莉亞恨不得躲在地中之鹽躲上幾千年,等外面太平了再冒頭出去繼續過她的日子。

“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對方咬着嘴唇不說話,蘇也沒有好心給她機會組織語言:“你的子民,去年交易時就做出丢人現眼的事,破壞別人交易物好壓價牟利。我們發現後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結果今年他不但沒有反省反而變本加厲,居然用從地上随便鏟起來的鹽堿鹵土冒充你賜下的權能。這實在是太過分了,他破壞了公平交易的原則。”

說完她一腳踢翻遲重給的鹽袋,青灰色撒了一地,赫烏莉亞動動嘴,轉頭看向她身側的人類男性求助。

緊接着蘇又給了長秋一腳,要他起來把裝豆子的袋子打開:“我們用了最大的袋子盡量裝滿,走了三天的路程來到這裏完成契約,為了保證豆子不腐壞,連豆莢都保存得完整無缺!”

長秋:“……”

歸終大人是這麽說的嗎?算了,就當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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