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營地裏的歡樂還在繼續，并不在意圍欄外的人。去報信的守衛過了一會兒才回來，他領着春生，手裏還舉着火把向外照了一下确認來者只有兩個。

“兩位稍等。”春生笑起來有一股特別質樸的憨厚感，在火把映襯下顯得格外誠懇，“這裏的機關需要暫時收起來。”

棕發青年彎腰就着火把浮動的光線細看他操作，臉上露出濃濃的欣賞之色：“這是塵之魔神的傑作吧？兼具了美感和實用性，厲害！”

“多虧了歸終大人給的機關我們才敢走在無人的曠野裏，不然別說魔神們在遠方争鬥産生的餘波，哪怕成群結隊的野獸也足夠我們喝上一壺。”

春生很輕松的就把機關收攏放旅人進入營地，那個保護了交易隊三個晚上還能繼續正常運轉的機關看上去沒有比竹枝沉重到哪裏。

“多麽精湛的技巧！”棕發青年啧啧稱奇，春生又笑着重新把它放回去：“還沒問兩位的名字呢，您二人也是來地中之鹽做交易的嗎？”

來地中之鹽只可能是做交易，不然幹嘛？但是這兩位陌生旅人身邊并沒有攜帶貨物，由不得他人不懷疑。

棕發青年從衣袋裏摸出一枚湛藍透亮的夜泊石在春生和守衛面前晃晃，帶着點說不清楚的小驕傲笑道：“我們兄弟從魔神摩拉克斯的領地過來，本想用一箱上品夜泊石換取鹽之魔神的鹽盞帶回去，可惜被拒絕了。聽說今天有人摸到那個鹽盞，你們知道嗎？唉，我真想親眼看看那東西有沒有傳說中神奇。”

上品夜泊石可遇不可求，誰也不會論箱扛着走來走去，必然是雙方談攏後另擇一地完成交換，因此不會有人去質疑他話中的真假。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客人請跟我來。”春生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驕傲起來，不光摸鹽盞，今天大家吃到的鹽也是從那個神奇的道具裏倒出來的呢！

他偷偷換了好幾個角度觀察，沒看出他們的深淺，但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忌憚。

這兩人身形都很高挑，棕發的看着略魁梧些，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罩着白色帽兜的略清秀些，只露出線條絕美的半邊下巴。

不太像危險人物。

他們空着手沒見貨物但也沒見攜帶武器，氣息非常溫和，并無暴起前的險惡預兆。

越靠近篝火，笑鬧聲就越大，棕發青年駐足豔羨的望望，由衷感嘆：“現在還願意接納陌生來客的諸位都是好心人吶！”

他這是在隐晦提醒對方別太輕信，能設身處地為別人考慮，品行壞不到哪裏去，春生徹底放下心。

“謝謝兄弟提醒，這回也是運氣好，要不然任憑你們怎麽說我也絕不敢放不認識的人進入營地吶。”

春生沒能忍住想要炫耀的心思，笑容裏帶出點有恃無恐的味道，“有蘇大人在，就和歸終大人的機關一樣讓人安心。”

戴着帽兜的旅人微微擡頭和朋友交換了一個眼神，對新出現的名字很感興趣。

塵之魔神已經找到可以與之結盟的其他魔神了嗎？

即便如此也沒關系，同行的朋友越多越好，逆向的敵人越少越好，這位名叫“蘇”的新人……倒也不是不能見上一面談談再說。

棕發青年收回目光，語氣變得認真：“看來今天大家運氣都很好。”

“蘇大人，他們就是剛才大河說過的那兩個旅人，夜晚不安全，想來湊一下。”

春生把客人領到火堆前，蘇正盯着香噴噴的烤兔發呆。

烤兔火候正好，肉香遇到鹽分越發引得人食指大動。

這支隊伍的力量來源還是個稚嫩的幼崽？

兩位旅人愣住的姿勢都差不多，身穿藍白小裙子、眼神迷離的蘇崽擡起頭：“啊？”

淺亞麻色的頭發紮了個低馬尾胡亂搭着，油光水潤的祖母綠眸子外圈嵌着火光帶來的淡金，很容易讓人想起皮毛柔軟乖順懵懂的奶貓——春天才剛出生的那種，藍膜剛剛退掉，渾身絨毛會在陽光下變得模模糊糊，叫聲也是标準的“咪”。

如果不是為了等着吃烤兔，蘇早就靠在火塘邊美美睡過去。接連遠距離長時間步行了三天，日間繃着根弦什麽都想看什麽都想知道，天黑下來精神一旦放松整個人差點變成流體“流”到地面上癱着。

對面光線猛然一暗，她懶洋洋的擡起視線，望進一片鎏金。

坐在對面的人個子很高，低頭的速度飛快，穿着連帽白色長袍，帽兜遮住大半張臉：“……”

這家夥悶悶的，蘇察覺到藏進帽兜裏的金色眼睛一直緊盯着自己：“……你好？”

“……”他沒有出聲，同樣坐在對面的另一個青年笑嘻嘻湊過來加入對話：“你好呀，我這兄弟生性不愛說話，無趣得很。別理他，我叫若陀，我們從摩拉克斯的領地過來……”

摩拉克斯？

蘇幾乎停擺的大腦“嘎吱嘎吱”轉了兩下，意識到這個名字的份量。她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來客，想讓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我是蘇……”

貴金之主、岩之魔神、契約之神，提瓦特塵世七執政中最是能征善戰的那位，光教令院中收錄的各國關于祂的歷史文獻就足夠填滿一整個大型圖書室，還有各類文學、藝術等創作直到蘇進入千風神殿探險前還在不停産出。

璃月人是真心喜愛他們遠見卓識又威嚴端莊的神明，連帶着與祂形象接近的一切長條形動物都被愛屋及烏的使用在各種雕塑以及繪畫作品中。

在蘇的認知裏，摩拉克斯是一頭金棕色、脊背能盤旋覆蓋在山脊上的巨龍，具體形象參照各種論文附圖。雖然逃不開刻板之嫌，但她相信以璃月人對岩神的狂熱程度，恐怕是八九不離十。此刻被遠來的旅人一提醒她腦子裏翻湧的全都是屋檐頂上的、承重梁柱上的、紡織品上的、幼兒玩具上的，等等等等形态各異神情迥然的龍形裝飾。

話說璃月人可真是喜歡龍啊！

“你們從摩拉克斯的領地來，那，見過祂麽？是不是長長一條挂在柱子上？”沒有哪個學者不會對岩之神的真身感到好奇，岩神本神就是篇妥妥的活體論文，她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璃月早期岩神信仰淺探》《岩神信仰的形成與演變》《岩神形象與璃月的集體審美意識淵源》……

戴着帽兜、沉默寡言的旅人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難以忍耐的挪挪身體側過去，避開蘇閃光的眼睛似乎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若陀伸開胳膊照着他的肩膀拍拍：“長長一條挂在柱子上？海鳗還是鹹魚？”

話題裏頓時充滿了海洋的氣息，若陀的朋友看上去有點想打他。

“沒什麽，我只是很想知道‘龍’究竟什麽樣子！”蘇嘴上說着“沒什麽”，亮閃閃的眼睛表現出的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

至于說龍是什麽樣子麽……

自稱名為若陀的棕發青年低頭瞄了眼自己的肚子，他那“不愛說話”的朋友恰到好處擡手拍拍他的肩膀。

若陀：“……”

若陀的朋友：“……”

(﹁﹁)(﹂﹂)

“不能說？”看來璃月人從幾千年以前就已經是岩之神單推，任何有可能對摩拉克斯不利的話題都絕口不提。蘇輕輕嘆了口氣：“抱歉，我真的特別好奇。”

沒有論文可以聊，蘇重新回到困倦狀态，她懶懶的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縮起脖子就像巢穴中圓滾滾的雛鳥。

小朋友困了，本打算秉燭夜談結識新朋友的兩位旅人再次交換了個眼神，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怎麽哄孩子？

——我不會，你會？

——真巧，我也不會……

烤兔的表皮經過長時間烘烤鼓起一個個透明水泡，油脂作用下這些水泡猛地裂開，釋放出蛋白質成熟後的香味。

“兔子！”

蘇再次從昏睡邊緣清醒，面前的客人還在，她強打精神招呼長秋幫忙把烤兔取下來分開。

雖然他們提供不了任何學術方面的幫助，能提供情緒價值也是好的。養眼帥哥陪着吃飯能讓食物變得更好吃嗎？不能，但是他們能讓人心情愉悅。

加足了鹽味又烤足了火候的兔肉香酥可口，在長秋的私心下她得到了兩條前腿，客人們則分享着一人啃了一條後腿。

兔子的前腿經常蜷縮用于支撐身體，跑動逃命也好發力反擊也罷靠得都是後腿，因此前腿肉質細嫩後腿肌肉緊實纖維較多，口感上自然前腿要比後腿更好吃。不過如今還不是物資豐盛到可以随意挑選肉質部位的時候，貿然登門的陌生旅人居然能得到有滋有味的兔子腿……哈艮圖斯治下的繁榮程度讓若陀和他的朋友有些小意外。

這份意外就像見到面前這個新生的稚嫩魔神時一樣，淺淺在湖面敲出一個圓，很快就會随着蕩漾的碧波消失。

看她奮力把兔子腿兒啃得直抖的模樣，若陀動動手指——可愛，想RUA。

孩子還小，大概率是被哈艮圖斯給忽悠了，看來想談聯盟之事還得去找塵之魔神。